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日光灯的光照在他身上, 布鲁斯仿佛从光里走出来的人一样，一下就拂去了笼罩在克拉克陷入回忆时弥漫出的一点阴霾。
布鲁斯走到克拉克的身边，他侧首透过停尸房门上的玻璃往里看了一眼, 他瞧着克拉克的表情, 学着克拉克的样子靠在墙壁上，一对情侣垂在身侧的手勾在了一起, 克拉克问道：“你去送妮娜, 没记者堵你？”
布鲁斯回答道：“我跟阿福去送的孩子, ”布鲁斯说道：“出来的时候阿福救出了我。”
克拉克笑了一声，笑容存在得很短暂，很快就消失。
克拉克仰着头，后脑勺抵着墙壁, 克拉克歪着头看他，小声说道：“我有点后悔，昨晚去大都会加班了, 我要是跟你还有妮娜去看马戏团表演，是不是就能救下这个孩子的父母呢？”
克拉克叹了口气, 承认道：“你说得对。”克拉克指头轻勾着布鲁斯的手, 他却说道：“不过, 以后我工作的时候，我再不会屏蔽我的超级听力了。”
布鲁斯的话不带安慰，他只是叙述事实：“克拉克，你要清楚，就算你听见了马戏团表演时绳子断裂的声音，你也……”
“我知道，布鲁斯，”克拉克截断了布鲁斯的话，说道：“别说了。”
克拉克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凯特发来的短信，布鲁斯靠过来看了眼短信的内容，说道：“告诉她，下午四点，你会回公寓去，要她别担心。”克拉克依言发回了短信点击了发送键，布鲁斯继续说道：“奥利弗已经回去了，晚上依计划行动就好了。”
克拉克懒得追问蝙蝠侠和绿箭侠有什么计划，他凑到自己男朋友耳边，问道：“我有点好奇，B，”他问道：“以后这个孩子跟我们朝夕相处，咱们的身份能瞒多久？”克拉克瞧着布鲁斯的表情，他心里一动，问道：“你不打算瞒他？”
布鲁斯微微转头，他透过停尸房门上的玻璃看向门内的男孩，布鲁斯看着迪克的嘴巴张张合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半晌，布鲁斯才说道：“这孩子的父母是被谋杀的，我想亲自教导他，让他不至于陷入仇恨里不能自拔。”
布鲁斯沉默下来，克拉克靠在墙上，好半天，克拉克说道：“我听你的口气，你小时候想对乔·切尔做点什么？”
“确实想过，”布鲁斯没有否认，他说道：“只是阿福照顾着我，你赖着我，没有机会，再大一点，就想通了。”
“什么叫我赖着你？”克拉克白了这样人一眼。
“你五分钟没看到我就担心得不行，”布鲁斯握着克拉克手，手指挠了挠温暖的手心，说道：“脸上一副傻笑，眼睛里总是表露出担心，就好像我消失不见就要对自己做点什么似的。”布鲁斯看着克拉克无语又无奈的表情，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很高兴就是了。”
接下来，两人没再说话，他们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不许有赘述的言语来表达心里的情绪，两人就这么并肩站着等着里面的男孩平复下心情。
好半天，克拉克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坐在冰柜前大哭了一场的迪克慢慢停止了的哭泣，打着哭嗝带着粗重的喘息，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眼自己的父母，慢慢地把冷冻柜推了进去。
克拉克松开布鲁斯的手，布鲁斯侧首往停尸房的门口看去，迪克一推开门，就看见西装革履外搭呢子大衣一副上流人士打扮的布鲁斯，顶着一张小花脸推开停尸房门的迪克动作僵了僵。
出乎意料的是，布鲁斯从他灰色的呢子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包餐巾纸，蹲下身子抽出一张餐巾纸，小心翼翼并且温柔地给他擦了擦脸，并且轻声说道：“要抱抱吗？”
迪克没有再拒绝来自布鲁斯的善意，他知道以后他就要跟着这个人生活了，他张开手，轻轻抱住了与他在电视上看到的布鲁斯·韦恩截然不同的人，松开的时候，克拉克就看见在布鲁斯领口的位置印上的一小片鼻涕泡。
小男孩的脸“唰”地就变得涨红起来。
布鲁斯摸了摸男孩子毛茸茸的脑袋顶，布鲁斯站起身，随意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领口上的鼻涕印，他说道：“没关系，克拉克带你回家。”
“韦恩先生！”迪克唤了一声。
布鲁斯说道：“叫我布鲁斯就好。”
“好，”迪克咽了口口水，说道：“布鲁斯，那你呢？”
“布鲁斯招来的记者，他自己负责引开，”克拉克暖呼呼的手心压在男孩的头顶上，说道：“我带你悄咪咪地撤退，等下回去，葬礼的事情阿福还要问你的意见，你的房间你自己还要布置一下，让我们的布鲁斯老爷跟那些冷血看热闹的记者纠缠去。”
迪克听着克拉克的话，他第一次主动伸出手牵住了克拉克的手。
回到韦恩庄园，如释重负的迪克和克拉克一起吃完了中饭，他才见到姗姗晚归的布鲁斯，有礼貌的迪克崽还想跟布鲁斯有礼貌地问候一番，就被克拉克兜着肚子搭在肩上扛上了楼。
卧室里，被扒的就剩条小胖次的迪克飞快地换上了床边的睡衣。
“妮娜是个女孩子，”克拉克说道，迪克小媳妇一样把被子拉到嘴巴下边，瞪圆了眼睛盯着克拉克，克拉克说道：“我好久以前就想试一试我小时候被逼迫睡午觉的操作了，睡吧，你这二十多个小时太紧蹦了。”
迪克嗅着枕头上传来的太阳的味道，不自觉地就放松了下来，他看着坐在他床边的克拉克，忍不住说道：“克拉克，我看韦……布鲁斯，和电视上主持人说的不一样。”
克拉克应答道：“怎么不一样。”
“电视上说，布鲁斯是个砸钱在蝙蝠侠身上的富家公子，一个根本不了解哥谭现状的有钱人，”迪克注视着克拉克的眼睛，湛蓝的眸子闪着光鼓励着他说道：“我看，布鲁斯很……睿智，”迪克缩了缩脖子，脸蛋子往被子里缩了缩：“怪严肃的，自带气场。”
敏感的小动物微妙地把握住了布鲁斯的真实性格。
迪克看着克拉克一点没有生气的意思，他说道：“你很温柔，也很强势，”迪克鼻尖蹭了蹭被角，说道：“谢谢你们收留我，我以后会听话的。”
克拉克捋了捋男孩翘起的呆毛，说道：“晚上我跟布鲁斯有事情要出门，”克拉克说道：“你跟阿福在家照顾妹妹可以吗？”
“可以！”
迪克还想说点什么客套话，就听见克拉克说道：“我们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嗯。”迪克发出一声重重的鼻音。
“睡吧。”克拉克说道。
不知不觉，迪克的眼皮越发重了起来，一直警惕着神经放松下来，他蹭了蹭柔软的枕头布，闭上眼睡去了。
时隔多年，已经跟蝙蝠侠拆伙很久了的夜翼再回忆起来，回忆起在那个灯火通明的医院地下负三层的停尸房的门外的对话，他回忆起蝙蝠侠和超人把他捡回家时的温柔，再和超人聊起那个深沉又温暖的午觉的时候，黑芯的酥皮一点没有隐瞒的意思，承认他被下了舒缓剂。
可是，年幼的迪克此时是一点都不知情的，甚至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在父母意外过世之后，他能被两个温柔又好心的男士收养。迪克一觉睡到了夕阳西下，再睁开眼的时候，床边趴着一个笑眯眯的小妮子，小妮子甜津津软绵绵地叫了一声：“迪克哥哥，晚上好！”
迪克露在外面的手被玛莎妮娜抓了起来，撒娇地晃了晃，小公主继续说道：“阿福要我叫你起床吃饭，可是我看你睡得这么香，就在这陪你。起床吧，阿福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门外传来的狗爪子刨门的声音，迪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小公主热情地说道：“你等等啊……”没睡醒的迪克看着小公主站起身，跑到卧室门口，拉开卧室门，他一晃眼就看见一只大号白色毛茸茸窜了进来，一跃跳上了他的床，无比热情地给他洗了个脸。
迪克抱着暖呼呼的大肥狗，捏住狗嘴制服住“扑打扑打”的狗舌头，他心里的悲伤往下沉了沉，抱着狗伸出手，学着克拉克摸了摸妹妹的头顶，说道：“妮娜，我要换衣服……”
玛莎妮娜抓住迪克的手，说道：“在家里换什么衣服，就这么去吃饭吧。”
迪克套上拖鞋就被力气超大的小妮子拖下了楼，他问道：“克拉克和布鲁斯呢？已经出门了吗？”
妮娜搂着她的小哥哥的手臂，回答道：“我们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妮娜指着餐桌，拍了拍椅子，说道：“迪克哥哥，我是玛莎妮娜·韦恩，以后就是你的妹妹啦，”小妮子故作老成的做派有点搞笑，她说道：“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刚刚嚣张的给人洗脸的狗蹲在两个孩子的中间，悠闲的晃着尾巴，“汪呜”了一声，就像是在说我也是一样。
而此时，克拉克、凯特、奥利弗还有费莉希蒂被蒙着眼带上鬣狗庄园的车，克拉克的视线毫无阻拦地穿过黑色的眼罩，轿车驶离城市，穿过一片树林，在树林外停了一会。
司机收到耳机里发出的进入的指令之后，才再次发动汽车朝着沥青路深处驶去，最后，轿车在一座外表看起来老旧的长满藤蔓的庄园前停了下来。
门口黑色的铁门上，刻着阳纹的鬣狗图案，在老旧的砖墙上，写着一行字：鬣狗庄园。
奥利弗先下了车，他勾着费莉希蒂的手，克拉克被凯特挽着手，他们四人看起来就像是到鬣狗庄园来瞧热闹的两对情侣，等候在车边的侍僮毕恭毕敬地带着四人走进庄园，推开宅邸的大门，宅邸里大厅里空无一人，侍僮把四人领上楼。
想来，在树林里的停留是为了避开之前进入的客人，克拉克听得清楚，庄园二楼的独立隔间里，传出人说话的声音，有人在谈生意，有人满嘴的污言秽语。
侍僮推开单间的门，等到克拉克四人进入，他才低着头走了进去。
房间装潢的精致而奢华，真皮的沙发，玻璃的茶几，簇金的壁纸，而房间整一面是一个巨大的显示屏，侍僮给四人打开显示屏，门外走来一个人，侍僮从那人手里接过四本酒会名册，送到私人手里，他恭敬地欠欠身，转身离开了。
显示屏上投影出酒会会场的影像，显示屏巨大而清晰，坐在沙发上看着事实转播的影像，就像正对着酒会的拍卖场一样。镜头对准一个装饰奢靡的舞台，舞台上铺着鲜艳红色的地毯，一个个穿着外礼服的女人挨个走上舞台，她们每人的身上都数字标牌，对应着售卖的酒的序号。
他们四人坐在包间的沙发上，凯特刚想开口说了点什么，就被克拉克按住了手。
克拉克注意力稍微集中了一点，就听见房间的茶几底下传出窃听器“簌簌”的声音，奥利弗和克拉克对视一眼，克拉克比了个手势，是哑语的动作。
克拉克的动作意思很明显，房间里没有监视器但是有窃听器。克拉克比了个手势，他们这么安静可不行。
十分无奈地，奥利弗开口说道：“费莉，这就是你想见的世面？”话里带着嘲讽，就像是那种带着女伴来混日子的公子哥，他浑说道：“碰她们我怕脏了我的……那什么，”费莉希蒂满脸通红，奥利弗继续说道：“她们连你的指甲壳都不上。”
克拉克没忍住白了奥利弗一眼，嘴里却相当配合地说道：“什么男朋友，要不是看上了他的钱，谁跟他这个只有钱没有脑子的人做朋友，天天一副假正经的样子，他都两个孩子了！”
托布鲁斯的福，克拉克在哥谭还是小有名气的，奥利弗、费莉希蒂和凯特都不是哥谭人，他们的身份已是没有办法被查到，克拉克隐藏身份就没有意义了。
费莉希蒂眨眨眼，她抬起手抵住了自己的额头，微妙的移开了视线，奥利弗笑得更加灿烂了，而坐在角落的凯特打量着三人的表情，心里闪过一点灵感，却只是一瞬，她并没有抓住。
“也是，”奥利弗继续说道：“那个混蛋每天都是天老大他老二的模样，哪个都要听他的，凭什么听他的意思，他了不起，他都对……”
“天老大他老二”的蝙蝠侠隐匿在庄园外黑暗的树杈间，听着他的男朋友忍不住维护了他一句：“你自己要听他的，又不是他逼你的。”
奥利弗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嘴里说道：“还不是他拽起来的样子怪唬人的，以后，谁乐意听谁听。我反正就他说的对的时候听。”
克拉克很迷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