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的窗户已经开了一条缝。

  宴疏同度过了一个美妙的晚上。

  没有任何喧嚣纷杂, 他只是和段抛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饭,然后围绕着海边走了走。

  天气依旧还是冷的,宴疏同呼出去的气都变成了一片雾蒙蒙的白色。

  他突然就想起来, 自己去年这个时候他才刚刚和尚启签约,闷头闷脑地就进了公司开始跟其他练习生一起培训上课。

  不过是一年的工夫, 宴疏同却觉得这段时间过得极为漫长。

  每一天都好像被人为地拉长过了, 让他时时刻刻都有事情要做,每分每秒都闲不下来。但奇怪的是, 他其实并不怎么讨厌这种充实的感觉。

  这些事情总会带给他一种他正在活着, 并且努努力未来怎么活下去的真实感。

  回去酒店的路上是一条斜坡的公路,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暖橘色的光,偶尔经过一家咖啡馆还透过窗户看到老板正在精心调配一杯咖啡。

  宴疏同插着兜, 裸露在外面的鼻尖和耳朵,被冻出了一点红彤彤的颜色。

  “段哥,你要在奥城待多久?”他问道,“明天要来我们片场看看吗?”

  段抛一一回答:“三天左右。如果你想的话,我下午谈完合作以后,可以去探班。”

  宴疏同看他:“然后再一起吃个晚饭?”

  段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对,一起。”

  接下来的夜晚, 宴疏同都是伴着奥城的海风入睡的。

  他酒店房间里的窗户没有打开, 心里的窗户却已经在悄然间开了一条缝隙。他想, 每天要做的事情都有那么多, 再多一件似乎也无可厚非。

  《雪山之巅》已经到了快要收尾的时候,剩下的戏份基本上都是些琐碎的镜头。

  段抛过来的时候, 宴疏同正准备要拍孔英初入俱乐部, 遭人挑衅刁难的戏份。

  因为年纪小, 又是个黄皮肤的亚洲人, 孔英在进入俱乐部以后,没少受到原俱乐部成员的欺负。他们往孔英的滑雪板上倒胶水,把他的衣服剪烂,故意告诉他错误的训练时间和地点。

  因为这个,孔英没少错过和教练学习的机会,还平白无故被教练骂了一顿。

  他发现华国人自古以来秉持的「以和为贵」的信条,在这个地方完全没有任何用处。于是他摒弃了和其他人和谐相处的想法,拿着新买的滑雪板就站到了领头人的跟前。

  “我要和你比一场。”他还不能很好地说出当地的语言,所以说话的时候都是一字一顿的。

  带头霸凌的人名字叫做穆德,一米九的个头,体型有孔英一个半那么壮实,“你要和我比?”穆德站起来,两人相比就好像大人和小孩子的差距。

  穆德的同伴们肆无忌惮地嘲笑了起来。

  “算了吧,小鬼。我真怕和你比了之后,别人会说我在欺负小孩。”穆德也跟着大笑了好几声,然而孔英严肃的表情却始终不变。渐渐的,穆德收敛了笑意。

  “嘿,穆德!”同伴怪叫了一声,“他好像真的很想和你比试一场!”

  “我不是瞎子,看得出来。”穆德冷笑一声。随后走近了一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输了你可千万别哭鼻子。”

  华国这种乡下地方,以前听都没听过有什么出众的滑雪运动员。出身这种地方的乡巴佬,能有什么实力?等会儿比起来,能一直看到他的背影就不错了!

  穆德冲孔英比了一个侮辱人的手势。

  两人私下里的比试甚至惊动了教练。教练一开始见孔英有几分天分,才把人招进了俱乐部,结果没想到这孩子训练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听到孔英要和俱乐部里实力最强的穆德比试,教练第一反应就是他疯了。

  随后心里又升起了一点隐秘的希望。

  万一呢?他想。

  万一孔能够胜过穆德,那就说明这孩子是真的有天分。

  只要再加以训练……

  或许凭借这么一个人,他们俱乐部可以一跃成为挪兰最负盛名的滑雪俱乐部。

  此时的教练还只是做着,在挪兰奥城这数十家俱乐部里脱颖而出的美梦。

  丝毫不知,在未来的十几年,孔英会闯出多大的名头。他所在的俱乐部何止是在挪兰,甚至在全世界都闻名遐迩。

  教练匆匆赶到了比赛的现场,发现两人要比的是坡面障碍技巧。

  “卡!这条过!”杨艺话刚喊完,片场里的工作人员就都跑上前去,该补妆的补妆,整理衣服的整理衣服。

  宴疏同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男人,眼睛一亮。只不过他身边还围着补妆的化妆师,等会儿又还有戏份要拍,所以没有动地方。

  但段抛却好像头顶长了眼睛,知道他在看一样,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十分钟后,剧组又开始了下一场拍摄。

  穆德刚刚从赛道上滑完,他刚刚出现了在跳台出现了失误,导致后面没有做任何动作。尽管担任裁判的都是他的自己人,但他们也不能真瞎了眼睛,给这样的表现打一个高分。

  但穆德并没有任何遗憾的表情。在他看来,后面出现的那个华国人根本连雪都不会滑,就算他后半程失误了,只凭前半程的分数他也能把对方给压得死死的。

  穆德自信满满地往回看去,他看不到孔英的表现,却也能想象得出来那么一个乡巴佬,面对那些障碍道具能有多么的手足无措。

  男人的嘴角刚想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却发现赛道沿边两路,都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穆德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同伴给孔英的打分。

  每个环节都是九分以上,再加上最后的全程分……居然超过了九十分!这怎么可能!他目眦俱裂。

  穆德愤怒地找到了同伴们,质问他们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给那个小鬼打高分!

  然而他的同伴们却面面相觑,然后给他让出了一个监控器的位置。他们平时训练都习惯了录像,刚刚比赛的时候就习惯性地打开了录影机,把穆德和孔英的全程都记录了下来。

  穆德看了一遍回放,看着画面里那个小小的人影从山坡滑下,如同精灵一般在各个道具之间跳跃,最后在三个跳台上接连完成了所有的跳跃。

  堪称教科书似的完美。

  这样的表现,穆德确信自己即使是状态最好的时候,也不见得能有。

  穆德难以相信这个事实,他居然真的不如那个小鬼头?

  “嘿!”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

  穆德转头,发现正是孔英。

  孔英冲着竖起了大拇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少年又缓缓将拇指转向了下面。

  他笑道,脸上的神色自信而又张扬,“也不过如此。”

  “卡!”杨艺手里拿着大喇叭,“这条过了,今天收工!”

  前一段时间拍戏拍得猛,临了要杀青了,这几天排的戏倒都不是很紧密了,基本上每天六七点就能收工。

  宴疏同顾不上卸妆,还掠过了走上前要给他披外套的汤原,直直地小跑到了段抛跟前,“段哥!”

  “嗯。”段抛伸手,让追过来的汤原把衣服给他,然后给宴疏同披上,“穿好衣服。”

  宴疏同把自己囫囵个地套进去。

  “今天我请段哥吃饭吧。”他迫不及待地说道,“我在奥城待了这么久,好歹知道哪里有好吃的!”

  段抛挑了挑眉:“这意思是,嫌弃我昨天晚上带你去的那家餐厅不好吃?”

  宴疏同:“是有那么一点。主要是我也吃不习惯他们这里的美食,那家店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中餐馆,老板就是华国人。”

  两人亲昵地说着话,肩膀都快靠在了一起,样子让汤原都觉得他在这里好像碍事了。

  汤原默默走开,然后沉思了好一阵子。这两个人原来有这么旁若无人的吗?怎么感觉过个春节,好像都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汤原犹豫要不要把这个变化告知许艳秋。然而他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段抛和他还在首页的聊天框,他手一哆嗦,就又把屏幕给熄灭了。

  他只好在心里和许艳秋道歉,对不起了,秋姐。

  那位可是掌握了「生杀大权」的大老板,他实在是不敢多嘴。

  就当他什么都没看见吧。

  ……

  段抛一共在奥城待了四天,合作谈完之后,就要飞回华国了。

  宴疏同想去送他,无奈他还有戏要拍,不能脱身。尽管段抛坐的是私人飞机,但申请的航线也是有时间段的。最后宴疏同也只来得及,在酒店门口和人挥手告别。

  段抛走后,宴疏同又在奥城待了一周,终于杀青了。

  杀青那天,剧组还专门端来了一个两层的大蛋糕,最上面还很用心地插着一个小人,看造型很明显就是孔英。

  大家都吃不惯国外的饭菜,杨艺干脆就决定把杀青宴,留到回国以后再去吃。

  微博上突然冒出了一个不知姓名的人,把自己的声音做了处理,爆料宴疏同未出道前在学校不学无术,经常翘课翘自习,只知道谈恋爱,而且还对班上的同学实施校园暴力。

  这条爆料的微博一出现,就被众多营销号转发,好像提前知道了消息一样。营销号个个言词激烈,唾骂校园暴力者,就跟他们亲眼看到了似的。

  没一会儿,#宴疏同 校园暴力#的话题就直接在热搜榜上登顶。

  作者有话说:

  今天休息,少更一点,每天日六真的太累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