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没有停歇, 道路泥泞,走起来就格外的慢。

  陆战生也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到达县城的时候, 居然已经都到傍晚了。

  他先去邮局把信给寄上,然后立刻去买药。

  县城没有私人医馆,也没有小药房,买什么药都需要去医院,还得先找大夫给写个处方,傍晚医院里大夫们大部分都下了班,剩下急诊科几个, 还特别忙, 挂号, 排队, 找大夫…

  等陆战生总算是拿到药从医院出来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供销社早就已经关门歇业了。

  从县城到石门村单趟路程三十多里地, 这大老远的好不容易来这么一趟, 若是不给贺知买点什么东西带回去, 陆战生怎么想都感觉有点亏。

  于是,他就犹豫着要不要住一晚, 等明天供销社开门了, 买到东西再回去。

  正当他站在供销社门口考虑这件事的时候,知青办的刘大伟从街上路过,正好看到他。

  “咦,小陆同志?”

  刘大伟看到陆战生感觉很意外, 立刻停下来问他:“你咋到县城来了哩?”

  陆战生晃了晃手里提着的药。

  “ 咋了?”

  刘大伟顿时感觉有些紧张。“ 村里又有人生病了?”

  “…”

  估计这人大概是让瘟疫给吓怕了,陆战生只好无奈的解释:“ 不是什么严重的病, 最近天气不好,我们村的孙奶奶年纪大了,伤腰总是疼,给她买的。”

  “ 噢。”

  刘大伟顿时就又松了口气,继而,有些欣慰。

  说起来,刘大伟并不认识孙奶奶,但有所耳闻,因为每年吴常德到县里来报村里特困家庭名额的时候,都会特别提一下她,所以刘大伟知道,孙奶奶是个孤寡老人,平时无依无靠,生活的很是不容易。

  作为知青办主任,刘大伟平时负责处理知青们的一切事物和问题,以前在他的印象里,陆战生是个很能折腾的青年,而且刚到石门村不久就闹出过不少麻烦,弄的他一度很担心,就怕陆战生惹什么大乱子。

  所以现在看到陆战生会保护村里的小孩,会帮助村里的孤寡老人,看起来已经在石门村融入的越来越好,刘大伟总算是能放心了,属实欣慰。

  “ 那咋个站这里呢?天都黑了,咋还不赶紧回去呢?”

  陆战生回头看了眼关着门的供销社。“还有东西没买到,正在考虑要不要明天再回。”

  “ 噢 。”

  刘大伟说:“那就明天再回嘛,正好下雨,夜里赶路也不安全。”

  陆战生还是有些犹豫,毕竟留下来的话就得住旅舍,浪费钱。

  刘大伟看陆战生也没答话,站在原地踌躇,琢磨了下,大概是就知道了陆战生的顾虑,他笑呵呵道:“ 知青办那边还有几间闲置的宿舍,可以到那边住一晚。”

  “ … ”

  陆战生又迟疑了下,心说得,看来是天意,于是他就跟刘大伟去了。

  知青办不只有可以住下的宿舍,还有免费的饭菜,到了之后,刘大伟心情一好,甚至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好酒。

  陆战生酒量本来就不怎么样,没喝几口就迷糊了,一觉睡过去完全不醒人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外面阴雨天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空气清爽,艳阳高照。

  陆战生从宿舍里出来的时候,甚至还有些欣喜。

  毕竟秋收在即。

  话说淅淅沥沥下小雨的这些天里,陆战生一直为秋收的庄稼担心着,就怕万一有个万一。

  而如今乌云散去,天气转好,基本上就代表着陕北迟来的雨季已经过去,庄稼能平安的长到彻底收获,陆战生也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心情大好,陆战生感觉脚步都轻快了,他打算去供销社买完东西就赶紧回石门村,离开知青办之前去找刘大伟告别。

  可到了刘大伟的办公室之后发现没有人,他又去了其他办公室,发现也没有人…

  整个知青办的办公大院儿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陆战生奇怪极了,他使劲儿想了想今天的日子,发现似乎也不是什么休息日,而且按照边绥地区人们工作的习惯,他们都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岗工作,根本就没有休息日。

  纳闷了许久,陆战生继续去其他地方找人,最后总算在知青办的食堂里找到了一个正在打扫卫生的老大爷。

  老大爷一看见他,立刻主动跟他说话:“咦!你这娃可是睡醒了哩!”

  陆战生愣了愣:“ 大爷,发生什么事了,知青办的人都去哪了?”

  “ 都下乡帮着抢收粮食去了!”

  老大爷说:“ 昨个夜里突然下大暴雨哩!”

  “ 什么?”

  一听那话,陆战生更是愣了一下,他立刻抬头看天上的蓝天丽日。

  老大爷见他一脸惊疑,感叹一声:“ 你这娃厉害,是真能睡哩!”

  陆战生:...

  话说,昨天晚上陆战生不胜酒力睡过去之后,没片刻的功夫,天就开始变了,一阵猛烈的电闪雷鸣之后,狂风急雨倾盆而下。

  雨势来的急且汹涌,县委的领导们怕下面村子里的地都被淹了,就连夜组织全县的公职人员下乡挨个儿村子去提醒,并帮助村民们抢收粮食。

  陆战生酒后睡眠质量过于好了,巨大的雷声听不见,刘大伟去屋里叫他,他甚至因为被打扰好梦,烦躁的踹了刘大伟两脚。

  县城这边下暴雨,不知石门村那边情况如何,虽然距离三十多里远的距离,但总归是同一片天底下。

  陆战生越想越着急,就也顾不上去供销社了,告别了老大爷,出了知青办就直接往城外奔。

  刚出城,陆战生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陆战生不知道昨夜到底是下了多大的雨,刮了多烈的风,但放眼望去,目及所处,一片破败狼藉。

  四周的农田都被水淹的连成了一片,完全再看不出地垄,玉米高粱等作物被风吹的东倒西歪,果实都被水泡了。

  出城之后,大路不过多远就被淹没,有的地方甚至都已经看不出路到底在哪里了。

  陆战生凭借着几次往返的记忆,趟着深水和泥泞,着急的往家那边走。

  走着走着,大老远的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贺知!郑延!!”

  陆战生大声喊了两嗓子,然后立刻往前跑。

  可刚跑到跟前,郑延二话没说,突然怒气冲冲的迎上来,直接狠狠蹬了他一脚。

  “ 陆战生!你他妈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