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附近的顶灯, 一点不节省瓦数,白炽得吓人。

  阮天蓉冷汗涔涔。

  她在这样白到晃眼的灯光下,看到少女一步步向她逼近。

  墨黑的长发, 衬得一张脸也如头上的顶灯,白炽得吓人。

  墨黑的瞳仁,墨黑的睫毛,连眼尾一颗小小的痣, 都是墨一般的黑。

  阮天蓉以前从来没看过这样的黑, 她小气, 买来的黑色衣服都便宜, 像加了水, 就是一片不温不火的黑,一点不惹眼的。

  不似面前的少女,头一次让阮天蓉, 知道黑可以是这么浓墨重彩的颜色。

  她不信鬼魅精怪, 却不禁想起,很久之前看过的一个恐怖电影, 里面讲到, 真正的黑属于地狱,地狱里才有纯正的黑。

  偏偏这时,眼前这妖异的少女,向她凑近。

  一大股诡谲的大丽花香气扑面而来,少女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很快远离, 发出愈加妖冶的“呵”一声,

  围观众人根本不知道简烁说了什么,只看到阮天蓉的脸色, 一下子变得惨白。

  简烁却还是笑着,细长眉眼上挑,把纤长手指含进嘴里。

  舌尖一搅,把手指上沾的鸡蛋液都舔干净,嘴里“啧啧”两声,回头瞟阮漠寒一眼,魅眼如丝。

  阮漠寒上前一步,面色淡淡:“阮天蓉,你听清楚。”

  “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我妈以前留下的钱,你花在她女儿身上的不足五分之一,其他的全部被你私吞,补贴了你的丈夫和女儿。”

  阮天蓉没想到,阮漠寒会愿意把家里丑事在众人面前自曝。

  这是她今天来公司找阮漠寒的底气,她以为阮漠寒一定会像以前一次次一样,息事宁人。

  阮漠寒这话一出,她反而占了下风,她脾气急躁,上前两步就要呼阮漠寒巴掌:“你说谁吞钱?”

  在她手扬起的时候,阮漠寒在一阵掌风中,微微阖眼。

  那样脸庞肿起的痛感,在她成长过程中,一次次体验,让她印象深刻。

  直到妹妹出事、她搬出姨妈家,这种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痛感,才算解除。

  只是,当她发现妹妹的事一直萦绕在她脑海,她或许需要这熟悉的痛感。

  来带给她安全感。

  她只值得这些。

  响亮的“啪”一声。

  围观众人呆了:“真打啊?”

  阮漠寒睁眼。

  熟悉的痛感,没有落在阮漠寒的脸上。

  简烁动作极快,像只敏捷的猫,挡在了阮漠寒面前。

  阮天蓉用了以前对阮漠寒的力道,那一巴掌,狠狠落在简烁脸上。

  简烁回头,一张脸映入阮漠寒的视线里。

  那么白皙的皮肤,现在红肿一片。像水墨画上的红,不是规整一片,而是随着纸张纹路,不规则的流淌。

  手指的痕迹印在简烁脸上,像一朵朵殷红绽开的花。

  简烁看着阮漠寒说:“阮漠寒,她打我。”

  阮漠寒“嗯”了一声。

  她还在盯着简烁的脸,这样的红肿痕迹她太熟悉,她几乎能切身体验,现在简烁那薄薄白皙的皮肤下,血液在如何疯狂的涌动。

  火辣辣的疼。

  简烁继续看着阮漠寒说:“阮漠寒,好疼。”

  阮漠寒又“嗯”了一声。

  简烁皱眉,还要说些什么。

  阮漠寒淡淡开口打断她:“我知道。”

  她一步一步,向阮天蓉走过去,一双浅棕色的眸子,还是淡漠一片。

  她扬手的速度快到,几乎没人看到她是如何动作的,一个响亮的巴掌,就已经落在了阮天蓉脸上。

  围观众人的惊呼,是和阮天蓉的尖叫一起发出的。

  阮天蓉疯了,上前就要扯阮漠寒的头发:“你敢打长辈?”

  阮漠寒淡淡退开一步:“你在我小时候这样打我,怎么没想到你自己是长辈?”

  阮天蓉又要扑上去,简烁正要过去的时候,一个优雅声音响起:“这里在闹什么?”

  围观众人让开一条路,穿着精致套装的姜凯伦走过来,连身形都优雅。

  阮天蓉见到姜凯伦,暂且恨恨放下手:“我来看我外甥女,没想到被打了一巴掌。”

  姜凯伦一丝不乱,先吩咐助理找公司保洁,来把被鸡蛋液弄脏的地面清理干净。

  然后看向阮天蓉:“我是阮总监上司,你想谈阮总监的事,跟我来吧。”

  阮天蓉:“好啊。”

  她跟着姜凯伦走了。

  阮漠寒转身,重新走回简烁身边,淡淡道:“今天不会再有什么事了,你回家等我吧,家里有消肿药。”

  围观众人惊了:“回家?同居了已经?”

  阮总监这是一脸淡漠的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简烁顶着红肿的腮帮子,妖冶一笑:“好啊,等你回家喔。”

  一个妖俏的尾音,像能魅惑水手、自投罗网跳入海面的人鱼歌声。

  简烁嘴里哼着“嘣嘣嘣”的圆舞曲旋律,按开电梯,走了。

  ******

  阮漠寒面无表情,也没刻意驱开围观的众人,自顾自回到办公室。

  塞上蓝牙耳机,开始处理工作。

  耳机里熟悉的女歌手在唱:

  “有生之年,

  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备注1)”

  杨助理敲门进来:“阮总监,有一份需要您签字的合同。”

  阮漠寒低头看了,没什么问题,挥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杨助理接过文件,站在原地。

  阮漠寒抬头看她:“有事?”

  杨助理:“外面都在议论您,说得挺难听的。”

  “说您家里关系乱,会给公司口碑带来不好的影响。又说您女女关系乱,平时是在装清高……”

  阮漠寒淡淡听完,面色如常。

  杨助理:“您要不要阻止一下?或者请姜总出面……”

  阮漠寒摇头:“没这个必要。”

  她忽然伸出一支手臂,伸到杨助理面前。

  杨助理一愣,低头看自己上司的手臂,纤细莹白,白到透明,就能看到一点淡淡青色的血管,手腕上细细一枚腕表,处处透着清冷。

  阮漠寒淡漠道:“你看我手臂。”

  “她们说了那么多,我有少一块肉么?”

  杨助理“噗嗤”笑了出来:“阮总监,抱歉,我不是笑您。”

  阮漠寒摇摇头。

  杨助理由衷的说:“真希望我以后能成为您这样的人。”

  阮漠寒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艾咪,那个在S家三明治店打过工,简单纯白干净的女孩。

  不知她现在出国留学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阮漠寒淡漠摇头:“不,不要成为我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一点都不好。”

  ******

  因为是姜凯伦的助理来通知,所以所有人都知道,她被姜凯伦叫到办公室去了。

  姜凯伦面对阮漠寒,优雅一笑:“坐啊。”

  阮漠寒一脸淡漠的坐下:“是要谈开除我的事吗?”

  “怎么会。”姜凯伦笑:“你是我最得力的员工。”

  阮漠寒淡淡道:“可我毕竟给公司形象带来了不好的影响。”

  “虽然这影响的始作俑者是你。”阮漠寒看向那双貂一样的眸子:“姜总。”

  姜凯伦:“是我找到了阮天蓉,也是我把你家的住址告诉阮天蓉。”

  “但我没让阮天蓉来公司找你,也没想到阮天蓉比我想象的更急躁。”

  “更没想到的是……你会这么果断拒绝她。”姜凯伦笑看着阮漠寒。

  阮漠寒神色更淡:“姜总谦虚了。”

  “你哪里会想不到呢?”

  “这一切,从我的反应,到简烁的反应,一步步,不都在你的算计之内呢?”

  “看着我是如何一步步的,逼着阮天蓉亮出她最后的武器。”

  “关于我妹妹出事那天,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姜凯伦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的一句话。”阮漠寒看着姜凯伦的眼睛:“你说,只有直面过去的恨,我才能彻底变成像你一样,一个毫无感情、毫无破绽的人。”

  姜凯伦笑意更深:“你比我想的更聪明,阮总监,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只是,你既然已经看透了这一切,为什么还要按我设计的棋路走呢?”

  阮漠寒淡淡开口:“这就是你最厉害的地方,不是么?”

  “即便我知道自己是在一步步走入你的网中,我仍然不得不承认,你设计的每一步,都是我能想到的最优解。”

  “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跟阮天蓉,无休无止的纠缠下去。”

  “我唯一想不透的是……”阮漠寒强迫自己逼视姜凯伦。

  姜凯伦的眸子里,闪着毫无瑕疵的精光,阮漠寒放在桌下的手指捏紧,但不让自己移开眼神。

  姜凯伦:“你问。”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迫切,想要训练我,变成你这样毫无感情的人?”

  姜凯伦终于露出那个志在必得的微笑:“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你该跟我去墓地,一起看看她了吧。”

  阮漠寒问:“她叫什么名字?”

  “姚渊。”

  ******

  下午六点,阮漠寒准时下班。

  她没想到,会在地下停车场看到简烁,嘴里哼着“嘣嘣嘣”的旋律,旋一个圈,又旋一个圈,像在练习圆舞曲的舞步。

  猫站在一旁,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简烁,完全不明白这两脚兽在干什么。

  看了一会儿,好像觉得无聊,一摇尾巴,走了。

  阮漠寒走过去:“你怎么还在这里?”

  简烁旋到她面前,抬起一张妖冶笑脸,原本尖尖小小的脸型,这时腮帮子还红肿着:“我想等你,一起回家。”

  ******

  阮漠寒冷冷说一声:“上车。”

  简烁笑嘻嘻钻进副驾。

  阮漠寒平稳的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场,简烁还在哼着“嘣嘣嘣”的旋律。

  阮漠寒问她:“疼么?”

  “疼啊,疼死了。”简烁笑得妖冶又慵懒:“你以前觉得疼么?”

  “以前觉得疼。”阮漠寒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路况:“现在只觉得不够疼。”

  简烁眨眨眼:“什么意思?”

  阮漠寒面无表情,不说话。

  简烁把安全带解开,脸向阮漠寒这边凑过来:“帮我吹一下。”

  阮漠寒语气冷漠,双眼目视前方不看她:“安全带系好。”

  “我这可是为你挨的打。”简烁拖着妖冶的调子:“你不该帮我吹一下?”

  脸越发凑近阮漠寒,像只撒娇的猫,墨黑浓密的长卷发,蓬开来的发丝扫到阮漠寒脸上。

  阮漠寒表情越来越冷。

  忽然她猛打一下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下去。

  简烁没系安全带,整个身子被猛然一甩,向右手边的车窗撞过去,头撞在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

  她大叫:“阮漠寒你干嘛!”

  阮漠寒:“有人别我的车。”

  她踩着油门追上去,把故意逼了她两次的那辆车,逼入车辆罕至、可以飙车的那条路。

  那车也丝毫不愿认输,跟阮漠寒一左一右,狂飙突进。

  两辆车交替领先,飞驰在几乎没有车的马路上。

  今天下了雨,平时浅灰的路面,这时还湿着,变成了更沉重的深灰,映在眼里茫茫一片。

  车子的轮胎,跟路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是不断溅起细密雨花的声音。

  阮漠寒打开窗。

  随着飙起的车速,窗外的风也变快了,猛烈呼啸的灌进车里,一下子卷起阮漠寒浅棕色的长发,和简烁墨黑的长发,在空中四散飞扬。

  像翻涌的海浪,发尾交叠纠缠在一起。

  简烁兴奋的把身子探出车外:“呼啦!呼啦!呼啦!”

  阮漠寒单手握着方向盘,一边盯着前方路面,一边伸手拉了简烁一把:“安全带系好。”

  “安全带系好。”

  “你说什么?风很大啊,听不清。”简烁一阵妖冶的笑声,远古战场摇响的铜铃一般,零零碎碎,随窗外的风一起,灌进阮漠寒的耳朵里。

  旁边的车超过阮漠寒,又把她的车猛然一别。

  阮漠寒不愿减速,猛打方向盘,简烁整个人扒在车窗上,还在“呼啦呼啦”叫着。

  阮漠寒一脚油门踩下去,车速再次飙快,压制住刚在她前面的那辆车。

  窗外的风越发呼啸。

  “我说!”她在呼啸的狂风中喊出来:“安全带系好!”

  简烁像是觉得好玩极了,双手握成喇叭,对着窗外大喊:“还是听不到啊阮漠寒,你再大声一点!”

  也许是风太大,也许是简烁的笑声和喊声太大,阮漠寒自己的声音被盖过去,也就不觉得自己在大喊了。

  她怎么可能大喊呢?她可是最冷静自持的阮漠寒。

  可这时她飙着车,被简烁带着迎风大喊:“系好安全带!”

  整个肺里的空气都吐出来,一直沉甸甸压在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好像随着空气一起被吐出。

  “阮漠寒,好玩吗?”简烁笑嘻嘻继续大喊:“你喊一喊阮天蓉的名字嘛。”

  她带头大喊:“阮天蓉!我*日!阮天蓉!”

  “王*八*蛋的阮天蓉!”又一阵妖冶笑声,随风洒落。

  阮漠寒双手紧握方向盘,紧盯前方与她交替领先的那辆车。

  她跟着简烁在心里喊:“阮天蓉。”

  从阮天蓉出现以后,无论她再怎么忽视,到后来,似乎也很难压抑自己的心中,阮天蓉带来的那些不安。

  她依赖着简烁的偏爱,可到后来,又忍不住怀疑简烁只是占有欲作祟。

  她享受着简烁的温柔,可到后来,又忍不住逼简烁对她不好来获取快感。

  心理医生说简烁可以入院,只有她知道,在自己心底别人看不到的角落,她比简烁更扭曲阴暗。

  像从苔藓,一片湿答答、黏腻腻的潮。

  甩也甩不掉。

  阮漠寒开的太疯,终于,跟她比试的那辆车,被她的气势吓退。

  车速慢下去,慢下去,在下一个路口,方向盘一转钻出去,消失了。

  阮漠寒也缓缓降下自己的车速。

  简烁笑嘻嘻钻回车子里面来:“你怎么不继续喊呢?可好玩了。”

  阮漠寒淡淡目视前方,可分明发现自己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一掌心的汗。

  她不看简烁,盯着前方的马路问:“你敢玩点更刺激的么?”

  简烁兴致勃勃:“什么什么?”

  阮漠寒面色淡漠如昔:“我们,做吧。”

  ******

  简烁愣愣坐在座位上,看着阮漠寒一脸淡漠的转动方向盘,拐上一条小路。

  见简烁一直怔怔盯着自己,阮漠寒瞥她一眼:“安全带系好。”

  简烁“哦”一声,乖乖把安全带系上。

  阮漠寒开了一段时间,把车停在一条僻静小路上。

  简烁抬头一看,眼前是一片烂尾楼。

  一片根本没有人会来的区域。

  车窗外,一点点暮色笼罩下来,明天应该是个好天,阴雨过去,天幕上垂着火烧一样的云,远远看上去,一片瑰丽。

  阮漠寒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又瞥一眼简烁:“要我帮你解么?”

  简烁扭头看着阮漠寒,还是愣愣的:“你玩真的啊?”

  阮漠寒俯身,帮简烁把安全带解了。

  随着她靠近,一股淡淡的冷杉香气笼罩住简烁,像走入一片雾气弥漫的森林,随着她远离,简烁又回到真实人间。

  可谁要真实人间。简烁愿意一辈子困死在迷雾森林里。

  变成迷路的幽灵,终日游荡。

  阮漠寒打开车窗,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怎么,你不敢?”

  “我怎么可能不敢。”简烁盯着眼前的烂尾楼,忽然想也不知这里有没有流浪猫。

  她不想被人看着,也不想被猫看着,毕竟是同类,有点尴尬。

  于是她说:“我是想,要不要等天更黑一点,有氛围。”

  明明她们之前约在W酒店1704,都是明晃晃的下午,也没要过什么氛围。

  可是今天,不一样。

  吻上去,就不会停,一路到底。

  阮漠寒抽一口烟,打开车门:“我去给音音打个电话。”

  简烁知道阮漠寒今早出门时,已帮阮清音准备好晚饭,像是知道阮天蓉今天一定会搞事,她很有可能不能按时回家吃晚饭。

  简烁想,阮漠寒的突然提议,应该跟突然出现的阮天蓉有关吧。

  也许背后还有什么更复杂的原因,是现在的简烁,还不知道的。

  随着时间推移,天色越来越暗,给了她偷看阮漠寒的勇气。

  阮漠寒挂了电话以后,也没上车,就站在车外,抽着指间那支烟。

  黑色的高跟鞋,站在一块近乎腐朽的木头上,木头一端几颗锈掉的钉子,阮漠寒抽着烟垂眸,像在盯着那几颗钉子出神。

  附近有路灯,但是灯泡都坏了,又或者是没再供电,总之一点亮光都没有。

  阮漠寒纤长清冷的身形,在越来越暗的暮色中,变成了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

  不抓在手里,随时都要飘走似的。

  简烁咬了咬下唇,推开车门下车。

  她慢慢走到阮漠寒身边去,十厘米的高跟鞋,踩着路面上凌乱散落的碎石,嘎嘎吱吱。

  简烁舔舔嘴唇开口:“那个,是不是应该喝点酒啊?”

  阮漠寒抽一口烟,淡淡看着她:“你以前从没有过?”

  简烁“嗤”一声:“就跟你以前有过似的。”

  阮漠寒默默抽一口烟。

  两人竟互相都没否认。

  简烁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是该喝点酒的。”

  阮漠寒瞥她一眼:“荒郊野外上哪买酒去?”

  把指间的烟递给简烁:“烟抽么?”

  简烁盯着烟头的小小一点红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摇头:“还是算了。”

  阮漠寒收回手,默默抽完了烟,把烟掐了,说一句:“车里等你。”

  撇下简烁,自己钻进车的后座。

  简烁独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上阮漠寒刚刚站过的那块腐木,穿十厘米高跟鞋的脚尖伸出,在一颗钉子上踢了一下,又踢了一下。

  她吸吸鼻子。

  从腐木上跳下来,嘴里大声哼着:“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嘣……”

  旋一个圈,又旋一个圈,再跳三步。

  到了车门前,却又一下子静下来,垂下头。

  抬起手,又缩了一下,手就那样僵在半空。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拉开车门的时候,车门从里面,一下子被推开了。

  在简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一只纤细手腕一拉,整个人向后座座位扑去。

  她的眼下,是阮漠寒一张清冷莹白的脸。

  老实说,清丽的五官,在夜色里看得不是那么分明,只有一双浅棕色的眸子,月夜湖泊一样泛着粼粼的光。

  身上清淡的冷杉香气,却是熟悉的,像一片雾,瞬间包裹住简烁。

  阮漠寒清冷的声音传来:“怕了就算了。”

  “我怕个屁。”简烁刚开始的声音还是妖异魅惑的,随着阮漠寒伸手,抱住她的腰,她语气就渐渐低了下去。

  像喃喃自语:“为什么啊,阮漠寒?”

  “为什么是我?”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