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着时间对自己的改变，前方引路的柳不研逐渐放缓步伐，两人已经来到了就近的一家世贸商场大楼。
男男女女结伴扎堆在一边畅聊，或是两个好兄弟有说有笑的在商场门口的小贩处购买着东西。由于年关将近，各地的居民多数返家过年，另有男方带着女方回家过年的传统，路边小贩们也迎来了一年中最繁忙的时间段。
该地位于第十一主干道边区，与夜枭原居住的地方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即便在非城区中心的这里，年味也非常的浓郁。
望着一路路边牵手的男男女女，夜枭竟是觉得有些不自在，柳不研则低着个头进入了商场里面。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坐落在白色地砖上的冷泉喷池，在里面放着许多适应寒冷的小鱼，一个大字幅放在冷池的一旁，上书三个大字：大活动！
这个活动幅吸引了很多人前去观看，一旁的工作人员对大伙解释活动的规则和优惠。
原来这是一个加剧感情的活动，在池中每条游荡着的鱼都有固定的编号，而每个编号分别能获得不同的折扣，最低至一折！经由工作人员的述说，很多男性被迫参与。
想一想，在寒冷的季节中，为你挚爱共同度过此刻的人抽一条能够抵扣掉九成价格的折扣券，让她放开手脚买下一整年的衣服，这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啊，至爱的表现！
得到煽动的女孩们唆使着身边可以依靠的人为自己捕鱼，围绕在偌大冷泉的人群中也能够见到一些独身的女汉子。其中柳不研已是卷起了袖子，来自于对购物的热爱刺激着她的内心，不管不顾寒冷便是伸手在冷泉中一阵摸索。
夜枭则抱手靠墙静静看着，一脸狂喜的柳不研会因为别人跟自己抢鱼而大怒，又因为有人挤自己而生气，脸上各种表情变换的很快，但慢慢原本狂喜的表情变成了可怜无助的神情。
带着通红的手，颤微着身子的柳不研来到夜枭身前，一双秀眸因为寒冷有些呆滞，一副可怜又无助的模样。伴随而来的是四周异样的眼光，由于柳不研出众的外表早是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此时此刻，夜枭感觉自己正在被人肢解。
无法无视掉周围人的眼光，夜枭干咳一声，来到了冷泉旁边，双手卷起衣袖，在瞧准时机后双手径直放进了水里，来去一套动作连贯自如，待三秒后夜枭收起双手，手中已经是有了一条鱼，周围人的目光带着不可置信。
何等手速！
随意地把鱼递给了工作人员，夜枭顺带着悄无声息递了两张纸票过去，待到工作人员宣布消息之际，另有工作人员来到负责宣布消息的人耳边低语了两句，随后负责宣布消息的人沉声道：
“恭喜这位客户，荣膺两折优惠的鱼儿！可喜可贺！”
听到这个消息，柳不研激动的跳了起来，那狼狈模样一扫而光。夜枭低头笑了笑，殊不知自己为了这两折优惠递了多少倍代价出去。
领到了两折优惠券的柳不研好似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宝物，整个人一跳一跳。
周围人投来羡慕的目光，而其他男性同胞们则被迫要求要捞到一折的鱼，才能够宽慰女朋友那躁动不安的内心。
随后的时光便是在整个商场上东逛西逛，凭借着二折券给予肆无忌惮的胆气，仅仅是半个小时柳不研挑选衣物早已够塞满一个小房间，尚有无穷精神劲的柳不研还没有罢手的意思。
一路上夜枭头一次对买衣服有了那么多了解，关于选料，关于造型，关于搭配，原本苍白的知识面被丰富了不少。
而柳不研也一直把夜枭当作测评对象，一路上换装无数次，夜枭只道都好看。
而这也是为什么衣服累积的那么快的理由。
在这一晚上，夜枭敢肯定自己见过了数倍于自出生后至今所见过的衣服总量，而且都是女装。
又折腾了一个小时，两人在商场里面的小铺子里享用甜点和甜品，那张两折优惠券对于食物竟然也有效，借此机会，两人又饱餐一顿。
到了夜晚十点，灯火阑珊之下，柳不研终于有了些许疲惫，商场的人数也渐渐稀落。
走在一条路上的两个人想法不一样，但方向是一样的。
在之后的时光里，柳不研总是露出让夜枭难以看懂的表情，那莞尔一笑来得快去的也快。
终于来到了十点半，两个人来到了结账台，选了一个仓库衣物的柳不研，此时手上只有一套黑色和白色的套装，一套裙子和一套常服。
可以说是很持家了。
挑选的时候柳不研很开心，结账的时候柳不研也很开心，似乎今天晚上她都很开心。
在整个夜晚关于衣服将如何运回去，夜枭为此思考了很久，结果压根不必去考虑那么多。
行走在街道上，四周还有许多路人，街道边上的树上亮起了夜晚才会亮的红色小灯笼，以及缠绕在树上的各种颜色灯串。对于迎接新年到来的布置，人们都很慷慨，在灯光的映照下，柳不研秀气的面孔更显精致，一颦一笑都像是一个仙女，夜枭双眼极为难见有了些迷离。
感受着来自夜枭的目光，仍带着笑意的柳不研脸上红晕一片，双手抱着两套衣服，心中一股莫名的感情涌动，正欲开口间，夜枭却先道：
“临近深夜了，我帮你打辆车回去吧，别冻坏了。”
微微一怔，柳不研双眼呆呆地望着夜枭，原本欲说的话一下子又消逝不见。
在夜枭的招呼下很快停下了一辆的士，在和的士主人谈妥之后，夜枭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了柳不研肩膀上。这是从刚才的商场里买下的，夜枭穿在身上还不到半小时。
柳不研迈着有些僵硬的脚步上了的士，在夜枭的目送下，的士驶离而去。
望了望周围的人，这繁华的街道上，迷人浪漫的风景，差点使他沦陷在了这种平凡的生活里。
对着手掌呵了口气，夜枭顶着寒冷往属于自己的仓库走走去。
这里距离位于第十一主干道附近的仓库并不远，仅仅是在半个小时之后，夜枭就回到了刚决心要租下来的仓库。
‘哗啦’
卷帘门被抬起，夜枭有些感慨这门的重量没有想象当中那么重，是不是掺了水分。
猜测之际，抬眼间，夜枭却是瞧见了一柄利刃往自己冲过来，仅是一秒的时间，夜枭侧身往周边躲去，这一刀直直敲在了门上，刮溅起一阵火星。
夜枭内心一惊，忍住内心的紧张感，定睛望向自己袭来的人望去！
这是一个衣衫褴褛如乞丐的女人，惊恐遍布在女人的脸上，全身因为寒冷而颤抖，手中的利刃好似都要握不住。一双细眉之下是长长的睫毛，眼睛好似冰块一般寒冷，发梢散落，整个人给夜枭一股异样的感觉。
在这一刻，并不是夜枭在惧怕着这个女人，更像是这个女人在惧怕着夜枭。
双眼凌冽的盯着女人，这个女人竟是因为恐惧而加剧颤抖，手中的刀刃抓不住掉落在地上。
夜枭内心一怔，收敛了下心神，尽量表现的柔和一点，轻声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吗？”
缓和的话语让女人害怕减弱了一点，战栗着的身子，那双无神的双眼在周围望了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在夜枭的注视下往他这边走去。警惕下，夜枭有意躲开站在另一侧，女人在一根柱子下面找到了一张信封，随后发抖着把信封往夜枭这边递。
越靠近夜枭，夜枭越能够感觉到这个女人的惶恐。
带着疑惑接过了信封，望着上面空空的落款和四边角落的破损，信封还有未干的血液。
深呼吸一次，夜枭把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很薄的纸，整张白纸白的不像话，四面翻腾下竟然没有发现任何，这只是一张单单纯纯的白纸。
随手把纸装进信封后，夜枭望了眼躲在冰冷柱子旁女子，心中疑惑倍增。
这个女人就像是一个失去智慧刚诞生的小孩，双眼失神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对于周边的所有东西好像都充满好奇，身上的衣物破损严重，像极了在街道上游荡的流浪者。
但她的身上却传来一股奇特的清香，那是一股让人心神感到很适宜的香味，或多或少还在流血的伤口，乃至于信封背面的血迹，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女人并不寻常。
突然间，女子开始吮吸起自己的手指，肚子传出的咕咕声落到了夜枭耳朵里。
抛开一切杂念和想法，夜枭推开了卷帘门，自个狂奔了几条街寻找周围有没有便利店，但终究无果，无奈之下只好打了一辆车回到刚才买衣服的地方，看来这里应该是附近唯一的贸易中心。
进入商场随意找了找女性的服装，拿去柜台便是买单，收银员疯狂介绍关于充值有奖的活动，最终惹得夜枭不耐烦大喝了一声。虽然很无礼但是很有效，收银员不再吭声很快就把服饰打包好，夜枭付完款后提起衣服就继续了狂奔。
又在附近的便利店拿个袋子随意的哐当了一整排的食物，在店家和路人们满是惊奇的目光下跑出了外面。顶着一路上人们奇异的目光，夜枭回到车附近，车主看夜枭的目光充满疑惑，就像是在看逃荒的人似的。
对于这么多的货物的士车主表示带不了，让夜枭打过另外一辆车，说着便是拧动油门扬长而去。站在路边上焦急等待着车辆的夜枭好不容易迎来了愿意停下的的士，在自己加价到五倍的条件下，的士车主终于是同意违规把这些大包小包带上了车。
下车之后拖着一大袋，扛着一大袋，尽管夜枭足够努力的狂奔了一路，此行仍然是花费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
拉起卷帘门，放眼望去，却是发现空无一物，原本桌子上的信封也不见。
正当夜枭疑惑间，突然前面柱子旁探出了一个红色的骷髅面具，那诡异吓人的面具让狂奔一路的夜枭险些因没站而稳踉跄倒地，夜枭心中闪过一阵诡异的讪笑，脑海中对于这个面具的印象不断被丰满，仅是一瞬间夜枭便想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黑小丑乐园》的高阶成员！因为这种红色面具只有最初始的那群人才拥有。
这个人的身份和地位，在《黑小丑乐园》中绝对不低！
并且很大概率上，自己曾经见过她，就在五年前。
只是那深沉的记忆对自己而言，早就像是一个不断旋转的漩涡，一旦被卷入就难以保持理性，那一段记忆自己已经没办法正常想起。
两人对视站立着，夜枭神情严肃，全身紧绷着准备战斗，却是在下一秒，那个红色的面具似乎由于没有戴好的缘故，直接落在了地上。
面具之下那双眼睛仍旧不带有任何神采，冰冷失神的目光直愣愣望着站在门旁的夜枭，有一丝恐惧，有一丝无助。
但夜枭仍然不敢贸然靠近，对于《黑小丑成员》有过足够多的战斗经历，夜枭对于这个组织的成员并没有过多的怜悯，甚至有一丝恶意。
在夜枭凝重双眼的注视下，这个女人只是耷拉着身子靠在柱子上，又是吮吸起手指，只是那双手指上一丝丝殷虹的血液落在了地上。
见状，夜枭的警惕终于是放了下来，因为他清楚的看到面前这个女人因为饥饿，正在汲取自己手指上的血液为食。
对于真正保持《黑小丑乐园》中的成员身份的人来说，这是不可能会做的事情。
面对着夜枭的靠近，女人那双失神的双眼中显得有些惊慌，但身体已经不具备任何躲避的力量，在畏惧和惊呼之中，面前的男人给自己扔了一件大棉袄过来。
随手把衣服扔给女人后，夜枭拆开了各种盒装的饼干，素食食品，摆在地面上后便远远离开了这个女人。远远看着等待女人进食的夜枭，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女人的任何动作，反而是见到女人整个脑袋埋在了大棉袄里发出啃食的声音。
暗道不妙，夜枭两步来到女人面前，奋力把棉袄扯开，女人整个人随着棉袄倒在了地面上，嘴巴还在嚼着什么。
心中一惊，夜枭赶紧把女人扶起靠在柱子上，一双手开始掰持女人的嘴，带着不甘心和痛苦，似乎有人在抢自己的食物，女人眼中流出了眼泪。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品尝过医生在给未麻醉病人做手术的滋味后，夜枭终于是把女人嘴里的棉花和棉皮等衣服组织全部掏了出来，此时女人已经哭成了泪人。
明了面前女人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并且毫无恶意后，夜枭蹲跪在地上开始给女人喂饼干，递素食食品和水，女人好似八百年没有吃过东西似的，瞅准夜枭手里的东西就咬，经常性狠狠的咬在夜枭手指上。
经过细心而缓慢的喂食之后，女人的脸色似好转了不少，整个人也不再那样颤抖，那双冷漠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惊喜和依赖的目光。
轻叹一声，夜枭为女人披上了大棉袄，这次女人没有再去咬衣服，只是一双眼睛跟着夜枭移动，像是在欣赏着陌生而熟悉的事物。
夜枭确认女人吃饱了之后，随手捡起先前女人戴在脸上的面具，却在夜枭不经意将画有骷髅模样那面朝向女人的时候，女人尖叫起来，双手把夜枭手中的面具拍打掉落在地面上。
在见到红色骷髅之后，女人又开始了颤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落在地面的面具，眼中饱含着恐惧。
带着疑惑的内心，夜枭手掌轻轻拍打在女人的肩膀上，女人因恐惧而颤抖的身体渐渐缓和下来，正在夜枭打算起身的时候，自己的手掌却早被女人紧握住，如同靠近温暖之物一般，女人把头靠在了夜枭的手臂上。
尝试做出几次挣扎后的夜枭还是没能挣脱女人的双手，无奈之下只得是靠在了墙边，仅在这一瞬间，女人把整个身子往夜枭身上蹭。
又是数次挣脱无果，太过用力怕会伤到这个女人，夜枭只得是愣由这个女人靠在自己身上，在寒冷的夜晚，夜枭不知觉间睡着了过去。
其间不知道睁开了多少次眼睛，终究还是来到了白天。
通过窗户和缝隙传进仓库的刺眼眼光，夜枭感觉自己双眼有些灼热，睁开朦胧的双眼，发现自己怀里面好像躺着一个人。
在不知不觉间，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溜进了夜枭的怀里。
忽然间一个红色骷髅映入夜枭眼帘中，惊得夜枭一个激灵把怀里的人推了出去，待得视线清晰后夜枭才反应过来那个红色骷髅正是昨晚落在地面的面具。
女人发出一阵阵沉吟声，擦了擦眼睛后也醒了过来，对于此情此景好似不陌生，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朝着夜枭的手指咬了下去。
疼痛感让夜枭整个人清醒过来。
一个《黑小丑乐园》的成员出现在了自己的家中，这并不是梦。并且在这一刻，她还在向自己要吃的。
收拾起昨天剩下的一大袋零食和干粮，夜枭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喂早餐行为，这次女人的饭量比昨晚那顿下降了很多，饱餐后的女人双眼带着一丝满足感望着夜枭，嘴角还露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
起身收拾起塑料袋的夜枭无意间发现在女子所带的附近有着一个白色小袋子，里面还有一根蜡烛，在夜枭印象当中这个角落在自己决定租赁的初次勘察中并无一物。
夜枭心中一惊，明了这个袋子和地上躺着的信封是女人一起带来的。
而女人有意把信封收在了袋子里的蜡烛附近。
心中思绪闪过，夜枭脑海闪过一种特殊的书写材料，那种材料书写在纸张上没有任何痕迹，但经过火的烘烤后字迹就会显现。
望着地上的纸和另一边女人的微笑，夜枭背脊一凉，心中对于这个女人的身份，已有了大致不会错的推测。
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黑小丑乐园》想要清理掉的无价值成员，也就是那些通过特殊途径进入过VR世界，现在遭到精神反噬导致失去自主意识的人。
可是这个人，为什么能够精准的找到自己，难道《黑小丑乐园》的其他成员也已经知晓了自己现在的住所？
不，这不可能。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自己不可能安稳度过一晚上。
此时，夜枭目光有些凝重，略带紧张的望着安静躺在地面上的那薄薄的纸张。关于这个女人的由来，以及这个女人能够准确找到自己的理由，一切线索可能都在地面的那张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