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那是什么表情？”树生充满玩味地看着程阅惊恐万分的脸，“难道你不知道……”
他正欲说下去，将事实的真相告诉眼前这个无知的普通人类时，却被突如其来的剑风给生生打断了。
虽然此前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树生仍旧没料到，眼前这只犬妖居然会一言不合就出手。
他很轻松地躲过了梦尔的攻击，只是原先坐的那把椅子已经被瞬间劈成了两半了。他有些可惜地看着被整齐切开来的椅子，接着才是看向梦尔。
树生惊讶地发现梦尔的右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发着蓝色剑气的剑。那把剑让他瞧着很是眼熟，只是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不过，一定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历来实力强大的妖怪都会配有一把实力相当的剑，这把剑往往会认主，并且能听从主人的指挥，根据主人的意志来进行攻击或防守。
而要迈入实力强大那一阶层，段位必须得达到中级以上才可以。树生暗暗思忖，再过三年他也是可以拥有佩剑的妖怪了，只是眼下到底还尚未拥有，如果真要跟梦尔打起来的话，恐怕自己很难死里逃生……
于是，他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并且双手举了起来作出投降求饶模样，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好吗？”
高等级的妖怪佩剑平日里并不轻易显形，而是隐匿在主人的身体之中，等到主人有需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召唤出来。
在圣地中，拥有佩剑的妖怪并不多，所以树生对于梦尔能拥有佩剑这一事情很惊奇，何况他救下叶无双的那一晚，是赤手空拳在战斗的。
对他的实力评估，可能略有偏颇吗……
照理说，半妖是人类与妖怪结合诞下的后代，实力并不能跟真正的妖怪相提并论。数千年来，圣地派出了无数的妖怪组成强大的军队去清剿半妖，总是大获全胜，却没想到还是留下了这三个漏网之鱼……
而且，这三个漏网之鱼，其中便有两个是从小在圣地里长大的！
想到这里，树生的心里便一阵反胃，他没想到作为半妖的梦尔，段位竟然会修炼到了中级以上，比自己还要强大。
不过这也挺合理的，毕竟在梦尔的身体里，有那个人的一半血脉……
梦尔见他求饶的模样，也没收起自己的剑，而是冷漠地说道：“你今天走不掉的，我并不打算放过你。不过有些事情还需要你全部吐出来才行。”
树生哈哈大笑道：“我可是虫族的下一任族长候选者，你确定要在这里杀了我？我来这里，族里的所有同胞都知道！就连百蒙科达尔也知道！”
“不过……”他话锋一转，“你想知道什么？倒是可以问问，只要我有兴趣回答的话……”
“为什么要杀死宋雨？”
趁方才梦尔出手之际，程阅已经迅速地躲在了右边沙发的后面，心里还在想着要不要先逃出去再说。见梦尔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他原本正在行动的手脚顿时就愣住了。
程阅有些失落的回过神，心想，是啊……宋雨死了。
而他却一点都不感到难过，为什么？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
原来自以为心中充满正义，结果不曾想在生死大事上，还是如此草率。
相比自己，梦尔就显得有情有义得多。宋雨跟他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他们两人也只是在微信上有过简短的沟通而已，结果现在宋雨死了，追究她死因的，竟然不是曾经她救过的自己而是梦尔……
树生也没想到梦尔会问这样的问题，在他看来，这种问题根本就无关紧要，况且他也没兴趣去回答。
“能换个问题吗？”树生笑着问。
“不能。”梦尔将剑锋指向他，一副随时要了结他的架势。
“好吧，”树生一副妥协的样子，“只是看她不爽而已。”
“什么意思？”梦尔皱起了眉。
“虫妖有产卵期，我想在她身上下卵，但她不肯……”树生一边说着，一边又笑了笑，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很烦，只好干脆杀了她。何况借用她的身体，本来也是命令。”
程阅听得直想吐，产卵？在大活人身上产卵？这什么变态妖怪？！
妖怪到底有没有正常的！？？
“百蒙科达尔的命令是吗？”梦尔又问。
“你知道还问啊？我说罗里布梦尔，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来聊聊前世因后世果吧。你的父母是谁？”
见树生反客为主，梦尔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不满的神色。
“她生前的记忆是什么？”他的语气又冰冷了几分。
“谁？宋雨吗？”树生故作讶异地说，“哦，也没什么，一个嗜钱如命的脑残女人罢了。”
程阅听了这话，脑海中就想起了那个肥头大耳的李经理。宋雨那样年轻漂亮，都能甘愿靠在李经理的怀里，不是因为钱难道还是因为爱情？
而且她辛辛苦苦在皇城洗浴中心做着按摩师，虽然月收入不低，但肯定也不会住在这样好的小区里，除非她也同样成为了暴发户。不然的话一下子从原本月租只有两千多的房子搬到月租七八千的房子里，本身就是异想天开。
这房子……也是李经理帮她租的吗？
正当程阅思索之际，树生又微笑着说：“这个女人挺有意思的，每晚都服侍着各种各样的有钱老男人，就为了那点可怜的钱。更好笑的是，她都不知道她服侍过的到底是人还是妖怪……不过我们妖怪可是很有原则的，就算跟人类发生关系，也绝对不可能犯下当年的错，走你们父母的老路，否则的话那样太悲惨了，你说对吧，罗里布梦尔？”
梦尔一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
他因为毛色异白，从小就不受待见。每当被欺负的时候，他就会听到对方十分厌恶地说起“怎么不跟你的父亲一起去死”这样恶毒的话。但从未听对方说起过他的母亲。
母亲的存在比父亲更加重要，因为他能在圣地里各种传言中拼凑出父亲当年的风采，罗里布中的天才妖怪。但是母亲……却鲜为人知。
母亲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吗？
他想找到答案。
在六百四十岁那年，他终于在一次意外中，探知到了母亲的身份。
原来母亲并不是妖怪，而是一个人类。
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类，是某个国家王位第一顺位的合法继承人，早在他出生后的第四十年，被叛军杀死了。
他到过那个国家，想寻找一些关于自己母亲的蛛丝马迹，却发现人人都缄口不言，甚至连一张画像也不曾有。母亲好像是这个国家的罪人，她在执政期间，原本富强的国家一日不如一日，最终在她死后的第十年，灭亡了。
在得知母亲是人类的时候，梦尔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是妖怪。异色的毛发本就让他在圣地举步维艰，如今要是再被发现自己半妖的身份，该如何存活下去？
不过幸运的是，族里的同类们并不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妖怪。因为他从小就学什么东西都很快，无论怎样复杂的魔法，只要他肯认真去学习，总能一下子就掌握。九百一十岁段位就达到惊涛的妖怪，在圣地中并不常见，梦尔很完美的继承了父亲天才的基因。
只是无论再怎样成功或努力，长老还是不肯放过他。
那时候他就在猜测，长老是否一早就知道了他是半妖的真相？
走父母的老路……他看向树生，或许这只虫妖，知道什么？
难道父母当年也是在意外之中被迫生下他的吗？
难道他的诞生不是因为他们像宋晴天的父母那样相爱了吗？
梦尔握着剑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多用了几分力。
而躲在另一边的程阅，在听到树生这样的话时，不免吃惊起来。
什么意思？他凌乱地想，这虫妖在胡说八道什么！梦尔的爹妈……是人类和妖怪……？！
那……梦尔……是半妖？
“喂……”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发出了颤抖的声音。
“梦尔……你是妖怪……？”极度恐惧使得程阅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他目光有些呆滞又有害怕地看向梦尔问道，“还是……半妖？”
梦尔没有看他，更不置一词。
树生见状，不免乐开了花：“程阅，看来你被瞒得好苦啊，你猜得没错，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一个妖怪！”
“关于我的父母，你知道些什么？”
梦尔没有收起佩剑，仍旧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其实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让程阅知道真相。程阅并不是那种心胸宽广的人类，相反，他还有些许狭隘的地方。半妖并没有对他做出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可是他却仍旧对半妖恨之入骨，从这一点，梦尔就能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存在，永远都不可能划分到一个点上去的。
在看到树生的那一刻起，梦尔就知道自己是半妖的身份瞒不住了。
就算今天程阅不知道，以后也必定会知道真相。包括叶无双的身份，他也会知道。
他不想去过多解释什么，越解释就越复杂。程阅在知道真相以后会怎么行动怎么做，与他无关了，只不过……自己说不定还能再为他做些什么。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父母亲……
这时候，树生回答道：“你父亲跟我是同一年出生的。”
竟然是跟父亲同期的妖怪吗？梦尔悲哀地想。
“当年，我也是亲眼看着他自杀的。”树生的话里话外丝毫没有对生命的尊重，而是充满了不屑与蔑视，“你的父亲在自杀前一天找百蒙科达尔决斗，可惜失败了。他是代表犬族参战的，失败以后当然会受到族中同胞们的谴责。我认为只不过是一些谴责而已，都是应该承受的，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脆弱，会自杀！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树生说着说着就大笑起来，仿佛真的遇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我曾经把你父亲视为毕生的对手，结果他却轻生！我在得知他死讯的时候，马上就感到羞愧，我怎么能把这种货色的妖怪当成是对手呢？”
梦尔渐渐垂下了持剑的手。
他想过很多种父亲的死因，却没想到他是死于自杀。
他垂下了眼皮，看着残破不堪的肮脏地板，问：“我父亲的名字是什么？你既然和他是同期，应该还记得吧。”
“不好意思哦，像这种懦夫的名字，根本不配我记得！”
树生大言不惭地说道。他语气狂妄至极，像是凌驾于万物之上的主宰者不可一世。
“是吗，”梦尔重新抬起了持剑的手，这一次他的语气显然比上一次要有耐心得多，“你知道我的父母是怎样相遇的？”
出乎意料的是，树生这一次却闭上了嘴巴，一副拒不回答的模样。
他的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狞笑，一如梦尔讨厌的模样。一旁的程阅想插嘴问点什么，但却始终找不到机会。程阅的心情现在十分糟糕，他开始不停地后悔，自己为什么救下的不是一个妖怪而是一个半妖！
可是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要听到梦尔亲口承认自己不是妖怪！
程阅再次回想起了那个救下梦尔时的凌晨，当自己问他是否是妖怪的时候，梦尔的神色中似乎闪过一丝迟疑！
对，没错，迟疑！
那迟疑应该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对吗！
还有叶无双！躺在家里的叶无双！她也是半妖对吧！他们全是半妖！
这个叫树生的虫妖说什么世上仅存的三个半妖，现在竟然有两个跟自己有过接触！
程阅越想越觉得乱，越想越觉得恐惧，他下意识地抱着头蹲了下来，耳朵里开始幻听起来。
半妖，半妖！我救下了半妖！！
“我在问你话！”
在程阅混乱之际，梦尔的声音再次盘旋于他的头顶。他痛苦地想，别说话了好吗！我得离开这里！对……我得离开！
当程阅以为自己像梦尔一样听到树生的回答时，却没想到听到了完全陌生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从哪来的？
充满磁性，掷地有声的年轻男人的声音。
“身为半妖，没资格对妖怪大呼小叫。”
“你想知道真相是吗？我可以告诉你。请把瞬华剑放下。”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