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沉疴难愈【完结番外】>第20章 我也想保护你

  “沈女士,麻烦您冷静点,这里是警局。”

  三人坐在调解室,赵煜无奈劝说:“小孩儿还看着呢,好歹也是做家长的人,不能太冲动了。”

  得亏刚才几个警察反应迅速,及时按住暴起的邓远,赵煜眼疾手快把沈含扯进了调解室,这才平息了一场纷争。

  不然若是前来调解的家属又在派出所打了起来,那可真是........

  沈含歉疚的笑笑:“不好意思啊赵警官,主要那小子当面咒我家俩孩子,当妈的一时没忍住这才.......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算了,先不说这个。”赵煜拿出一叠打印的资料和几张照片,摆在沈含跟前,“今天让你来呢原因有两个,一是您旁边这位......”

  赵煜话音微顿,似乎在思考应该怎么称呼两人关系。

  网络数据库显示的禇钦江监护人并不是沈含,监护人目前定居在国外,而禇钦江自己却说住在路家,沈含和路铭衡都是他亲人,刚才又喊她姨姨,可沈含也不是他亲戚......

  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有点难为刚毕业的小警察赵煜。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词汇,只听沈含说——

  “是我儿子。”她握着禇钦江手,轻声道,“我大儿子,另一个是我小儿子。”

  赵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好,您大儿子今天上午过来报案,这是他的口供和出示的证据,您先看看,确定没问题后就签字。”

  沈含一行行浏览下去,越到后面脸色越凝重,等看见那张禇钦江的照片时,她整个人险些气炸。

  “这太过分了!”沈含怒不可遏,连忙向禇钦江确认,“除了这一次,他以前有跟踪过你吗?”

  禇钦江摇头。

  沈含再看了一遍口供,气得手都在抖:“这个混蛋,刚我那巴掌都打轻了!他小时候欺负你我当他没教养不懂事,现在居然还敢做这种事!谁给的他胆子?!我现在就联系律师,侵犯未成年人隐私,我让他滚进监狱里好好反省!”

  赵煜制止了她打电话的动作,提醒说:“您先别急,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沈含紧张看着他,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您的小儿子路倏涉嫌斗殴,另一方当事人也是这个邓远。”赵煜说,“据现场显示,对方八人都带了凶器,其中邓远被你儿子所伤,经医院鉴定属于轻微伤,这是非常严重的斗殴事件,我们会依法进行处理。”

  听见凶器两字,沈含脸刹那白了:“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应该是没受伤,但他们现在都在录口供,具体情况还要进一步再看。”

  赵煜表示理解的点头。

  等待律师过程中,路倏录完了全部口供。

  根据现场监控和其他参与斗殴人员的证词,以及结合事情起因分析,公安机关暂且认定,邓远负主要责任,但由于路倏致人轻微伤,也需要负一定的责任。

  半小时后,两边主要当事人及家属都坐在了调解室里。

  “是这样啊,因为这算是两起民事案件,而且你们都未成年,为了不影响你们的未来,所以我们警方呢,还是考虑尽量以调解教育为主。”

  中年警察和赵煜坐在会议桌最前方,对双方当事人说道。

  “我不接受调解。”沈含率先表态,“这个人三番五次伤害我两个孩子,现在连凶器都用上了,要是你们警方今天去晚一步,我孩子恐怕就......”

  她说着顿了顿,到底不敢细想那个画面,努力压下后知后觉的恐惧和慌张,坚决说:“他意图伤害我小儿子,跟踪威胁偷拍我大儿子,恕我没办法原谅。”

  邓远冷笑,语气恶劣:“搞清楚,现在是我被你儿子打伤,谁原谅谁还不一定呢。”

  沈含疾言厉色:“警察先生,他根本没有丝毫悔改之心,我觉得没有调解的必要。”

  中年警察:“那既然这样.......”

  “等等。”禇钦江突然出声。

  他和路倏坐得很近,尽管对方没有开口和他说过一句话,神色近乎冷漠,但禇钦江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听见那句“等等”,路倏转头看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禇钦江几乎确定了。

  严肃着一张脸,把他手臂拉过来,先撩起右边衣袖。

  皮肤光滑完整,什么都没有。

  他没放弃,拉住想往后缩的路倏,再撩开左边衣袖——

  “这怎么弄的?!”沈含猛地起身,走到路倏身边,握着那只暴露在众人跟前的胳膊,眼泪都快下来了,“你怎么不跟妈妈说啊!”

  路倏左胳膊红肿一大片,靠近关节处甚至都有些变形了。

  “yan......”禇钦江眼眶逐渐红了,哑声说,“很疼,是不是。”

  路倏抽回自己胳膊,衣袖拉下来,故作平静:“没事,不疼。”

  他一直没讲,就是怕看见他们这样,不想让他们担心。

  “没事什么啊没事!”沈含心疼得不行,又拉着他胳膊看了半晌,对警察说,“你们也都看到了,我儿子伤得比他严重多了,现在我要带他去医院治疗,其余一切我会全权委托给律师,我们不接受调解。”

  两位警察也颇为讶异,不料路倏这么能忍,那肘关节瞧着至少脱臼了,甚至骨折都有可能,但他竟然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录这么久口供。

  “不接受调解可以,但你们现在不能离开,需要治疗可以喊救护车过来。”警察说。

  赵煜说:“我去打120。”

  直到这时,坐在邓远身旁始终没出声的女人,畏畏缩缩站起来对沈含说:“对、对不起!我代小远向你们道歉,是我们的错,只求你们别请律师,医药费我能负责的,求求你们别请律师,小远他爷爷现在还.......”

  “你闭嘴!”邓远吼了句,臭着脸说,“你提我爷爷干什么,和我爷爷有屁关系!”

  “小远、小远。”女人崩溃哭起来,“我们道歉吧,是咱们的错咱就认,你以后别再这样了,别再折腾了......算我求你.......求求你了!”

  女人哭着就要跪。

  邓远脸色瞬间难堪到极点,不管不顾甩开她咆哮道:“你他妈能不能别丢人现眼了!滚开别碰我!”

  “行了行了,这里是警局!不要在这闹。”中年警察把女人拽起来,“你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先起来。”

  邓远想要摔门走,让人一把拉住:“谁让你走了?目无法纪了是不是!”

  “操!松开!”邓远边吼边挣脱。

  外面迅速进来两个警察,三两下死死制住他。

  邓远骂得更难听了,嘴里充斥着各种下流粗俗的词汇。

  没多久,他骂着骂着自己哭了起来:“操你们大爷!放开我啊!刘燕你他妈凭什么提我爷爷!你有什么资格提他!你不配!不配!我变成今天这样全是你一手造成的......全是你!!”

  中年警察烦心的挥手:“带去另一个房间,再不配合就拷起来。”

  邓远被粗暴的带走,女人坐在座位上不停掩面抽泣。

  这边以闹剧收场,那边路倏无奈的一个接一个安慰。

  “妈,我真没事,没那么严重。”他用手背擦去沈含脸上的泪,轻声说,“别哭了,你不是女强人吗,再哭你老公要笑话你了。”

  “起开,”沈含偏开头,自己擦了擦眼泪,“你少拿那套来哄我,臭小子,你要真出什么事我和你爸怎么办?”

  禇钦江蹲在他身边,说:“yan,我们都,很担心你。”

  路倏叹了口气,右手把他拉起来,哄道:“我知道,你别蹲着。”

  好说歹说,总算是将两人给劝住了。

  先前还在啜泣的女人走过来,对沈含苦苦哀求:“是小远的错,我跟你们道歉,只是.....只是他真的不能去坐牢,这会毁了他的,你们要我干什么都行,什么都行,只求你们别告他。”

  她丢弃尊严说尽了好话,可沈含的态度十分坚决,不论对方怎么保证,都完全不为所动。

  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便让刘燕彻底住嘴。

  沈含说:“这两个孩子是我花费了全部心血,悉心教养长大的,假如今天是他们犯错,我也不会让他们逃避该承担的责任。但现在是我的孩子受伤,平常磕了碰了我都很难过,你也是做母亲的人,明白每个母亲都是自私的,只想要孩子好,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原谅伤害他们的人。”

  .............

  路铭衡和律师赶来的同时,救护车也到了。

  医生给路倏做了个简单的检查,上药后说:“皮下组织挫伤加关节脱位,关节已经给你复位了,目前看来没什么大碍,不过建议你最好还是去医院拍个片,这样也能更安心。”

  “好的,谢谢医生,麻烦了。”沈含说。

  确定路倏没什么事后,路铭衡和律师留下处理后续事情。

  沈含开车送他俩回家,刚走出警局,碰上了匆匆赶来的老洪。

  老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话都说不利索了:“听到你们妈妈给我打电话请假,我心脏病都差点犯了,现在事情解决了吗?”

  沈含赶紧道:“差不多了,还难为老师跑一趟,你俩快和老师说谢谢。”

  路倏:“谢谢老师。”

  禇钦江:“老师,辛苦了。”

  老洪摆手,总算喘匀了口气:“别客气,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警局门口见班主任,两人格外不自在,连忙找个借口溜上了车,独留沈含和老洪解释事情缘由。

  然而上车后,车门一关,密闭空间内气息弥漫,方才的不自在逐渐转化成了另一种尴尬。

  禇钦江和路倏面面相觑,直视着对方,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终,还是禇钦江先说话。

  他组织了下语言:“......其实,所有事情,都是......我做的。”

  路倏挑眉,揉了揉手腕,往后一靠,不咸不淡说:“继续。”

  “是我,故意摔坏,手表......”

  禇钦江深呼吸了一下,娓娓道来,将所有计划包括自己的想法,全都事无巨细说了。

  说完后,他愧疚道:“yan,抱歉。”

  “道什么歉?”路倏说。

  “我应该,告诉你的。”禇钦江说,“不该,擅自行动,害你受伤。”

  “只是因为我受伤,所以才觉得不应该?”

  路倏平静和他对视,眸光暗淡,眼底是一层看不清的情绪。

  禇钦江有点茫然,不太明白路倏的意思。

  路倏视线在他眉眼上流转了一圈,少顷后,说:“我猜到了,在你告诉我之前,我就猜到这些事有可能都是你故意的。”

  禇钦江缓缓垂下眼,抿唇,嗯了声。

  “禇钦江,”他听见路倏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的?”

  “我几乎二十四小时和你待在一起,竟然没发现,你早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算计了这么多,我也是你计划里的一环,”路倏淡淡自嘲,“禇钦江,我该夸你聪明吗?”

  “我.......”

  路倏扯了扯嘴角,笑得分外刺眼:“还是说,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他拼了命的想护住他,可很好笑的是,被护着的人压根不需要。

  或许没有他,禇钦江能计划的更完美。

  禇钦江猛地抬头:“不是,不是这样!”

  “那是哪样?”路倏猝不及防靠近,拽住他衣领,狠狠往身前一扯,“你告诉我!是哪样!”

  禇钦江在被拽过去同时抱住了他,不由分说将人箍进怀里。

  路倏重心不稳,下巴撞在对方锁骨上。

  胸膛起伏了两下,禇钦江用一种无法言喻的低落语气,在路倏耳边说:“不是,只有你。”

  他把脸埋进他肩膀,手臂一寸寸收紧,说:“我是哥哥,我也想,保护你。”

  路倏蓦然怔住了。

  “不告诉你,怕你受伤。”禇钦江嗓音哑下去,包含数不清的自责,“可最后,你还是......受伤了。”

  密闭的后车座里,缠绕了似有似无的琥珀香,两人呼吸之间,香味渐渐馥郁,缱绻的飘荡在四周。

  所有嘈杂都被摒除,只剩身前这个与自己紧紧相贴的人,心跳声一下一下,不轻不重撞在心口,再撞进耳里。

  禇钦江心跳节奏那么分明,可又像是染上了失落,小心翼翼触碰着他。

  路倏难得有些走神。

  他这个便宜得来的哥哥,似乎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他。

  仿佛过去了很久,又宛如只是弹指间。

  路倏紧绷的、失望的、委屈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这瞬息之间被轻轻抚平了。

  经年累月,他始终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从未想过有一天,背后那个人也在不停逼迫自己,快一点长大。

  不是只有他有想保护的人。

  禇钦江同样也想在背后,给他撑起一面高墙。

  高墙之下,是笨拙生涩,又无比虔诚的真心。

  路倏用完好的那只手,回抱住禇钦江,掌心覆在他肩胛骨上,对他说。

  “谢谢你能保护我……我很荣幸。”

  也谢谢你。

  能做我哥哥。

  “我操了,我他妈就是欠你俩的!”

  唐星辰猛灌了口手中啤酒,喝完后捏瘪往地上一砸,越想越气,一把薅过路倏,朝他肚子上来了拳。

  “我今天非得揍死你这没良心的玩意儿!”

  “唐星辰!”禇钦江吓得赶紧伸手拦,意图把路倏抢过来。

  “别动,我没事。”路倏捂住肚子,也不反抗,憋笑说,“他没使劲儿。”

  “你他妈还笑?”唐星辰简直气乐了,一胳膊杵下去,“我让你笑!信不信我送你进医院笑?”

  “我操你真打?”路倏喊了一嗓子,挣了下脱身闪开。

  “我不打我还给你挠痒痒?”唐星辰指着他,危险的眯眼,“过来,快点。”

  路倏见好就收,举起双手,口吻真诚无辜:“辰哥我错了,你大人大量放我一次,这不请你出来吃烧烤吗,别生气了,坐下吃东西。”

  禇钦江把一串鸡翅和烤牛油放他盘里,帮腔道:“再不吃,就凉了。”

  唐星辰瞪着双眼,对视半晌,终归被俩人这模样逗笑了,骂了句狗东西,放过了他。

  三人坐下,围着桌子吃烧烤。

  不过路倏属于“病号”,禇钦江只准他吃清淡没辣椒的,一桌子美味只能远观,路倏郁闷得伤口特别疼。

  唐星辰边咬鸡翅边愤愤不平:“你俩真的一个比一个没良心,老子满大街跑,差点就上孙六那抢人去了,结果你俩给我舒舒服服趟家里玩呢!电话都不来一个,要不看在你受伤的份上,你看我教不教训你。”

  路倏给他开了罐啤酒,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不怪对方这么生气,禇钦江手机没电关机,而他手机之前被警察收了后就忘那了,最后还是路铭衡给拿回来的,上面几十个未接来电和短信,全是唐星辰的,等回拨过去已经好几个小时以后了。

  对着两人痛骂一通,唐星辰终于出够了气,话锋一转问:“警方怎么说?”

  “邓远和那帮混混被拘留,我妈准备起诉他。”路倏喝了口禇钦江给他点的粥,唇齿寡淡无味,“至于会不会判刑,判多久,现在不清楚,后面估计还得调查取证几次。”

  “要真判刑了,出来后你小心着点。”唐星辰冷笑,“疯狗咬起人来,可是不管不顾的。”

  “嗯。”路倏说,“知道。”

  “或许不会。”禇钦江若有所思说,“他爷爷,快不行了。”

  两人动作一致看向他,狐疑问:“你怎么知道?”

  禇钦江淡定从容回道:“在警局,我问了,他妈妈。”

  当时邓远反应那么大,他觉得有隐情,便去问了刘燕。

  刘燕告诉他,邓远从小被爷爷带大,只听爷爷的话,因为老人家生病了,邓远便辍学出来想要打工挣钱给爷爷治病,但老人家得的是血癌,没多少时日了。

  至于邓远为什么那种态度对她,刘燕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禇钦江明白过来,难怪会在医院碰见邓远。

  而后禇钦江又暗示刘燕,想要邓远改头换面走上正途,就得让他转变想法,也许可以试着从他爷爷身上下手,比如......最后的愿望什么的。

  刘燕是个懦弱无能的性子,没有主见,临了多半会去求邓远爷爷。

  不过最后到底会是什么局面,谁也不清楚,总归禇钦江会排除一切隐患,彻底杜绝路倏受到伤害的可能性。

  听完这一番说辞,路倏和唐星辰都诡异的沉默了。

  须臾,唐星辰拍拍禇钦江肩膀,感叹说:“......江儿,感谢这些年不杀之恩。”

  “滚你大爷。”路倏推了他一把。

  唐星辰捂住心口,做受伤状:“学霸都是高危险生物,我们这种凡人不敢惹……不敢惹啊。”

  禇钦江笑了下,目光转向路倏。

  路倏挑眉:“怎么?”

  “会怕吗?”他问。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路倏却立刻懂了。

  禇钦江问的是,怕不怕他。

  怕不怕这样处心积虑什么都利用的他。

  唐星辰在低头回消息,没注意这边,路倏斜了斜身体,挨近禇钦江几分。

  他低声说:“如果有一天,需要利用别人才能护住你,我也会毫不犹豫。”

  禇钦江眉眼慢慢舒展,继而又听路倏说。

  “但你记住,不管做什么,那份处心积虑里不能有骗我这一环。”

  “让我发现,”路倏贴着他耳边说了句,“我就把你关起来。”

  过了片刻,禇钦江点头:“好。”

  “好个屁啊。”潘冕瘫倒在课桌上,控诉说,“昨天路哥辰儿和江江三人甜蜜休假,剩咱们这些苦逼被陈大姐的随堂测折磨至死,你竟然还说好,冯长宇你没有心。”

  冯长宇说:“她不是颁布指令了,没来随堂测的罚抄课文,二十遍啊二十遍!这么一对比,随堂测是神仙行吗。”

  潘冕立马不丧了:“说的也是哈。”

  忙着打游戏的唐星辰接过话茬:“你猜我抄不抄?”

  潘冕还没开口鄙视,路倏从后门进来,上完厕所洗了的手往他背上一抹,“给你个建议,让你爸把学校买下来。”

  感到背上一阵湿意,唐星辰头也没抬:“你等我弄死你。”

  路倏懒懒笑了下,往前排走去。

  “有些人还真是厚脸皮啊,自以为是个竞赛生就了不起了,天天那副样子装给谁看呢,说白了不就是个智障。”

  路倏笑容定在脸上,缓缓转身,目光扫向那个跟人吐槽的男生,阴沉问:“你说谁?”

  男生回头看见路倏,肉眼可见心虚了一下,嘴硬道:“你管我说谁,又没说你。”

  “我警告你,”路倏冷冷威胁,“再让我听见这种话,我不介意帮你闭嘴。”

  虽然是下课,教室里闹哄哄的,但已经有部分人注意到了这边动静。

  当众被人下面子,男生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我说什么你管的着吗?你以为你是谁,我还就说了,智障智障!褚——”

  路倏一脚踹翻了他课桌,紧跟着人就扑了上去。

  唐星辰半秒没迟疑的扔下手机,拦腰抱住路倏。

  可路倏劲儿大,连着他一块儿拖了进去。

  “卧槽!”冯长宇离战场最近,手忙脚乱的拉架,“路哥路哥!别冲动!”

  潘冕也飞过去,但他按住的是被打那位,嘴里还装模作样:“别打了别打了!冲动是魔——喂钱山你踹人干什么,别踹我......你他妈踹错人了操!”

  路倏揪住钱山衣领,毫不犹豫一拳下去,顺带人身攻击:“傻逼,你妈没教你做人老子教你!”

  后排打得人仰马翻,不少课桌被波及,一个接一个撞倒,稀里哗啦的哐哐响。

  男生们见状一窝蜂围过去,喊人的、劝架的、扶桌子的,简直乱成了菜市场。

  包括慕容田清和张迟迟在内的女生们急死了,纠结着要不要去喊老师。

  钱山战斗力不行,很快便蜷在地上抱起了头。

  人群最底下的唐星辰,被压得没了脾气,艰难的嚎了一嗓子:“路倏你个狗东西!还不停手,老子要他妈被踩死了!”

  教训一个傻逼同学,犯不着动真格的,路倏挥了几拳后便收手,推开拉架的人站了起来。

  “大家都是同学,动手多伤和气。”何希杰打圆场说。

  “是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另一个同学符合。

  有女生望了眼窗外,小声抱怨:“等下被教导主任看见就惨了,又要写检讨,说不定全班都得被连累。”

  张迟迟走过来,意有所指道:“好好说话也得和会说话的人讲啊,有些人就是嘴巴臭,趁别人不在说人坏话,跟村头长舌妇一样,这种人谁想和他做同学。”

  潘冕立即跟腔:“对对对,迟姐说的太对了!以后再有谁胡说八道,别说路哥,就是我也得上去揍两拳,这不找抽么。”

  被人扶起来的钱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尴尬的不知怎么反驳,只能埋头去整理散落一地的书本。

  路倏无视众人目光,也没听他们说什么,兀自出了教室。

  唐星辰紧随其后。

  潘冕和冯长宇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路倏走到教学楼下一座八角亭里,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身后三人,语气不善:“跟来干什么?”

  “怕你一气之下炸学校。”唐星辰皮笑肉不笑,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我来阻止你,为人民做贡献。”

  路倏面无表情:“滚。”

  潘冕哈哈笑了笑,缓和气氛说:“路哥你不用理那些傻逼,全是些脑子进水了的,整天瞎哔哔赖赖,就是欠儿。”

  冯长宇也说:“纯粹他妈找事,恐吓两句得了,你跟他动手那不亏吗,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路倏随意坐下,淡漠垂眼,视线落在地上,没说话。

  他应该有心理准备的,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唐星辰他们一样,考虑禇钦江的感受,对帖子那事闭口不谈闭口不问。

  总有一些神经病上赶着来恶心你。

  学校这么大,出几个傻逼再正常不过。

  是他自己做不到袖手旁观。

  唐星辰翘着二郎腿,往石桌上一趴:“刚要不是你及时停手,第一个就得给我收尸,妈的我们班那群牲口,一个个壮得跟头牛似的,往下那么一压,我气管都他妈给压瘪了。”

  潘冕狂笑一通,肚子都乐疼了:“你别说,一想到那画面我能笑三天三夜。”

  唐星辰:“呵呵。”

  冯长宇拍了下路倏:“路哥,别放心上,我们几个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早上唐星辰和他俩提了一嘴,帖子是邓远干的,已经报警了。

  冯长宇知道后还有些愧疚,以为是自己连累的,想给禇钦江道歉,不过被制止了。

  路倏扶着手腕转了转胳膊,刚才动手时碰到了伤处,现在感觉针扎似的疼。

  他沉默几秒,在唐星辰和潘冕开玩笑间歇,淡淡说:“那个帖子,是真的。”

  亭内蓦地没了声音。

  几人面带诧异,不约而同的看向他,只有唐星辰稍微没那么意外,昨晚路倏大致说了一些,他知道冯长宇是路倏小学校友。

  但那个爆料贴......

  “禇钦江不是我哥,以前是我家邻居。”路倏说,“他小学受过伤,是我造成的,他现在说话没那么流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每周都要去医院复健。上周在医院碰见了邓远,他发了那个帖子。”

  “我伤害过他,一直很自责,但除了他以外,谁也没资格说什么。”

  路倏说:“未来几十年,我都会陪在他身边,不是愧疚也不是为了弥补,只是因为,他是我哥。”

  一时间,周遭极其安静,谁都没出声。

  潘冕的表情从震惊变成目瞪口呆,再到醍醐灌顶的觉悟,中间还夹杂着动容。

  直到上课铃响,三人消化完这段信息量颇大的自白,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冯长宇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拍拍他肩膀,以示支持。

  唐星辰沉默着伸手,想来一个鼓励的抱抱,被路倏嫌弃的推开,黑着脸说:“少他妈占便宜。”

  “.......”

  “占你大爷,别扭扭捏捏,赶紧的。”唐星辰不要脸的凑过来,硬是抱了路倏一下。

  路倏一张俊脸变成了调色盘,好看得不行。

  又嘻嘻哈哈开了会儿玩笑,气氛终于不再那么沉重,冯长宇说:“该上去了,大半节自习都过了,别待会儿老洪来抓人。”

  “老洪开会去了,哪有空来抓人。”

  不过说是这么说,潘冕仍旧乖乖跟着走了。

  “我去买几瓶饮料。”路倏转身去另一个方向。

  唐星辰悠哉悠哉掏出根棒棒糖,叼在嘴里,大爷似的一挥手:“都退下,别打扰我看风景。”

  “神经病!”潘冕远远骂了句。

  八角凉亭离小卖部有一段距离,路倏绕去了石子小路上。

  走到一半,发现小路前边高高的梧桐树后,站着两个人。

  他随意瞥了眼,本想直接忽略,但余光又下意识停住。

  视线再次转过去。

  棕色的树干高挺笔直,翠绿的枝叶垂下,随着微风轻轻抚动。

  树干后面站着的,是禇钦江和另一个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