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沉疴难愈【完结番外】>第64章 还喝甜的吗

  进医院没多久,躺在病房的钟炆逐和其余两位老总也都醒来。

  路倏和禇钦江一起进了病房。

  钟炆逐倒很镇定,游刃有余的坐在床上打电话,对那头的人下达命令。

  另外二位就没这么好心态了,脸色都快赶上医院刷的墙壁了,苍白得没有杂质。

  一位不停的问:“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车怎么就炸了?”

  另一位显然还在后怕,看见有人进来,立马警惕的往后缩了缩。

  毕竟都是商圈同行,禇钦江象征性的安抚两句:“二位不用担心,这只是个意外,警察已经在查了,以后若是身体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真的只是个意外?”其中一人怀疑说,“那是钟总的车吧,如果不是晚上车一步,现在可就……”

  听见这话,另一个也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如果排除被安放某种炸弹的可能,能将车炸成那样的,大概率是煤气爆炸。

  可一个巡查工作的总裁车上,会无缘无故放煤气罐么?

  圈外人或许不知道,但这二人在圈内混了大半辈子,对钟家几年前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多多少少有所耳闻。

  钟家是有名的家族企业,祖上移民的早,家底丰厚,又与贵族阶级交情匪浅,在英国的地位不容小觑。

  而且家族人口众多,主系旁支错综复杂,集团资本主要控制在了自家人手里。

  可到了如今董事长钟远山这一代,局面却慢慢变了。

  这位华裔资本家表面一派正人君子模样,实际背地里风流成性。

  他来者不拒的处处留情,完全不介意自己有多少私生子私生女。

  年轻时倒还好,他有能力压制家族里那些野心勃勃的人。

  然而随年龄增大,钟远山逐渐的力不从心,眼光也不如以前那么精明了。

  一朝失势,大权旁落,钟家但凡有点职权在手上的,都想来分一杯羹。

  更别说还有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私生子。

  因此几年前的钟家,那可谓是明争暗斗腥风血雨,牛鬼蛇神统统冒了出来。

  据说甚至还出过几次命案,惊动了英国警方与媒体。

  混乱的局面持续了不少时日,直至三四年后,也就是两年前。

  钟远山那短命原配留下的独苗钟炆逐,依靠雷厉风行的手段与日益强大的势力,从内部开始斩草除根。

  将家族里有异心的人和那些妄图一步登天的私生子们,彻底赶尽杀绝。

  这才平息了无休止的阴谋斗争。

  钟炆逐上台后,陆续又清理了一批人,转变了家族企业结构,慢慢把股权放出去。

  是以后来,集团里也空出了几个重要职位。

  正当众人猜测这份肥差事会落到谁手里时,鲜为人知的钟家二少爷突然空降,成了多家分公司总经理。

  更有意思的是,这位二少爷还不姓钟。

  此番变动引发了诸多猜测,有人猜想褚总经理是钟董数不清的风流韵事里,最有出息的一位“子嗣“。

  也有传言说,他是如今董事长夫人的儿子,当初暗中为钟炆逐出了不少力,专门在幕后搞事的,算是钟炆逐心腹中的心腹。

  总之众说纷纭,最后大伙得出结论,钟家一大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少招惹尽量少招惹。

  思及此,病房里两人越想越不对劲,看禇钦江和钟炆逐的眼神也愈发怪异起来。

  禇钦江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在瞎琢磨什么。

  他从容一笑:“二位没有大碍就先回去休息吧,今天受惊了,改天我亲自上门赔罪,请你们好好喝一场。”

  两位老总脸顿时抽了抽。

  那一脸假笑,简直看得人心里慎得慌。

  与其说是上门赔罪,还不如直接说要上门威胁,让他俩别出去乱讲话之类的。

  正巧各自家属来了,两人随便赔笑了几句,迫不及待的远离病房。

  钟炆逐也打完了电话,转头看向眼前并肩而站的俩人。

  钟鼎很早前便和鹿星打过交道,钟炆逐当然认识路倏。

  他客套一句:“路总,别来无恙。”

  路倏也随口客套:“钟总没事吧?”

  “没什么问题。”

  说完,钟炆逐视线转向禇钦江:“我明天回英国。”

  知道他们要谈话,路倏自发去了病房外,顺带把门关上。

  禇钦江侧目,送路倏背影离开。

  而后坐下说:“一次没成功,他们肯定能猜到你会回去算账,拼了命也得把你按死在路上,确定要这时候回去?”

  “动作多了破绽也多,现在更着急的是他们,”钟炆逐眼神平静深邃,“该消停了。”

  “行,”禇钦江赞同,“死之前发个定位,我好替你收尸。”

  钟炆逐没理会对方的讥讽,注视了他一会儿,说:“你和路倏什么关系?”

  禇钦江:“你觉得什么关系?”

  钟炆逐说:“不要反问我。”

  禇钦江胳膊搭着椅子扶手,淡定自如开口:“前男友。”

  “现在呢?”

  “现在?”他浅浅一勾嘴角,“要不你帮我问问他,喜欢哪种戒指?”

  “......”

  钟炆逐对他的感情问题不关心,只道:“你要怎么玩是你的事,别影响两家公司合作,还有顾家那边,记得处理好。”

  ……

  谈话结束,钟炆逐打电话叫了助理来接。

  禇钦江很自觉的跟着路倏走,坐进迈巴赫副驾,拉上安全带,座椅往后调。

  路倏看着他自来熟的动作,目光静静,一言不发。

  “愣着干什么,”禇钦江理所当然,“开车啊。”

  谅在他是个伤患的份上,路倏懒得计较,发动引擎问:“你住哪?”

  禇钦江举了举手腕:“路总,我受伤了,还没吃饭,你好人做到底呗。”

  言下之意——我很惨,需要人照顾。

  路倏不为所动:“你是伤了,不是残了。”

  禇钦江笑着偏头看窗外:“真狠心啊。”

  话是这么说,但路倏还是驱车到了餐厅。

  他自己也没吃饭,索性一块儿吃了。

  挑了个偏家常一点的餐厅,路倏点了几份清淡的菜。

  禇钦江瞥见菜单上划过的菜,点评道:“你现在挺清汤寡水啊,怕我吃穷你?”

  路倏面不改色道:“我没打算请你。”

  “难怪路总单身这么多年,”禇钦江啧声,多划了几个肉菜,“这顿我请。”

  路倏抽掉他手里的菜单,交给服务员:“就前面点的那几个,其他不用。”

  服务员看一眼他,再看一眼褚钦江,点头说:“好的,二位请稍等。”

  禇钦江挑起一边眉毛:“我银行卡里的存款,吃这顿应该没问题。”

  “你那手不想要了,”路倏喝了口茶,“可以直说。”

  禇钦江拖长音调啊一声,手背垫住下巴,兴味说:“原来路总是在关心我啊,多荣幸。”

  两人中间是大理石圆桌转盘,路倏重新倒了杯茶放上去,转到禇钦江跟前。

  “没事少幻想,”他说,“容易坏脑子。”

  禇钦江含笑,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

  菜上得很快,两人各自相安无事吃饭,没有多余的交流。

  中途路倏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桌上多了两样肉菜,加一份麻小。

  禇钦江移动转盘,满不在乎的语气:“怕有人觉得我抠门,第一次请吃饭连块肉都不给,全是你的,我没动。”

  路倏一顿,心尖仿佛被人轻轻捏了捏。

  他坐下戴塑料手套:“褚总这么周到,怎么也没人要?”

  “没办法,”禇钦江笑笑,“眼光太高了。”

  路倏剥开虾肉,吃了几块,又摘掉手套。

  无声了片刻,他忽然说:“你在钟家待了那么久,像今天这样的,经历过多少次?”

  禇钦江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虾肉不好吃?能让你思维这么发散。”

  “那就是很多次了。”路倏语气听不出波澜。

  很多次、无数次。

  所以才能那么平静,那么习以为常。

  所以他连一句过得好不好,都问不出口。

  禇钦江面上表情慢慢褪去,变得冷淡。

  先前没有感觉的手腕,在这一刻又无端疼起来。

  细密绵延,针刺一样的疼。

  包厢门被人推开,服务员端了碗甜品进来,对路倏说:“您好,您要的鲜奶西米露。”

  甜品放在桌上,路倏移到对面人跟前,一瞬不瞬的凝视他。

  禇钦江虚虚握住手腕,垂下眼,看着那碗甜品。

  他听见路倏说——

  “禇钦江,你还喝甜的吗?”

  半晌后,禇钦江搅动勺子,舀一勺送进嘴里,抬眸与他对视。

  “你觉得呢?”

  ......

  吃完饭,禇钦江报出家门地址,路倏送他到别墅区楼下。

  解安全带时,路倏往对方怀里丢了袋东西:“伤口别碰水,自己换药。”

  禇钦江扫了眼袋口,里面是碘伏纱布之类的。

  他一笑,提着东西下车。

  随后胳膊搭在车窗沿上,倾身看向路倏。

  “路总,还记得那天的纸条吗?”

  路倏目光瞥过去。

  禇钦江低声说:“别忘了补给我。”

  语毕,他朝房子走去,背对这边懒懒扬手:“注意安全。”

  等到背影消失,路倏嘴角微勾,关上车窗,驱车离开。

  —

  不论钟家那边如何从中作梗,路上安排了多少“意外事故”,钟炆逐仍旧连夜回了伦敦。

  算是福大命大,很贴心的没有让禇钦江给他收尸。

  至于钟炆逐要怎么清理那帮不死心的祸根,禇钦江暂时没空操心。

  他忙着应付源源不断来打探消息的人。

  当庭广众之下发生爆炸,还是在钟鼎大楼下,造成的舆论可想而知。

  警方介入调查,发现爆炸源是一只打火机,打火机里被安了某种新型电子爆炸器。

  然而后面再如何深入去查,也查不出爆炸器来源,只抓到了一个放打火机的司机。

  司机坚称自己是随手放的,平时有抽烟的习惯,那天把打火机忘在老板车上,真的没料到会有这个后果。

  禇钦江心知肚明,一个不明不白的替死鬼而已,追究下去没意义,把人开除后便没多说什么。

  警察找不到线索,当事人也不予以追究,最终只能以“意外事故”结案。

  这件事钟鼎没压消息,任凭媒体如何报道,将极端负面的言论删除后,其余一概不管。

  蒙在鼓里的众人不知情,还在讨论做钟鼎老板真是个高危职业。

  鹿星那边倒是瞧出些苗头,唐星辰不由感慨:“这小子几年不见,是从里到外黑透了啊,连自己命都能拿来炒作。”

  那阵势,只差没把钟鼎那块玻璃大门拿来利用了。

  路倏没接话茬,问:“你是不是要去钟鼎?”

  “就送份文件,我让助理去,”唐星辰说,“怎么?”

  “给我。”路倏说。

  唐星辰一脸无法忍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路倏:“别废话。”

  “你俩到底和好没?”唐星辰一颗老妈子心至死不渝,“别告诉我你倒贴啊,你要是敢倒贴,我就算用绳子捆也不会让你去。”

  “......”

  路倏睨他:“你很闲?”

  “我闲?”唐星辰立马嚷嚷,“我他妈坐飞机都快坐吐了,跑国外那么多趟,光水土不服就够我受的,你还说我闲?”

  “你好像还有假期没休,”路倏悠悠道,“应程应该没那么忙了?”

  一句话,成功让唐星辰闭嘴。

  “东西在办公室,我先走了。”他神清气爽站起来,“路老板,祝你早日把人追到手。”

  唐星辰走后,路倏带上文件,开车去钟鼎。

  这事其实派个人就行,没必要非得亲自跑一趟。

  但对于目前的路倏来说,却是个难得的理由。

  文件交接,听上去多公事公办,不含一点私心。

  来了几趟,钟鼎的保安都认识路倏了,专门给他留了个长期停车位。

  路倏走入大厅,前台一见他,十分亲切友好的打招呼。

  路倏问:“你们总经理在不在?”

  前台说:“我帮您问一下方秘书。”

  她连上通讯,不消片刻,方迁下来了。

  “路总下午好,”方迁说,“我们褚总还在开会,要不您先去会客室等一会儿?”

  路倏颔首,和方迁一起坐电梯上楼。

  后面隐约传来前台的窃窃私语:“禇总未婚妻不是也在……”

  路倏身形微顿,又若无其事往前走。

  会客室和总经理办公室在同一层,方迁替他拉开门。

  没进去几步,路倏忽然停下来。

  里面还有其他人。

  听到声音,两个女孩同时看来,其中一人顿时皱了皱眉。

  路倏也认出了对方,正是顾缘。

  “顾小姐、钟小姐,”方迁介绍说,“这位是鹿星公司的路总。”

  顾缘冷笑一声:“哦。”

  无视顾缘的敌意,路倏看向另一个女孩——方迁口中的“钟小姐”。

  年龄看上去比顾缘小,顶多十八九岁,长相非常漂亮,乖巧甜美,一头黑色长发披散,身穿吊带小白裙,有种很安静的气质。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路倏之所以注意她,是因为她和禇钦江,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她也盯着路倏看了片刻,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笑容:“你好啊。”

  “晚媗,你别和他问好,”顾缘记仇的说,“他上次打你哥了。”

  听见这话,钟晚媗也没多大反应,只是转头问方迁:“哥哥还要多久开完会啊?”

  “大概半小时左右,”方迁回答,又对路倏说,“路总您先坐,我去和禇总说一声。”

  “不用,”路倏收回视线,文件递他手上,“这个直接给你们总经理。”

  说完便转身走了。

  钟晚媗纹丝不动的注视他背影,须臾后,轻轻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