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一鸣坐在车里缓缓摸着自己脸颊, 反复回味刚才那一瞬间的触感，心中有点痒痒麻麻。
他按下车窗，仰头看向上方, 像以往每次送林瑾回来那样, 耐心地等待他家里亮起灯光。
需要等待的时间长度他早已熟悉，在心中估算的同时, 他心情愉快地随意扭头四望。
林瑾住的这栋楼靠近小区边上, 越过墙去是一座小公园, 公园对面才有另一处小区的高楼与这栋楼相对。此时霍一鸣停车的地方正是墙边，扭头就能望到公园那一边的小区高楼。
霍一鸣望过去的时候，那栋楼里恰好出现一道闪光，稍纵即逝。可不知为什么, 他的心却猛地一跳。
霍一鸣敛起笑容，微眯着眼犹豫瞬间，动作迅速地从储物箱里翻出一具双筒望远镜, 推开车门下车。
他先抬头看看林瑾家，正好看到灯亮起，接着一转头, 又见远处那栋楼中再次出现闪光。
这次霍一鸣一下就抓住了它的位置, 抬起望远镜看过去, 没一会儿便找到目标房间。那房间拉着深色遮光窗帘，窗帘缝中伸出一小截粗粗的长焦镜头。
他将望远镜往车里一扔, 车门都顾不上锁就转身快步走向公寓楼, 同时摸出手机拨电话。
幸好, 林瑾接得很快。
霍一鸣一边心焦地搭着电梯缓缓上升，一边急切地抢先说道：“林瑾，拉窗帘！有人在拍你！”
林瑾心情正好，完全没想到接起电话竟然会听到这么一句，禁不住整个人一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转身走向阳台门，刷地拉过两边窗帘，将一整面墙的玻璃门全遮了个密实。
下一刻，门铃声响起，手机中同时传出霍一鸣的话：“是我，开门。”
林瑾按断电话过去开门，就见霍一鸣满脸担忧地拿着手机站在门外。
霍一鸣亲眼见到人好端端的，心才终于渐渐安稳。他走进屋里反手关上门，鞋也没换就直接走向客厅。
林瑾跟在他身后，看他盯着已经遮住阳台门的窗帘看，便问：“是从对面楼拍？你怎么发现的？”
“我看到两次闪光，正好我车里有望远镜，寻过去就见到露在窗帘外的半只镜头。这个方向，你家客厅和你的卧室都能拍到。”
霍一鸣蹙着眉头转向林瑾：“你先前不是问起过苗辰冬？这种下作手段，很像他会使出来的。他既然查到这里，你还是马上搬走的好，不然还不知道他会怎么骚扰你。”
一边说着，霍一鸣还抬头环视客厅：“我怕他会买通家政，直接在你家里装摄像头。你这两天有没有安排家政打扫？”
林瑾摇下头：“没，我本来准备明晚再找人来。”
霍一鸣抬手搭上他肩头：“马上就搬吧？你一个人住我实在不放心。今晚先把紧要的东西带过去，其他的明天再回来打包。”
林瑾也没犹豫：“行，你等我一会儿。”说完便走向主卧。
霍一鸣自然不可能干等着，也跟过去看能不能帮忙。
林瑾先把窗帘拉严实了，才打开主卧的灯，又找出一只行李箱往里装东西。见霍一鸣跟了进来，林瑾还一点没客气地指使他帮手。
两人忙活片刻，便提着箱子关灯出门，重新回到才离开没多久的车中。
霍一鸣发动车子，一边往家开一边用眼角余光留意着旁边的林瑾。
林瑾自上车起就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应该是在和人发消息。
霍一鸣尽量平稳地开着车，等他终于放下手机后，才问：“苗辰冬是不是在家电展上卡耀福了？”
林瑾转头望过来，霍一鸣不用看都能知道他目光中的意思，解释道：“我不是查你，我是在查他。他名下的会展公司连续三年承办家电展，你在工作上会和他产生交集的地方就只有这里了。”
“嗯。”林瑾收回目光，漫应了一声。
霍一鸣从他这简短的声音里判断不出他的情绪，开着车又不方便转头看，只得先照自己的想法继续说：“要不我和苗家说一下，给他施施压。光瑞和苗家合作项目不少，我出面他们总得重视。”
林瑾却道：“不用了。最多也就是不参展，损失我们还承担得起。”
这一次，他声音虽然平淡，霍一鸣却能从中听出他话里并没有勉强。
果然，林瑾顿了下又补充道：“我和苗辰冬直接接触过，感觉他精神状态不太正常。你要是也牵扯进来，说不定他会对你做些什么，或者在建筑工程里偷偷捣乱，引起严重后果——我感觉他能干得出这种事。”
霍一鸣听得心中微暖，便问：“那你是有什么打算？”
“我还在等调查社的消息，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林瑾并不紧张，“对付这种疯子，得找准七寸一击致命，不能让他有机会发疯反扑。”
霍一鸣伸出右手搭上林瑾手肘，再一路顺下去，抓到他手掌轻轻捏：“要是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尽管说。”
林瑾没有甩开他，整个人还放松了些：“等结果看看。就我和他接触过的经验，我有点怀疑他在用违禁品。”
霍一鸣：“其实我也还在继续查他。你找了哪家？”
林瑾说了个名字。
霍一鸣听得一笑：“真巧。”
紧接着他又叹气道：“唉，我们应该先沟通一下。结果你看，这不是让人家一份活赚我们两份钱了。”
林瑾侧过脸，微微挑眉：“你一个大集团公司的董事长，还在乎多给人家的那点小钱？”
霍一鸣一本正经：“没必要的浪费是可耻的，以后我们应该坚决杜绝这种现象。”
林瑾露出个淡淡的笑，顺着他的意思应道：“好，以后有事我们多沟通。”
霍一鸣抓着他的手又用了些力。不过，那只手很快被林瑾轻轻甩了回来。
“好好开车。”
*
林瑾去而复返让陆叔有些吃惊，不过听到他要搬过来住的消息后，就高兴得再顾不上别的，还暗暗和霍一鸣使眼色夸他。
小猫原本大概是出来接霍一鸣的，见到林瑾又在他脚下喵喵叫着打转转，林瑾弯身将它抱起来顺了顺毛。
霍一鸣心情也挺好，提着行李箱送林瑾进了他住的客卧。
林瑾打开箱子往外拿东西，小猫抗拒不了身为猫的天性，见缝插针地往箱子里挤，林瑾也由得它自己玩。
等他擦着头发从卫生间走出来，就听见霍一鸣蹲在猫窝前对小猫说：“之前说好的，只有一个月啊。”
林瑾顺口问：“什么一个月？”
霍一鸣转头看过去，蹲着的高度正正好看清那双露在睡袍外的匀称小腿。
猫窝里的小猫见他走神，拱着身子就要窜出窝。霍一鸣被它的动作拉回神，又转回头拦它，同时嘴里回道：“就是我先前答应过三花。你搬进来后让它在你房里睡一个月。”
林瑾坐到床上吹头发，调高音量说：“它在这里不是都睡床，你放窝给它它哪里肯待。”
霍一鸣叹口气，双手抓着猫窝抬起来，转个身放到了床脚边上。
“窝放这儿，你应该不会踢到吧？”
小猫被连窝端到床上，一时间整只猫都有点愣愣的，懵了好一会儿才在窝里转个身，对着林瑾趴下来。
林瑾有些好笑：“踢是踢不到，不过有必要吗？”
霍一鸣一边顺着小猫的毛一边对林瑾道：“还是得让它习惯睡窝，不能放任它睡枕头边上。不然以后会很麻烦。”
林瑾只当没听出他最后一句话里的暗示：“等我睡着了它要是跑出来，我也没办法。”
霍一鸣低头揉揉小猫的头：“三花，你要好好睡窝啊，不睡窝就没收小鱼干。”
小猫翘起尾巴打他的手，喵喵叫了几声。
林瑾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一人一猫互动：“它能听明白？”
“小鱼干肯定能明白，没收不一定懂，毕竟我没真没收过。”
“要那怎么给它建立睡窝和小鱼干之间的联系？”
霍一鸣想了想，摇头：“应该不行，也不能它一进窝就给它吃小鱼干。”
他随即笑道：“那是我的口头禅而已，不重要。其实你只要见到它在你床上睡着，就把它拎窝里，多拎几次它就会习惯睡窝了。先前我训练它不睡我的床就是这样训的，也就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它睡觉时就会回自己窝。”
说完他道声晚安，便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又转回身。
“对了，三花和它的代步车真成网红了。刚才我看过几个app，都上了热门推荐，微博也有。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这次说完，霍一鸣才真的离开。
林瑾靠坐在床头，在手机上回复完消息后，顺手点开微博找到推荐视频，果然没刷多久就见到三只猫坐代步车的视频。三花小猫蹲坐在正当中，左右两边趴着布偶和英短，相当有气势。
还不止一条，他一共见了四条，都是不同角度拍摄的。
林瑾看得有趣，一时兴起，翻出霍一鸣发过来的他拍的照片，挑出一张小猫最得意的模样，随手发到自己微博上。
等他放下手机要躺下睡觉，一低头就见小猫卷在枕头边，也不知道是哪时就悄无声息跑过来了。
林瑾伸手摸摸它，小猫该是睡熟了，没有反应。林瑾又抬头看看床脚的猫窝，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小猫抱起，小心地放进了猫窝里。
◇◆
第二天上午，霍一鸣和林瑾都没去上班，先去给林瑾搬家。
林瑾才从原本的林宅别墅搬到这边公寓不到一年，要打包的东西不算多，就没叫人。他们全程拉着窗帘，打包完便直接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两辆车的后备厢正好装完。
苗辰冬在几天后才接到林瑾已经搬家的消息。
“搬走了？你确定？”
“应该是。他家客厅和主卧的窗帘一直拉着没开过，这几天晚上还都不亮灯。”
苗辰冬眯起眼：“什么时候搬走的？”
“周日或是周一吧……”电话对面不太确定地说。
像是怕苗辰冬怪罪，对面很快又接道：“周日那天晚上，我偷装在楼门口的摄像头拍到他搭一个男人的车回来。后来那男人也进了楼，没多久两人就一同下来，那男人还提着行李箱。应该就是那时搬走的。”
“拍到那人的脸了吗？”
“拍是拍到了，但实在太暗。我尽量处理过，只能勉强看清模样。”
“照片发过来。”
两边挂了电话，苗辰冬很快收到一张图。
图片里是两个男人，走前方拿行李箱的那个正回头和后面那个说话。苗辰冬用手指扩大画面，先是盯着模糊的林瑾看了片刻，才挪出那个回头之人的脸。
“这是……霍一鸣吗？”苗辰冬微微瞪大眼，“他们居然还没断？”
没多久，他瞪大的眼睛重新眯起，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肌肉甚至在微微抖动。
“又是这样……”他喃喃自语着，“你这种家伙，明明一出生就拥有一切，为什么还要来和我抢……”
随后，他突然向旁边桌子上一摸，抓来一支针筒，用针尖刺破自己手指。
赤红的血珠立刻涌上指尖。
苗辰冬翻过手，对着手机挤下血滴。
一滴，又一滴。
血珠落在手机屏幕上，粘在霍一鸣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