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条裤子吧。

  深夜的便利店冷清无人, 时淮拿了瓶清酒结账。店员还送了只小玻璃杯,他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吧台边慢悠悠地喝。

  窗外是一片辽阔的海景。深蓝的海浪压着天际线翻涌而来,搁浅在近处的海滩上留下一滩泡沫。

  得益于团队提前做好的功课, 这片海滩还没怎么被开发过, 人迹稀少取景方便。但相应的周边配套设施简陋,没有星级酒店,只有上了年头的宾馆和民宿。

  他对住宿条件要求稍高, 地方不熟悉又看起来不太干净,这一晚索性将就睡在保姆车上, 收工后把车停到海边, 听着海浪声跟应允聊天。

  如果他在应允身边,那一杯酒的确是该他喝的。

  发出那条消息时,应允大概很失落。

  夜晚的海景配上「如果」, 难免令人惆怅。他也未能免俗, 正在emo时点开应允发来的照片, 只看一眼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收银台后的店员投来担心的目光。他放下酒杯摆了摆手,发现底下那句挑衅的「你觉得呢」, 又哑然失笑。

  是什么小天才的脑回路。

  时淮盯着照片看了一阵, 保存到手机又挪进加密相册里。

  应允等不及他的回复,主动打了电话过来,语气很嘚瑟,“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拍得很不错。”

  时淮故意道,“一般。”

  “一般?!”应允果然暴躁地嚷嚷起来。“你什么审美啊狮子鱼!好歹娱乐圈混那么多年,广告海报宣传照都白拍了吧你。”

  时淮推开店门往外走,声音裹在潮湿的夜风里传入手机,“我的审美是要脱就脱干净。”

  “你那是老流氓审美。”应允听出风声,“你还在外面吗?都收工了怎么还不回酒店。”

  “今天条件艰苦, 睡车里。”时淮回到车上,关上车门给他开视频。

  应允换了身衣服窝在舒适的沙发里吹空调,看得有点不是滋味,“找个酒店住啊,你们经费紧张么,怎么这么抠。”

  时淮说,“附近都没什么像样的酒店。”团队里其他人都在宾馆睡下了,想要条件好就得开车一个小时去找繁华的街道。大半夜也懒得跑那么远,“凑合一个晚上就行了。”

  应允不太理解他哥宁愿睡车里也不去睡床的行为,感觉又讲究又不讲究。不愧是他哥,轻易看不透。

  他盯着手机的时间久了点,像在发呆。时淮敲了敲屏幕,“想什么呢。”

  应允摇头,看到屏幕上他的手指离得那么近,忍不住把脑袋靠过去,又开始黏糊,“你想我了吗。”

  “嗯。”

  “骗我的吧。”

  他故意这样质疑,时淮就会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有在思念他而说出更多好听的话。因为这种无师自通的小心思,他偶尔会觉得自己很有谈恋爱的天赋。

  车窗关严,外面的海浪声便一点都听不见了。车里像个小录音室,连呼吸声都被清晰地收入,他躺在沙发上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漫无边际地跟时淮聊天。

  “今天我碰巧遇见一个以前的同学。你记不记得我初三的时候,”他说,“晚上跟他们去江边飙车差点掉进江里,把你气得扇我屁股。”

  之后他就被管得很严,和谁出门都要向时淮报备,还被人嘲笑「那是你哥还是你妈」。他差点又跟人打一架。

  他性格不算温和,又容易受人撩拨,原本很容易就会学坏的。

  但他哥不允许。他就只好当一个乖小孩。

  时淮说,“我现在也还是会扇你屁股。”

  “呃……”应允脸一红,自己想歪了又做贼心虚,“穿条裤子吧狮子鱼。”

  “对了,哥,还有一个月你就要过生日了。”应允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告诉我去给你弄来。”

  他口气不小,好像哪怕时淮说些什么「天上的星星」,也会义无反顾地摘来。

  一个要上班一个要上学,他们不是每年都能一起过生日。但今年这个生日的意义不一样,他说什么都得去找时淮一起过,甚至比过生日的人还要期待。

  “留给你自己发挥。”时淮说。“你呢?你想要什么。”

  “我又不过生日。”应允嘀咕。

  不过有提要求的机会,他向来都不会拒绝,“我想要……你送我去学校。”

  他摸了摸屏幕,意犹不足,“还想摸摸你。”

  手机里的他哥是个纸片人,摸来摸去也是扁平的画面。分开几天,他都脑补不出手感了。

  总觉得还会看到熟悉的车牌,可一次次总是落空。

  这些事他自己都觉得有点矫情,没好意思跟时淮说。可每一次的「你想我了吗」,实际上都是在说「我想你」。

  开始网恋到现在,感觉有半辈子没摸到过他哥了。

  时淮学着他的口吻说,“穿条裤子吧。”

  “呃……”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应允恹恹地想,他哥的优点是沉稳靠谱,好像遇见再大的事都能波澜不惊。可谈恋爱时,这些优点就不怎么派得上用场了,太平稳反倒显得人很冷淡。

  面对面时还好。可一旦下了床,距离拉开,疏远的感觉就格外明显。为了冲淡这种感觉,他甚至想二十四小时都把通话开着。

  还有更令人难安的原因他不愿意去想——或许时淮处心积虑把他搞到手之后兴趣就淡了,“如果以后有一天我们分手了……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说,“你还会是我哥吗。”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从前还开口问过时淮一次,好像没得到什么正经的答案。起码不是记忆深刻的答案,因为他现在依然惴惴地困惑着。

  “这个问题,”时淮顿了顿,“等我们下次见面时我会回答你。”

  “哦。”应允打了个呵欠,不太确定自己到时候还会不会记得有此一问。

  如果见到时淮,他大概会只顾着开心,别的什么都忘了。

  他困得闭上眼睛,又说了几句就让时淮挂了电话,手机随便撂到一边,趴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隔天早上要赶期末作业,他不想待在家里,就定了个闹钟早起去学校画室。

  时淮不在的时候他就不会在家里吃早餐,洗漱完换身衣服出门顺路找早餐摊,或者去学校食堂看看早餐窗口还剩什么,买点吃的对付过去是常态。

  今天时间尚早。他懒得开车,打算走路去地铁站,刚出门,第一眼看到的是辆停在院外的保姆车。

  作者有话说:

  来唠!

  浅浅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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