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想法, 比如说之前已经毕业的饭纲掌选择直接进入职业球队,而佐久早圣臣则是倾向于首先进入一所大学。

  他本来成绩就很不错,再加上还有高二那年全国大赛、以及加入国青集训的成绩作为加分, 进入他想选择学校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但是这么一来,野田光奈原本可以说在霓虹的音大是任意选择, 但是到了巴黎, 遇到的困难会更多。

  但她还是在笑眯眯地说,会举行她的演奏会。

  “因为如果拿到了比赛的一等奖, 我就可以举办演奏会嘛。”

  “这么自信么?”

  “虽然不知道结局会怎么样, 但是抱着‘想要小圣听我的演奏会’的想法, 那就肯定没有问题。”

  看到她脸上笃定的表情佐久早圣臣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还是选择伸出手轻轻地按了下她的头。

  “每次小圣这样,肯定就是害羞了。”

  “并没有。”

  “那么, 小圣。”

  索性将他的手就这么按在自己的头顶,野田光奈笑得格外灿烂:“我们都要加油,对吧。”

  “嗯。”

  听到野田光奈的想法, 作为好友的小柳花子倒是觉得不错,同时无比郑重地给她递上了一个空白的签名本。

  “这是什么?”

  “这个嘛。”

  “……”

  啊, 是要签整整一个本子么?

  虽然还不知道着能不能成,但野田光奈还是乖巧地给小柳花子签了她想要的十张名。

  可以理解,她能明白的。

  巴黎音乐学院的考试在2月份,因为是器乐的关系, 面试官几乎当场就会给出评价,告诉学生是否进入学院。前面几关对于野田光奈而言都还算简单, 在进入面试的那刻她发誓,看到了其中一个老师因为自己姓氏瞬间变得难看的表情。

  然后听到介绍说这位是“西方音乐史”的教授以后,野田光奈就差在心里爆哭。

  野田妹,你到底是给这位教授留下了多少心理阴影,以至于十几年以后听到相同姓氏的人都会表情这么警惕啊!

  你当年的论文,果然是没有交吧!!

  “哎呀,是这个小姑娘啊。”

  其中一个女性教授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脸上的笑容变得温柔许多:“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埃莉诺,你是她那次参加女王大赛的评委?”

  “嗯,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姑娘,而且接下来没有再度参加比赛这点,让我对她更期待了。”

  你又会给我们呈现,怎样的音乐呢?

  作为西方音乐史教授,麦克亚当的表情里多了点纠结。巴黎音乐学院的面试是三人制,但其实真正做出评价的是另外两人,他准确来说是作为专业听众来对对方进行判断。

  当年他听了野田惠的演奏感觉还不错,然后差点在追论文的过程中心肌梗塞。现在这位是野田惠的侄女——

  “感觉我的未来会很黑暗。”

  “噗。”

  听着他的抱怨旁边两个教授都在憋笑,等到野田光奈将手放在黑白琴键上、按下第一个音的那刻埃莉诺没忍住挑起了眉毛。

  李斯特,鬼火。

  幽暗,飘忽,还有那么点怨念的大胆。本来是略微快速的钢琴炫技练习曲,她却又在开头的双手演奏中放慢速度,更偏向了一份诡异。

  并没有打乱任何音符,手指的力量感一直都保持得很好,空拍稍稍拉长,让听众更增加了一份鬼火踪影不定的狡黠——

  “居然,成长到这种地步么。”

  “什么?”

  “胆子真是够大的。”

  大到能够在这种决定性的面试上想要用这首高难度曲子给面试官开玩笑,想要吓到他们,像是在玩乐一样的态度演奏着这样的曲目……

  “她是不是报名了德国的埃特林根国际青年钢琴比赛?”

  “嗯,等4月份的预选出来,大概就是了。”

  “我希望能够在9月份看到她,而且最重要的是。”

  埃莉诺教授双手交叉抵在鼻子前面,表情里多了点深沉。

  最关键的是欧克雷要退休了!她倒要看看,谁敢来和她抢这个学生!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虎视眈眈的教授扒拉到了自己的篮子里,在听到几位面试官说“九月份的新生欢迎仪式上我们再见”这句话时,野田光奈是真切地松了口气。

  那么接下来,就只有一个消息了。

  不过这么一想,自己好像在接下来的小半年里,全是无业游民?

  “什么无业游民。”

  “啊,小圣你现在还是大学生了,我是不是还要叫你一声‘前辈’呀?”

  看到野田光奈笑嘻嘻的模样佐久早圣臣沉默片刻,突然低头凑到了她的面前:“你在担心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担心?”

  “那你为什么要害怕?”

  她害怕了么?

  注视着那双黝黑的双眼,野田光奈最后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抱住眼前的男友后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因为感觉好像,我们之间的差距一下子变大了。”

  以前一个高中还不觉得,现在却觉得好像佐久早圣臣一瞬间比自己成熟了太多,以至于她都有些不敢和他开口。

  “不会的。”

  “诶?”

  “还不如说,是我一直都在追在你身后。”

  看到他认真的样子野田光奈没忍住笑起来,重新抬起头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我知道。”

  不过是九个小时,九千多公里罢了,他们从来都不会因此分开。

  “对了,我的预选结果出来了哦。”

  “是什么?”

  “那当然是通过了。”

  埃特林根的比赛不像是女王大赛这么折磨人,一共就只有两轮——第一轮三首曲目,第二轮三首曲目,加起来甚至于在台上的时间都不超过一个小时。简单方便,同时也很残酷。

  参加报名的有几百人,预选再加上第一轮之后只会剩下八个人。而在这八个人里每一个都是佼佼者,也可以说每一个人都有着光辉的未来。

  “但是看到评委几个,我就有点担心了呀。”

  本来被选为评委,又因为野田光奈也会参加从而拒绝的野田惠撑着下巴,表情里多了点纠结:“因为我看到了讨厌的安德鲁。”

  “讨厌的安德鲁?”

  “一个传统派,认为钢琴家不需要自我,乐谱就已经彰显了一切,钢琴家与其说是弹奏者,不如说是工具,并且还因为自己是工具而自豪的讨厌鬼。”

  “唔,与其说是担心,还不如说……你有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

  千秋真一久违地有些手抖,他看着自己的爱人,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今天光奈出门的时候,是同手同脚。”

  “……”

  “而且还喝了满满一杯黑咖啡,说今天的果汁好甜哦。”

  “……”

  她怎么会紧张成这样!!!

  穿着一身偏向米白色的礼服坐在休息室里上下张开手,野田光奈只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紧张死了。明明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偏偏在此刻她敏锐的听觉在此刻变得好像更加敏感。

  剧烈的心跳声,切换踏板的声音,琴键按下时琴键之间的摩擦声,掌声,还有点小小的议论所有的一切都涌入她的耳朵,让她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听什么。

  她,应该做什么?

  在所有人面前选择耳熟能详的曲子是一种挑战,但不管怎么说,她确实都想选择那一首歌。

  贝多芬,《月光奏鸣曲》。

  之前她听过查尔斯的月光,在想着那个时候的霓虹应该是明月高悬。现在她在德国,也确实是正在经历有着柔和月光的夜晚。

  “光奈,野田。”

  听到自己名字的那刻野田光奈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扫过观众时她的突然停顿了片刻,看到了那个像是不经意出现在最角落里的人。

  啊,是的,这是比赛,也是她的演奏会。

  走到了最后,也不用去想那么多。曾经有过疯狂练习的精准技巧,无数次脚踩下后都开始变得抛光的踏板,指甲也包不住的指尖,粗大而凸起的关节,一切都在这里了。

  还有一些希望,一些期许,以及自己想要诉说的话,只要指尖按下就能表达。

  月光总是能够代表着各种各样的含义,在每个国家却又好像出乎意料地代表着相同的东西。

  纯洁,思念,以及,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