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贺知的一句“那我会很难过”, 陆战生这几天对自己的约束又严谨起来了,又恢复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毕竟出去瞎晃就免不了碰上什么事什么人, 就会有控制不住自己跟人干架的可能。

  一般情况下,陆战生在家待着也不会觉得憋闷很无聊,因为他差不多每天睡醒后就中午了,洗漱一番后溜到隔壁,跟贺知斗嘴斗一会儿,顺便还能混上口罗姨给贺知留的午饭,下午看贺知写会儿字帖, 故意扰的贺知写错几个字, 他紧跟着就会取笑一顿, 俩人再斗一会儿, 晚上趁罗姨回来前赶紧溜走, 之后要么吃去吃个晚饭, 要么去郑延家混一会儿, 完事儿回家睡觉, 这一天也挺充实的。

  当然, 非一般情况下,比如罗姨每个礼拜休息在家的这天, 陆战生那状态就不一样了, 睡醒后不能去混那顿饭,也不能过去斗那一阵子嘴,他简直是从头到脚的不开心。

  关键,今天罗姨还又把姓秦的那姑娘请家里来了。

  一大早听见隔壁那动静之后, 陆战生就开始坐不住,他特别担心贺知会在罗姨的威逼利诱下, 向敌人倒戈。

  毕竟贺知的倒戈与否,那可是能直接关乎他名字以后是正着写还是倒着写的。

  可陆战生那会儿也不敢轻易上贺知家去,因为去了不是挨一顿骂就是挨一顿打,所以,他就只能忍。

  从上午一直忍到傍晚,好不容易忍到隔壁再有动静,秦禾离开没几分钟,他立刻就悄悄的跟去了。

  也不是别的,陆战生就是觉得,反正贺知是不会跟那姑娘在一起,罗姨这么硬撮合也是白耽误功夫,而且以贺知的性格又不会很直白的拒绝,那对人家姑娘也是不公平的,所以他觉得就得他仗义一些,替贺知去跟那姑娘说清楚。

  陆战生追上去的时候,秦禾刚推着自行车走出大院儿的大门,他在后边直接对人家嘴欠来了句:“哟,这天都黑了,贺知怎么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去啊。”

  秦禾回头看看他,眼睛里是明显的厌恶。“陆战生,你何必明知顾问?”

  “噢,也是。”

  陆战生两手插着裤兜,一脸痞笑。“贺知那个人脑子直,也不会跟人客气,他对不喜欢的人啊,就这样。”

  “…”

  秦禾眼睛里的厌恶更明显了。“陆战生,如果我没看错你应该并不喜欢我,所以我很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阻拦贺知和我在一起?”

  “巧了。”陆战生不正经回答人家的问题,只耸耸肩:“我也不明白,你怎么就非要跟贺知在一起呢?”

  “我说过了啊。”秦禾说:“我喜欢他,是真心的喜欢。”

  “噢,那可惜了,你喜欢错了人,他那人没感情,你就算是再喜欢他,他也不会喜…”

  话还没说完,陆战生突然一愣,因为他不经意间瞥了眼,发现秦禾车筐里放着的东西看起来有些眼熟,他立刻定睛看了看,发现那好像是…

  他之前抄给贺知的那本书?

  嗯???

  愣过那一瞬之后,陆战生突然两大步跨过去从车筐里把那书抓出了出来。

  “陆战生!你干什么!”

  秦禾见状立刻支下自行车过来抢,陆战生躲了下,然后扬起手臂,把那本书举高到她够不到的地方,又确认了一下。

  没错,就是他抄给贺知的那一本!

  说起来,那原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厚本子,当时为了好看些,陆战生特意用白色牛皮纸包的书封,右上角画的几朵山楂花是他在草纸上练了无数遍之后才画上去的,那四个正楷大字的书名,也是他特意用粗的油笔横平竖直,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写的。

  是为了值得珍藏,他才特意用了心思的,可为什么….

  陆战生当时就很惊诧,他瞪眼问秦禾:“这书为什么在你这里?”

  “你觉得呢!”

  秦禾个子矮,够不到那书,就生气的用力推了陆战生一下。“ 难不成还是我从贺知家偷出来的吗!”

  陆战生更诧异了:“所以,贺知给你的?他为什么要给你?”

  “还能为什么。” 秦禾说:“这本书我们上学时候他就说过要送我,当时有本刊物版但不知道为什么丢了,后来他一直在找新的。”

  陆战生又一愣。

  所以说…

  贺知找这书找了很久,原来是他妈的…..找给她的啊?

  操!

  而这时,郑延和宋见正好从外面混了一天回来,看到陆战生和秦禾在那推推搡搡的就赶紧过来了。

  而见陆战生手里举着东西,郑延过来之后直接就从他身后把东西抢了过去。

  “哟?爱情小说啊?”

  郑延翻着看了看,发现是陆战生的字迹,当时还有些纳闷。“陆战生,你小子怎么回事啊,不是金盆洗手了吗,怎么还背着大伙儿偷摸搞上小动作了?”

  宋见一听这话有点好奇,也立刻从郑延手里把书抢过去,他也认得陆战生的字,翻开一看就笑了,心说可真怪不得陆战生这小子平日追姑娘一追一个准儿了,也真是肯下功夫啊。

  而就在宋见翻着看的时候,书里面夹着的纸张掉了出来,他捡起来看了眼,倒是还挺意外。“陆战生,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这么懂浪漫啊,还写情诗呢。”

  “哟,还有情诗?”

  郑延平日里是最爱臊白陆战生的,听宋见那么一说,他立刻就笑着起哄:“宋兄,赶紧的,快给念来听听!”

  “得嘞。” 宋见笑着清清嗓子:“ 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嗯?”

  郑延一下子没听出这跟情诗有什么关系,问宋见:“ 什么玩意啊这是?”

  “哈哈,郑延,一看你小子平时就不怎么读书。”

  宋见笑着说:“这句诗表面意思是表达愁思的,一个人满怀闲情不好意思明着说出来,只能含蓄的借喻风絮和梅雨,后来被大家广泛传阅,令赋新意,到现在啊,基本都用作表春思,暗恋了。”

  “我操?暗恋?”

  郑延一听这词儿直接更乐呵了。“哈哈,就陆战生这样的还会暗恋呢?我怎么这么不信啊?”

  “那估计是这小子这回真动心了呗。”

  宋见边笑边看了看下句,又说:“嗯,这句就直白多了,这不就表白了吗,直叙 心上人’了都。”

  “哈哈,是吗,快给我看看。”

  郑延笑着结果那张纸,然后笑了个半截,又忽而停住:“ 哎?这怎么都是贺知哥的字啊?也就这后半句是……”

  郑延皱皱眉,疑惑的看向陆战生,这才发现陆战生的脸已经黑的不能看了。

  说起来,陆战生平时读那些酸诗词也确实不多,当时在贺知那里看到这些诗的时候,他并不理解,也没有过多在意,因为在他的既定印象里,贺知就跟块木头似的,他就从来怎么没想过贺知也会有喜欢什么人的心思。

  可这会儿看到书被送到了秦禾手里,那些诗词再经宋见那么一解释,他忽然像是一下明白过来了似的。

  海底月是心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噢,原来贺知也是会有心上人的啊。

  可是....

  不行!

  贺知明明答应过不找女朋友的!他居然又言而无信!

  而且,那本书是他陆战生熬了三个大夜,一个字一个字的抄下来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就送给别人呢!

  而且,这还不是普通人,是他陆战生千方百计防着的,但凡出现就会让他们之间关系重新变回紧张状态的人!

  贺知!

  陆战生的怒火迅速烧到了头顶,他狠狠的咬了咬牙,打算立刻拿着那本书回去找贺知算帐,可从怒火中回神之后,却又发现身边只剩下了郑延和宋见。

  秦禾已经把书从宋见手里抢了回去,并且,骑着自行车离开,已经走出去了很远。

  “陆战生。”

  郑延始终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一脸疑惑的问陆战生:“ 这是….怎么个意思啊?”

  陆战生阴着脸看着渐行渐远的那个背影,眼睛里似乎快要冒出火气。

  宋见琢磨了半天,好像明白了点,之前他听郑延说过陆战生前阵子被他哥收拾的老老实实赔礼道歉来着,他猜想那本手抄的书大概就是道歉的产物,他也听郑延说过,陆战生一直没放弃叫板的事,就是捣乱不让他哥找对象。

  虽说宋见这会儿也觉得陆战生那小子生气也情有可原,毕竟自己辛辛苦苦抄的书被轻易送人,搁谁谁也得介意。

  可客观讲,宋见其实觉得陆战生在这件事上还是有点不懂事的,再较劲,也不能破坏哥哥的人生大事啊。

  “ 陆战生。”

  宋见没忍住劝了劝:“ 别生气上火了,你也马上成年的人了,可不能一直那么幼稚,你哥那性格有个喜欢的人不容易,你就当成全他呗,而且,不就是一本书吗,你就当帮了他忙,以后嫂子进了门,也能对你好点啊。”

  嫂…子?

  陆战生真是挺长时间没听见过这个词儿了,乍一听没反应过来,可过了那么一秒钟之后,他猛的转头瞪着宋见:

  “ 我说过多少次!别他妈在我跟前提’哥’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