顾清辞将她们几点返回容市, 又约好了晚上见面,在当晚八点左右的时侯,林琅还给她发信息, 再次强调晚上约见的事情。

  但自此之后, 就没了音讯。

  林琅是一个为人有担当,做事有条理的人, 不会这样子, 毫无交待地消失。

  对面接电话的人声音始终平和,也没有说什么“你会不会弄错了”、“也许对方就是想一个人呆一阵”之类的,让人恼火的废话。

  他始终都严肃认真地倾听,甚至还会偶尔提问,将顾清辞提供的信息记录下来,并一一复述再次跟她确认。

  十分之郑重。

  光是这态度, 就让顾清辞心里边安定了几分。

  最后那边说:“好的, 顾小姐, 非常感谢你提供的信息,我们会尽快就此进行调查核实。”

  又贴心提醒了一句:“如果属实, 将会给你发放对应的奖金。”

  钱不钱的, 大小姐不在乎, 她也不差那几十万。她唯一想要的,是以最快的速度确定林琅安全,将人捞出来。

  她一点都没有胡乱举报的心虚, 镇定自若地道:“好的,希望尽快, 我很担心她, 也就是我同事, 林琅的生命安全, 或者在这其间会受到伤害。”

  毕竟人都已经失联了。

  “同样也担心,我个人的生命安全。”

  已经失联了一个了,另外的一个会担心恐慌,也很正常,对吧?

  接线员对此表示理解:“会的,保护公民人身安全,是我们的职责。”

  双方客气地结束了通话。

  顾明澜眨了眨眼,看着杀气腾腾的自家姑娘,深深地沉默了。

  狠,还是你狠啊!

  不得了了。

  她再孤陋寡闻,也不至于不清楚,那个跟什么保密协议相关,又跟举报相关,它后面关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机构。

  她少见地迟疑起来,这算不算是太岁头上动土,主动碰瓷不能惹的机构了啊?

  她尽可能委婉地:“清辞,这个,跟那个没关系的吧?”

  会不会太莽了一点了呢?

  要是最后无事发生,对方会追究责任吗?

  顾清辞刚玩了一把刺激,出于对背后关联机构的信任,心里底气立即就蹭蹭地往上涨。

  闻言抹了把脸,一反平时在妈妈面前的温软,语气铿锵,十分坚决:“什么有关系没关系,这不得他们调查了才能知道吗?我们只是发现林琅似乎被人盯上,刚回容市没多久,就离奇失踪罢了。”

  她摊摊手,十足乖巧的样子,表示自己什么违规的事情都没做呀。

  行叭!顾明澜点点头,就是理直气壮地摆烂嘛!

  她用“妈妈的好大儿青出于蓝了哎”的目光,满意地看着顾清辞,就,还挺开心的?

  自家闺女这一波擦边球主动碰瓷,可真是漂亮哎。

  反正我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林琅失联,基于谨慎原则,顺手查了查,发现她处于昏迷状态下被人带走。

  至于什么家庭纠纷啊,跟贺家的关联纠葛啊,统统不重要。

  重要的是,林琅她可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人,谁知道对方这样做,是不是盯上了需要保密的那个实验成果呢?

  人都被绑走了,难道这不算是异常情况吗?

  算啊!

  发现了异常情况,正常地打一个举报电话,希望对方调查核实,有问题吗?

  没问题啊!

  逻辑通!

  .

  对于自家亲妈满是欣慰慈爱的赞赏,顾清辞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笑得顾明澜心里发毛。

  救命!自家姑娘好像坏掉了……

  她现在笑得像是一个变态!

  然后她就听到在她面前一直温软的自家姑娘,眼睛放光,语气轻柔却似淬了毒一般的危险:“妈妈,我们想办法解决掉贺家吧!”

  贺家实在是太烦了!

  整天蹦达出来刷存在感。

  与其每次都被动防御,不如主动一点一劳永逸。

  顾明澜就很无奈。

  这种事情,并不是想想就可以做得到的好吗?

  她前面做的,即使只是小小报复一下让他们肉疼肉疼,散发一下自家姑娘被算计的不爽。也没想过能够借此就能一举搞垮贺家。

  还不是因为那不仅仅是贺家,而是一个体量相当庞大的利益共同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对上贺家,她们可以不怵,但若是太过冒进,相当于是贸贸然直接对上整个利益共同体,那不是给自己乱加难度吗?

  那些人也不会坐视自己的利益受损,势必要作出反击,届时反噬自身,就更加是得不偿失了。

  船没翻之前,为了一个人搞翻一船人是危险的。但是如果想办法让船上的其他人下来,再搞翻这条船,就好办多了。

  顾清辞也没有太过于失落。

  毕竟人家贺家是前面两代人,努力了三十多年,又赶上了好时机,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

  底子厚着呢!

  她也没想过真的能将他们一击而溃。

  反正她还年轻着呢,而贺家的一代掌权贺老爷子,二代掌权的贺伟民,他们都渐渐老去。

  至于贺继开?

  不是她看不起他,得看跟谁比了。比起吃喝玩乐纨绔那一挂,他确实好一点,但真论是按继承人培养的那一拨,就差得远了。

  阴谋诡计恶心人他挺在行的,可是连集团的核心都摸不到。

  如果能在这一次抓着他的马脚,将他往牢里一送,就更好了。

  她按捺住自己躁动起来的,极其强烈的,要将一个人彻底摧毁的欲望。

  慢慢来,三年五年不行,十年八年也不成吗?

  她就不信了!

  .

  电话打过了,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有所行动,顾清辞的心定了大半。

  剩下的小半,就是忧心林琅在这段时间里面,会不会遭遇了些什么,有没有受到伤害。

  一想到那什么该死的直系亲属报警才能立案,还有什么随时能将人往精神疗养院送的法定监护人,她就特别生气!

  恨不得跟林琅就地结婚!

  不然她什么法定权利都没有!

  如果她跟林琅有受法律保护的关系,她现在都可以直接去那捞什子明心精神疗养院里面将人抢出来了!

  等等,林琅到底是不是在里面,会不会被转移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联系了顾明澜之前使用钞能力挖出相关信自己的那个人。

  “对的,明心精神疗养院,你们能混进去,或者是找到里面的人,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真的在里面,是否安全。”

  “钱不是问题,但是要尽快。”

  “越快越好!”

  ……

  等到发现对于林琅的事情,她能做的就这么多了之后,她烦躁地揪了揪头发。

  林琅一日没有好端端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多担心一日,根本静不下心来。

  这股因憋屈而生的怒气,总得有个渠道发泄出去。

  于是她开始认真地分解剖析,跟贺家利益相关的人或事,一件件地剥离,以便窥见其中核心。一边写,一边在心里面盘算着,如果要打贺家,怎么将这些人拉拢过来。

  等待是分外磨人的事情。

  无论是等待一个消息,还是等一个人,或者是等待一个确定的结果……

  每一分一秒,都像是放慢了速度,要人拉着扯着推着,才肯磨磨蹭蹭地往前,小小地,小小地,移动一点点。

  顾清辞第一回 尝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这两三日的时间里,她似乎活生生地被折磨煎熬了数十年。

  大概是人在焦虑中,总是需要一点点信仰的。该做的,能做的,都做完之后,除了向上天祈祷,祈求心上人平安之外,她也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为了让尽可能地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至于像困兽那般。她甚至还自动自觉地端起了“长嫂”的身份,暂时替林琅照顾妹妹。

  跟林瑶保持联系,安抚她的情绪,还给她讲了些应对高考的复习小窍门,还有考入华大后,大一时最主要的是抓紧什么,大二的时侯要争取什么,大三的时侯又应该如何如何……

  诸如此类。

  偶尔,林瑶的聪慧也让她十分惊喜,心想,不愧是梦里边,成为我左臂右膀的人!

  就是这么的机智又机灵!

  可是一旦这个念头冒出来,她就浑身打一个寒颤。

  大小姐好端端的无神论者,条件反射般,赶紧双手合十,疯狂地搞一波封建迷信,不论地域,但凡能够想起来的,都念叨一遍。

  “有怪莫怪,当我细路仔唔识世界!”

  千万千万,不要让噩梦成真啊!

  “大吉利是,我重新想过!”

  “林琅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根本不需要林瑶替她报仇,然后处心积虑找上她,大家一起合人选大杀四方!

  呜呜呜,助理不助理的不重要,她只想要林琅!

  .

  顾明澜就看着自家姑娘日渐变得神叨叨的。

  还不好开口劝她。

  毕竟吧,有所寄托,也总比整天一个人死气沉沉焦虑不安,见天儿地琢磨些暗黑念头,想着怎么搞死贺家的好。

  但她心里边总有些怪异的感觉。

  清辞她,跟林琅的关系好成这样了?

  就算林琅救过她,勉强算得上是“救命”恩人。后边两人志趣相投关系好,是好朋友也好,是得力下属也罢,但也没必要,将林琅看得这么重吧?

  这表现,就跟天塌下来了一样一样的!

  当然,她不是说,清辞应该没心没肺的,不记这个恩情。但这样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了呢?

  自家姑娘这样方寸大乱,局促不安,伤心难抑,又得强忍住,佯作无事般,打起精神来处理事情的模样——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她出事了,也就这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