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放晴之后, 抢收回来的玉米高粱等粮食被洗干净,经过晾晒,分发到了各家各户。

  原本预计忙碌的秋收工作, 随着洪涝灾害的突然降临,在损失惨重中潦草收场。

  为了抵抗未来必然会到来的饥荒,吴常德组织全村人们行动起来,到田间地头和高岗山坡上去,挖各种野菜,摘各种野果子,收集眼下所有能吃的东西, 他们甚至连一些大叶的草类植物都给割回家晒成草干给储备了起来。

  知青们也跟着去收集了, 回来之后学着村里人把那些野果子和野菜要么晒成干, 要么腌制起来, 越收越崩溃。

  无法想象到时候面对只能吃这些黑乎乎的干菜时, 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陆战生则每天都在绞尽脑汁的考虑怎么解决困境, 避免挨饿的问题。

  考虑着考虑着, 就到了秋播时节。

  石门村秋种的主力作物是冬小麦, 而在播种小麦占用土地比例的问题上, 陆战生与吴常德又产生了分歧。

  吴常德打算还是按照原先的模式,一半的地用来种小麦, 留另外的一半地用于种植明年的春耕作物。

  但陆战生则认为既然眼下急缺的就是粮食, 而冬小麦的收获期又是目前距离他们最近的,所以就应该先顾当下,把目前石门村的土地全部种上冬小麦,等小麦收割之后, 他们再在麦茬地里种些夏播的作物。

  吴常德坚决不同意他这个提议。

  在他们这边,夏播作物一般都是些蔬菜和瓜果之类的, 种的多了也不好存放,根本顶不了粮食。

  石门村的耕作习惯都是如此,秋播夏收的粮食吃半年,春种秋收的粮食再吃半年,虽然这中间会有一段时间的青黄不接时,但一年两季收成,比一季还是要稳妥些,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陆战生则拿眼前刚发生过的涝灾为例子反驳吴常德,鸡蛋倒是没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结果不还是碎的惨不忍睹?

  而且陆战生认为按照本年度小麦的亩产量,收获不比种春种的玉米高粱等作物的收获少,把另一半土地都种成小麦,收成完全可以抵下半年的粮食。

  于是为了这件事,陆战生又开始跟吴常德置气。

  播种之前的两天,需要先犁地,陆战生拒绝参与,坚决不去地里干活,只躺在他和贺知的小屋里看书。

  用以表达自己不认同的态度。

  当然,陆战生看的也不是闲书,他看的是夏舒呈当初留下的关于农业知识的书籍,这些天他一直在研究如何改善土地质量,他想把石门村的那些大块大块的盐碱地给整治一下,好在下个季度来临之前,让它们投入使用。

  但这吴常德不懂得这些,在他看来,那就是骄傲自负的小陆娃又闹脾气了,吴常德非常生气,有天干完活从地里回来之后,他直奔陆战生的小屋,进门就直接一顿骂:

  “ 瓜娃子!活也不干!就知道在屋里躺着!干啥!明年的粮食一粒也不想要了是吧!”

  一听这个,陆战生直接翻了翻眼皮,哼道:“ 粮食收成这个德行,都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的过去今年呢,谁他妈还管明年的事儿啊。”

  “ 咦!”

  吴常德让他气的顿时火冒三丈。“ 你这娃的嘴咋回事!咋啥都敢往外溜!真欠该缝起来!”

  “…”

  陆战生心说得,又来了。

  吴常德一个老顽固,能那么想,陆战生一点也不意外,也没放在心上,他就生气吴常德在冬小麦种植上的态度,一味的独断,半点别人提意见的余地都不给。

  陆战生懒得回嘴,继续看自己的书。

  这时,贺知回来了。

  吴常德看到贺知,就习惯性的开始数落陆战生的不是,就跟被孩子气着了然后跟孩子家长告状似的。

  对于吴常德的“告状”,贺知一般是不会争辩什么的,无论吴常德说的多愤怒,多激动,他都会很平淡的回一句:好,我回头跟他好好说说。

  但今天,吴常德带着火气一顿斥责,最后说到他们在种植冬小麦问题上的分歧时,贺知突然插了一句:“支书,我认为您可以考虑一下他的建议。”

  吴常德直接愣了,因为他知道贺知的为人,贺知绝不是一个因为想偏袒谁就会昧着良心为谁说话的人,何况这事直接影响的还是全村人的生计。

  而现在贺知既然说出这话,就说明他也是认真考虑过这件事,并认为可行的。

  吴常德还是很信任贺知的,愣了那么片刻之后,他问贺知:“ 小贺同志,你为啥也支持都种成小麦哩?”

  “ 原因陆战生已经跟您解释过了。”

  贺知说:“ 而且我按照往年各类农作物的收成估算了一下,小麦的亩产量是最高的。”

  “ 可是太不稳妥了。”

  吴常德说:“ 要是所有地都种成小麦,万一明年麦收也下大暴雨,那颗就全毁了。”

  听了这话,陆战生瞥了吴常德一眼,虽然没说什么话,但挑着眉毛啧了啧,表达的意思很明显:您那嘴怎么就不缝起来?

  吴常德注意到了陆战生的这一眼,直接瞪回去,一脸“老子跟你一样吗你个瓜娃子”的表情。

  “春末夏初属于咱们这边的旱季,下这种特大暴雨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即使有这样的万一。”

  贺知继续说:“ 小麦抢收起来也是比玉米等大颗株的作物要容易些,届时折损程度也会相对低一些。”

  “…”

  吴常德开始有些犹豫。

  “ 再者…”

  贺知看了看正抱着厚厚一本农业知识百科的陆战生,唇角微动,笑了笑,然后回头对吴常德继续道:“ 我们小陆同志正在努力研究如何改善盐碱土地的质量,若是顺利,明年开春之后,也不一定就没有土地再种玉米和高粱那些作物。”

  “…”

  吴常德听了这话,拧着眉头琢磨了片刻,然后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陆战生:“哎,你这瓜娃子,能研究出来吗?”

  啧。

  这语气,明明是问询,但听起来就跟挑衅似的。

  陆战生挺无语,他心说这有什么研究不出来的啊,改善土地质量又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儿了,早在一两年前他就在报纸上看到过,好像是东北那边的一个农业兵团,在这方面取得了很显著的成效所以上了报,那时候他不注意这些,只是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反正他确定这事儿可行。

  既然可行,那他陆战生就一定能做的到。

  陆战生是最见不得别人挑衅他,所以听吴常德那语气,他下意识的这就要放大话,但注意到贺知看过来的那带着提醒和告诫的目光时,他就赶紧的清了清嗓子,然后把到嘴边的话改了。“嗯,我尽量试试吧。”

  “咦。”

  吴常德一听是“尽量”,还得是“试试” ,根本不能放心,他决定还是不要盲目听这俩娃的,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再说。

  吴常德离开之后。

  贺知去洗了洗脸,回来之后刚在床边坐下,陆战生就扔下书,顺手把他拉过来,拽倒,抱在了怀里。

  “ 可以啊贺知同志。”

  陆战生凑上去蹭蹭鼻尖,笑滋滋的说:“ 现在都能做到无条件支持我了,进步挺大嘛。”

  贺知趴在他身上,自己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不是无条件的。”

  “ 嗯?”

  陆战生立刻眯了眯眼睛,带着威胁的语气道:“ 你这个说法我不满意,重新说。”

  贺知被他的表情弄的也笑了下。“ 霸道。”

  “ 就是霸道,怎么了?”

  陆战生哼了哼,然后捏着贺知下巴,故作凶巴巴的样子继续威胁:“ 你最好重新说,说个我爱听的,不然我就咬你!”

  “…”

  贺知看他这个幼稚的样子,又笑了下,然后才说:“ 条件是相信你。”

  陆战生眨巴眨巴眼睛:“噢?”

  “ 你从小就是这样,一旦决定要做点什么事,就一定会钻研到底,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又倔又犟,所以在这件事上,我相信你也一定会做到。”

  “ 噢…”

  陆战生又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就哼了哼:“ 你这话说的倒是也没错,但它跟好听可没什么关系啊,贺知同志,请注意审题,重点是我的要求,我要听的是‘我爱听’的。”

  “…”

  贺知又笑了下,没说话。

  陆战生就又故意撅起了嘴。“ 哼,你说的不光不好听,反而还给我压力了呢,我现在感觉我背上了一座大山,压的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

  “…”

  陆战生感觉自己的某根神经被挑了下,他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顺着贺知的后背滑了下去。

  伸到某个软乎乎的地方捏了捏,陆战生感觉自己的身体顿时就热了。

  “ 当然行啊。”

  他坏坏的笑了下,然后拽掉了自己的上衣,躺回去,两手一摊。

  “贺知同志,请尽情发挥吧。”

  两秒钟后...

  贺知爬起来去插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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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