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 阮漠寒已经知道三明治店内,给自己点单的人不会是艾咪。

  因为刚在店外,她已看到艾咪和她的男朋友, 站在树下角落。

  艾咪低着头,双手背在背后,不像在谈什么愉快的事。

  阮米寒照例点了鸡胸三明治,站在柜台边等了五分钟, 拿着三明治走出店外。

  撕开包装, 三明治还热着, 今日依然风大, 她一边走一边大嚼, 冷冷的风混着热热的全麦面包,钻进她口腔。

  全麦面包质感粗粝,摩擦着下唇内侧还没好全的伤口。

  阮漠寒忍不住又伸舌舔了一下。

  “哈。”一声妖魅的轻笑声响起。

  阮漠寒不用抬头, 就知道声音的主人, 是给她下唇造成伤口的那个人。

  她低头咬着三明治,先映入她眼帘的, 是一双蛇纹皮靴, 白色的莽蛇皮上花纹繁复,像是在向其他生物昭示自己的毒性和危险。

  再往上,是艳粉色的丝袜,松石绿的裙子,和洛可可花纹的黑金镶嵌大衣。

  简烁又把自己穿成了一只金刚鹦鹉,色彩斑斓, 还穿金戴银。

  可她一张冶艳的脸,当真什么打扮都能压得住,在一身过分花哨的衣服中, 竟显出一种妖冶尽头的纯洁与天真。

  她坐在广场一张长椅的椅背上,脚踩着座椅,对着阮漠寒吹出一声口哨。

  吹的并不十分响亮,因为她也在大嚼一个三明治,从色泽上看是牛肉的。

  她坐的这么高调,来来往往路过的上班族都看她,她却一脸笑嘻嘻,毫不在意。

  冲阮漠寒挥挥手里的三明治,像炫耀:“我也有。”

  阮漠寒淡淡瞥她一眼,耳边一声尖锐口哨响起。

  一个戴着红袖章的白发老太太,迈着碎步冲过来:“那边那个小姑娘!谁让你踩椅子的?”

  简烁笑嘻嘻的椅背上跳下来,举着三明治一边吃一边跑。

  老太太在她身后追:“你别跑!你这种不文明行为是要罚款的!罚款二十!”

  简烁“哈哈哈”的笑声混合着她咀嚼牛肉的声音,越来越远,她在带着老太太往广场远端跑。

  阮漠寒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把包装纸团成一团,扔进每次扔的那个垃圾箱。

  她以为今天中午不会再见到简烁,没想到简烁的身影再一次出现,远远的疯跑过来。

  带着一串狂妄笑声,跑到阮漠寒面前,浓黑卷曲的头发早已被风拂乱,发际线处一点婴儿般毛茸茸的碎发,粘在她出了一点汗的额头上。

  阮漠寒往她身后望了一眼。

  “老太太不会来了。”简烁兴奋的说:“她被我溜到广场最东边去了,叉着腰在那喘气呢,这会儿是跑不回来了。”

  她得意洋洋伸出两根纤长手指:“省了二十!”

  不知道的还一为她省了两个亿。

  她问阮漠寒:“你的三明治吃完了?”她手里也只剩一张吃完三明治的空包装纸,团成一团,比出一个投篮姿势。

  “嗖”一声,飞进阮漠寒身边的垃圾箱。

  她又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新的三明治,得意炫耀:“我还有。”

  “你要么?”

  阮漠寒摇摇头。她的每一餐,定时定量,从不逾矩。

  简烁扯开包装纸,大嚼特嚼的样子,像野蛮又饥饿的小野兽。

  “你不饿么?”她问阮漠寒:“认识你以后,我总是很饿。”

  她看上去真的很饿。

  第二个无比扎实的牛肉三明治,双层肉饼的,很快被她咬掉三分之二。

  阮漠寒淡淡问一句:“今天中午不用去找她么?”

  指艾咪。

  “她今天中午忙着呢,没空理我。”简烁狡黠笑着:“她亲爱的男朋友,给她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阮漠寒很快反应过来:“他答应你了?”

  那个用二十万、换艾咪陪简烁一次的交易。

  要是艾咪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就什么都不用做,二十万白给。

  简烁不屑的笑着:“我还想着要不要找人,给那位男朋友施加点什么经济压力,没想到还没等我动手,他就主动联系我了。”

  “他为什么想要这二十万?”

  “谁知道。”简烁扯起嘴角:“也许想要的球鞋出了限量版,也许在玩的游戏要充值,也许喜欢的偶像组合要应援。”

  阮漠寒沉默的走开。

  “喂。”简烁在她身后喊:“你兴奋么?”

  她妖魅的声音,湮没在今天同样猎猎作响的狂风中。

  阮漠寒在想一个问题——简烁出了这二十万,在试探艾咪有没有反应的时候,真会跟艾咪有什么接触么?

  她曾注意到一个细节。

  昨天简烁拉艾咪从三明治店出来的时候,完全没有肌肤接触。

  只是用她的手,虚虚拽着艾咪的袖子。

  ******

  周五,阮漠寒走进三明治店,看到给她点单的艾咪,眼尾一点点红,像哭过。

  瞥一眼角落那张桌子,今天简烁不在那里。

  阮漠寒照例点了鸡胸三明治,艾咪沉默点头,没有像往常那样主动与她攀谈。

  阮漠寒接过,点头致意,走出三明治店。

  “姐姐。”

  艾咪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阮漠寒回头,艾咪拎着一个纸袋追过来,把纸袋递给阮漠寒:“你上次借给我的大衣,我没弄脏,不过还是加急干洗了还你。”

  “谢谢你。”

  阮漠寒接过纸袋,淡淡看着艾咪。

  艾咪刚在店里没把衣服还给她,而是刻意追出来,显然是有话跟她说。

  果然艾咪吸吸鼻子:“我男朋友昨天来找我,他……答应了一笔交易。”

  阮漠寒:“我提醒过你,自己的私事,不要跟陌生人说。”

  艾咪勉强笑笑:“可你帮过我,你是好人。”

  “好人?”阮漠寒摇头:“我不是为了帮你,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艾咪一脸迷惑,但还是决定说下去,显然她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这这件事。

  “缠着我的那个女生,是她,跟我男朋友做了一笔交易。”

  “如果我陪她一次,她就给我男朋友二十万。”

  “如果我没感觉,就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走了。”

  阮漠寒问了一句:“你男朋友要用这二十万干嘛?”

  “他想当自媒体博主,用这二十万当启动资金。”艾咪说:“如果他事业顺利起步,他说等我们一毕业,就马上结婚。”

  “你们大几?”

  “大二。”艾咪呼出一口气。

  阮漠寒见她倾诉完了的样子,点点头,准备离去。

  “姐姐。”艾咪有点诧异的叫住她:“你不给我一点建议么?”

  “一切全看你自己的选择。”阮漠寒只留下这样一句。

  ******

  周六中午,阮漠寒在家跟阮清音吃饭。

  虽然是在家里饭桌上,阮漠寒吃的,跟平时也没什么区别。

  鸡胸。生菜。全麦面包丁。

  只是把一个鸡胸三明治拆分开了而已。

  给阮清音还备了其他菜色,略丰富一些。

  阮清音一边吃饭一边晃腿,没什么兴致的样子。

  她吃饭从来都是这副状态。

  阮漠寒忽然问阮清音:“你饿么?”

  “饿?”阮清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从来没有过饿的感觉。”

  阮漠寒想了想:“我也是。”

  阮清音说:“可你吃饭总是很香。”

  阮漠寒:“那是……”

  阮清音抢话:“为了摄取生命体活动所需的必备能量。”

  阮漠寒点点头。

  这时,阮漠寒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她拿过来看,是那串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1706。”

  阮漠寒已经隐隐知道了会发生什么。

  她收拾碗筷,带着阮清音出门。

  阮清音在车上问她:“妈妈,你在生气么?”

  阮漠寒一愣。

  “生气?”阮漠寒重复一遍,摇摇头:“并不。”

  “我从来不生气,你不是最清楚?”

  她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怎么会生气。

  把阮清音送到医院以后,阮漠寒驱车到了W酒店。

  十七楼电梯口,一个带领结的服务生等在那里:“阮小姐?”

  阮漠寒点头。

  他恭敬的把一张房卡递给阮漠寒,阮漠寒接过。

  房卡揣在大衣口袋里,路过1704房间时,阮漠寒捏着房卡的手一瞬捏紧,房卡的棱角,硌着她柔软的手指。

  她走到相邻的1706房间门口,刷卡,开门。

  走进去,看到洁白柔软的大床上,摆着一张卡片,打开来,上面是张牙舞爪的三个字:“开抽屉。”

  简烁字如其人。

  阮漠寒走到靠墙的桌子前,拉开抽屉。

  抽屉里静静躺着一只黑匣子,小而精密。

  这样的仪器,在阮清音爱看的谍战片里常见,用来qie*听。

  那仪器上果然连着一副耳机。

  阮漠寒拿起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

  一阵滋滋噪音后,简烁唱着怪诞歌谣的声音传来:

  “一个扭曲的男人,

  走了一哩扭曲的路。

  手拿扭曲的六便士,

  踏上扭曲的台阶。(备注1)”

  一阵静默,又伴着一阵滋滋的噪音。

  简烁妖魅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是简烁,和艾咪,在隔壁阮漠寒已经无比熟悉和习惯的1704房间里。

  阮漠寒对那房间的落地镜很熟悉。

  对那房间的鹅绒大床很熟悉。

  对那房间的两个单人沙发很熟悉。

  对那房间的窗户也很熟悉。

  简烁像她自己那首歌谣里所唱,是一个扭曲的妖物,自己给1704装上了窃听器,就为了让那个阮漠寒这位重要且唯一的观众,“听”她和艾咪的一出好戏。

  窗外一声惊雷响起,耳朵里的耳机,像是受到天气干扰,发出一阵更剧烈的滋滋声。

  今天是惊蛰节气。

  阮漠寒面无表情,静静扯下耳朵里的耳机。

  拿起刚才扔在床上的房卡,推门,步出,向着相邻的1704房间走去。

  脚步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天边又一道闪电,透过走廊里唯一一扇窗映进来,灰扑扑的天,一瞬变成诡谲的蓝紫一片。

  ******

  阮漠寒伸出手掌,排在拍在1704的房门上。

  五星级酒店的隔音很好,不知房内两人的对话或动作有没有被她打断。

  一片静默。

  没有人来开门。

  阮漠寒再度伸手,拍的更加用力,直到掌心发红。

  “砰砰砰,砰砰砰。”

  伴着一声惊雷,门吱呀呀的开启,漏出黑洞洞的一条缝,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

  简烁那张半笑不笑的脸,在门缝后露了出来。

  房间里没开灯,在没有闪电的时候,就是昏暗一片。阮漠寒的视线中,简烁的双眸是唯一光艳,闪着妖冶又慵懒的光。

  她对阮漠寒的突然出现,毫不意外。

  阮漠寒伸手推开她,大跨步的向房间里走去。

  艾咪一个人坐在床的一角,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掐着自己的指甲尖。

  柔顺的马尾垂在她耳侧,还是绑着淡紫色的头绳,如阮漠寒初见她时一样,露出头顶一个白色的旋。

  连头顶的旋都是纯洁和干净的。

  简烁跟在阮漠寒后面走进房间,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笑,在又一阵惊雷声中,唯有阮漠寒一个人能听到。

  阮漠寒瞥一眼窗下,不露声色的呼出一口气。

  窗户开了一条缝,窗帘半拉不拉,白色半透的纱帘随风扬起,像被什么藏在云里的怪物吹着。

  云层厚厚的压下来,诡异的蓝紫一片。

  窗下是一张单人沙发,被简烁拖过来的,地毯上一道浅浅的拖痕。就如同之前,简烁把两张单人沙发拖到一起,把阮漠寒推在里面。

  阮漠寒望着那沙发,浅浅一个小坑,应该是简烁一直坐在这里。

  整个人打横,半躺着,头仰在沙发一端扶手上,双膝架在另一端扶手上,也许双腿还在轻轻的随风摆荡。

  简烁就那样仰在那里,吹着风唱着怪诞歌谣,所以阮漠寒在qie*听的耳机里,不断听到滋滋、滋滋的声音。

  是风的干扰。

  阮漠寒又往左看了一样。

  简烁那样以那样的角度仰着,其实不太能看到坐在床角的艾咪。

  艾咪本来心情郁郁,以为是什么房间服务的服务生来敲门,头也不抬。这时却感到,有一个修长身影,一直站在自己面前,也不说话,也不动作。

  她不得不抬起头。

  惊讶极了:“姐姐?”

  “你怎么在这里?”

  阮漠寒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是我的房间。”

  纵使单纯如艾咪,也看出阮漠寒的面色,比平时更冷漠。

  在窗外闪电映入的紫光中,一张莹白的冷脸如穿越时光的白玉,又如终年不化的雪山。

  艾咪看的有点愣:“啊?”

  窗外又一道惊雷劈过,轰隆隆隆。

  身后的简烁走近两步,站在阮漠寒的背后,凑近她的耳边:“怎么,生气了?”

  鼻息带着大雨将至的湿热,尽数喷在阮漠寒耳垂的小痣上。

  阮漠寒觉得自己像潮湿角落的一丛苔藓,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悄然滋生。

  简烁刚才的一句话,故意伴着一阵雷声说出,凑在阮漠寒耳边,只有阮漠寒能听到,坐得更远的艾咪听不到。

  阮漠寒把手里的房卡甩给简烁:“想多了。”

  再次转向愣愣望着她的艾咪:“酒店搞错了,你们的房间在隔壁,这是我的房间。”

  艾咪又愣愣看向简烁。

  五星级酒店会犯这样的错误?搞错客人的房间?

  没想到简烁扯起嘴角一笑,懒洋洋的:“是,酒店搞错了。”

  “艾咪妹妹,我们走吧。”

  艾咪迟疑的站起来。

  她望一眼阮漠寒,只见阮漠寒已经独自走到窗边,从那一道缝隙间吹进来的大风,吹在阮漠寒的脸上。

  阮漠寒连背影都是清冷的。白衬衫,黑窄裙,薄而透的丝袜裹着纤细小腿,丝袜上两道黑色的细线,显得小腿更加修长。

  她浅棕色的长发随风扬起,纷乱飞舞,遮在她脸上又被吹开,凌乱的,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简烁笑着又说了一遍:“走吧,艾咪妹妹。”

  艾咪见阮漠寒丝毫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拖着脚步,跟着简烁走出房间。

  ******

  阮漠寒站在窗前,听到门在身后吱呀呀的关上。

  声音一如刚才吱呀呀的开启,露出简烁妖冶而慵懒的一张脸。

  阮漠寒回头,冷冷的视线,扫过房间内。

  很快,锁定在天花板的一角。

  一个极小的仪器,被白色胶布贴着,融入一片洁白的天花板中。若不是刻意观察的话,是一定不会发现的。

  阮漠寒走到床边,蹬掉脚上的一双高跟鞋。

  她爬上床,脚在柔软的鹅绒被上踩出深深浅浅的坑,如陷在一片沼泽里。

  阮漠寒踩过鹅绒床,站到床边略高一点的床头柜上,踮脚。

  床头一盏维多利亚仿古台灯,丝绒的垂穗扫过她的小腿,踮脚。

  简烁刚才应该也是这样,把qie听器贴在天花板附近的。

  阮漠寒伸手,纤长指尖终于触碰到那小小仪器。

  她一把扯开胶布,把那仪器捏在手里,从床头柜上一跃而下。

  她光着脚重新走回窗边,窗外的风更大了,伴着轰隆隆的隐雷。

  大雨将至。

  床头抵着的墙壁,与隔壁房间相连,阮漠寒好像听到那面墙上,发出轻轻两声响。

  有人故意在敲?

  窗外隐雷阵阵,纵使阮漠寒如此敏感的耳朵,也不确定是真的有人在敲,还是她的幻觉。

  终于这时,窗外的雨落下来了。

  五星级酒店的隔音很好,没有仪器,她是听不到隔壁简烁和艾咪任何的声音的。况且此时窗外的雨,哗哗作响,掩盖掉其他一切的声音。

  阮漠寒给自己点了一只烟。

  怕烟被雨浇熄,手腕只伸出窗外浅浅一截,细密的雨丝随风,不断飘洒在阮漠寒莹白纤细的手腕上。

  一点点猩红火光的烟头,在雨中倔强燃烧。

  阮漠寒抽一口烟,纸卷被雨沁湿了一点点,带着角落苔藓般的潮气。

  阮漠寒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

  三点五十五分,阮漠寒关上窗,风雨被阻隔在外,房间里恢复静谧。

  等雨下透之后,雷也就息了。

  她走到窗边,穿上高跟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和衣服,走出房间。

  一开门,就看到一张懒洋洋笑着的慵懒脸庞。

  简烁等在走廊里,慵懒的靠着墙,脚尖在柔软的地毯上一点一点,让人很难看出她在这里站了多久。

  阮漠寒视若无睹,面无表情的路过她。

  却被简烁一把握住纤细手腕:“喂。”

  狠狠把阮漠寒拖过来,抵在墙上。

  仿维多利亚时代壁纸的花纹,摩擦在阮漠寒的后脑勺上。

  简烁用鼻尖,轻轻蹭阮漠寒耳垂上的那颗小痣:“你生气了,是不是?”

  阮漠寒不回答,也没反应,轻轻阖上双眼。

  简烁伸出舌头,在那颗浅棕色的小痣上轻舔了一下,又远离,歪着头,像在欣赏沾了口水的小痣,发出莹润的闪光。

  她问阮漠寒:“你就不想知道,刚才我和艾咪在隔壁做了些什么?”

  “不想。”

  “要是我想的话,直接留在1706,用你留下的qie听器就好了。”

  简烁伸手,手指抚过阮漠寒耳垂上的小痣,抚过她清秀的下颌线,又狠狠一把捏住阮漠寒的下巴,纤长食指在阮漠寒的嘴唇上点了两点。

  “可1704,是你的房间呀。”简烁笑的妖冶而狡黠。

  窗外的闪电和雷熄了。走廊里一片昏暗,只剩一盏仿古壁灯,发出微弱的光。

  照亮简烁美得不似人类的脸庞。

  “对。”阮漠寒回答她:“1704,是我的。”

  “所以,我把我的房间要回来了。”

  她狠狠一口咬在简烁点着她唇的手指上。

  简烁吃痛,“嘶”一声,却没缩手,任由阮漠寒咬着。

  阮漠寒自己松开,吐出简烁手指,瞥一眼手指上深深的两道牙印,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你要走了?”

  “四点到了。”

  简烁忽然反应过来:“你知道我会在走廊等你,所以提前五分钟出了房间?”

  阮漠寒静静走远,并不答话。

  简烁在她身后问:“喂,你今天到底有没有生气啊?”

  阮漠寒不停步的走着,脚步的力道和频率,与平日没有丝毫相异。

  轻的像一阵烟,没有任何情绪。

  简烁在她身后,一拳狠狠在贴了壁纸的墙上,发出巨大的“咚”一声。

  阮漠寒没有回头。

  ******

  周一,阮漠寒如期在三明治店见到了艾咪。

  她瞥一眼角落的桌子,简烁今天不在。

  阮漠寒用与平时无异的语气道:“火鸡胸三明治。”

  艾咪笑了一下,交代后厨帮她加大。

  阮漠寒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艾咪,每次艾咪帮她多加的几片肉,她都喂了流浪猫。

  五分钟后,阮漠寒拿着三明治走出店外。

  艾咪追出来:“姐姐。”

  阮漠寒转头。

  艾咪犹豫了一下问:“你周六怎么也会在那家酒店?”

  阮漠寒淡淡道:“工作。”

  的确是工作。做她的一项医学研究。

  艾咪点点头,欲言又止。显然她问阮漠寒的行踪,是为了跟阮漠寒倾吐自己的事。

  除了阮漠寒,这些事她好像再没有额外的倾吐对象。

  阮漠寒静静看着她。

  艾咪问:“你认识周六那姐姐?”

  阮漠寒敏锐的发现,艾咪对简烁的称呼,从那个缠着她的人,变成了“那姐姐”。

  阮漠寒:“不认识。”

  艾咪:“她周六把我带到酒店房间,也没理我,就一直在那唱歌。”

  “从1704到1706,都是这样。”

  “到了三点半的时候她忽然跟我说:你走吧。”

  “还帮我叫了辆网约车,让我注意安全,到学校以后给她发条短信。”

  阮漠寒敏锐如常:“你记了她的联系方式?”

  艾咪点头。

  阮漠寒多问了一句:“手机号多少?”

  艾咪也不知道阮漠寒问这干嘛,低头摸出手机,把通讯录存为“白悦”的那一栏给她看。

  阮漠寒瞥一眼,一个187开头的号码。

  艾咪收起手机又说:“而且,她昨晚真的把二十万打给我男朋友了。”

  “姐姐,你说她到底想干嘛?是不是很奇怪?”

  “难道有钱人都这么奇怪的?”

  阮漠寒沉默。

  艾咪显然也没指望不爱说话的阮漠寒回答她,恰在这时,树下角落,一个男声响起,呼唤着艾咪。

  阮漠寒和艾咪一起循声望去,是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孩。

  艾咪的男朋友。

  艾咪对说一声:“姐姐,我先走了,再见。”

  她向着树下那男孩跑过去,像只小兔子。

  阮漠寒撕开手里的三明治包装纸,一边大嚼,一边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