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了劣质金发, 满脸疙瘩的男人躲在不见光的屋子里,地上堆砌了满满的生活垃圾,他透过窗户, 看了眼楼下被人泼的鸡血颜料,骂了声晦气。

  “不就是杀了只死猫吗, 就算是个人又怎么了, 我又没想杀人,那藤原老头, 把猫当祖宗, 能和他祖宗一样死法, 他还得谢谢我。”名为小野扎的男人啐了口浓痰在地上:“那个杂碎警察, 停职的好, 多管闲事。”

  别看一些虐猫者手段残忍, 和变态杀人狂似的, 但他们其实, 都是现实生活中的胆小鬼,简单来说, 是怂。

  因为不敢对人发泄, 所以选择欺凌弱小,柔弱的猫猫狗狗, 正是他们发泄的渠道。

  小野扎虐猫,就是因为怂, 为了发泄, 被父母赶出来独自生活, 因为相貌邋遢, 加上脾气恶劣,在公司做着杂货,被所有人呼来叫去,盛气凌人的指使,是处于最弱势社会地位的社畜。

  所以他发现了,从体型娇小的猫身上找寻控制欲和刺激的办法。

  藤原大叔是个好人,他常在后巷放置猫粮,纸箱,救济流浪猫,有一大群猫咪是他的常客。

  所以他的后巷成了小野扎的猎场,那些被人喂惯了的流浪猫,缺乏警惕心,只要动作轻轻的靠近,就准能捕获到。

  藤原大叔死去的那晚,他因为忘记留粮而急匆匆出门补货,却倒霉的被‘猫的幼崽’变成了猫。

  他心里惊慌,却在看到那个常常帮忙来喂流浪猫的年轻人时安心了下来,他没防备他的靠近,大叔还想着,人变成猫被抚摸这种事,挺不好意思的,有点对不起这年轻人。

  结果,人皮下是恶魔,藤原大叔因为表现出人类的智慧和灵动,让恶魔兴奋了,原形毕露,控制不住自己的,掏出随身携带的刀子和铁丝,就在后巷......

  楼下,一个戴着墨镜的肌肉壮汉,扯着一个白裙猫瞳的小女孩,小女孩沉默着,不情愿的被拖着走,壮汉叮嘱到:“不想死,你就上去把他变成猫,听到了吗?”

  小女孩畏畏缩缩的点了点头,看上去被吓得不轻,但她藏于阴影处的深绿竖瞳中,却散发着空洞无机质的诡异。

  壮汉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心里窃喜自己的运气真好,随便一出门就碰见了把人变成猫的异能者。

  把这人渣杀了之后,他就带这个小姑娘去投靠港口黑手党,升官发财,一想到这,壮汉整个人兴奋的不得了。

  他从未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有‘杀死那个人渣’惩恶扬善的心思。

  因为,没有人会怀疑自己的想法,哪怕是突然升起的念头也一样。

  人是会为自己的突兀念想做合理解释的生物。

  *

  风奈川浅香捧着方才在家里做好的甜点,推开了武装侦探社的大门,单麻花的少女就被几道奇怪的视线围观了。

  风奈川浅香懵逼的愣在原地,她迅速用两秒钟的时间分析出了现在的局势,然后淡定的走了进去:“扔了就好。”

  戴着耳机在沙发上摸鱼的太宰治停止哼歌的动作,翻了个身,双手支撑这下巴,饶有兴趣的看风奈川浅香的动作。

  江户川乱步放下报纸,有些担忧的询问:“没关系吗?”

  “没事,这只是一个警告而已。”风奈川浅香抓起桌上的一大捧鲜红玫瑰,利落的丢到垃圾桶里,柔软玫瑰花瓣上的露水被甩掉,滴落在地,娇嫩欲滴:“我下班会把垃圾带走的。”

  出差刚回来,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的与谢野晶子挑了挑眉:“这么好的花,为什么要扔掉?”

  她只听说只听说来了个和江户川乱步头脑有的一拼的天才少女,抱着好奇心来看,结果风奈川浅香还没来上班,她却被外卖员送到社里的玫瑰吸引了注意。

  若不是亲眼所见,与谢野晶子还不知玫瑰可以开的那么大,每一朵,都像摇曳的婴儿头颅,每一片,花瓣都像是被鲜血漂染,柔软如丝绸一般,那份绚烂,似乎沾染了奇异的魅力,让人不经意间就沉寂其中。

  花瓣在每一次轻轻舞动,就像有美人在其中呼吸所吹动一般,它的生命让人叹为观止。

  它美的有些......触目惊心。

  “您就是与谢野小姐吗,我是风奈川浅香,请多指教。”风奈川浅香看着短发的利落女性,视线落在她额头那种栩栩如生,似乎马上要展翅高飞的金属蝴蝶的发饰上:“与谢野小姐听说过前两天横滨发生的玫瑰杀人魔案吗?”

  “叫我晶子就行。”与谢野晶子蹙起眉:“你说这花,是从人的血肉里长出来的?”

  太宰治插话:“可是这花上这么干净,不像玫瑰杀人魔的手段。”

  这花太过干净,要知道杀人魔作案,绚烂的花和干瘪的皮缠在一起,相辅相成,似乎根茎里都能挤出几滴鲜血。

  太宰治被邀请去看过异能特务科好不容易保下的完整尸体,绚烂的玫瑰,只要他一碰,就会迅速萎缩,化作枯枝败叶。

  太宰治还吐槽,就算有治愈效果,吸收人类血液生长的花用在伤口上,不觉得恶心吗。

  但这花,不管他怎么碰,还是如真花一般娇艳。

  “因为养料不同,这一束,是吸收了异能者的血肉生长出的。”风奈川浅香拿纸巾把被玫瑰花束弄得湿漉漉的桌子擦干净:“很好分辨的,真正的玫瑰没这么香。”

  大多数玫瑰的香,人能嗅到的部分,都是很淡雅的,只有干花,或是提炼了的玫瑰精油,才能扑鼻的香。

  太宰治点点头,的确,这玫瑰香过头了,好像在花上洒落了玫瑰精油一样,摄人心魄。

  风奈川浅香擦干了桌面,但桌上还是一股玫瑰的浓香,让她有点恶心,小姑娘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个混蛋。”

  “对,而且送花的人是神子,大概是警告。”风奈川浅香眸色暗了暗:“先生都允许了,他管的倒是宽......那个虐猫犯也应该死了吧。”

  “死了。”江户川乱步把手中报纸一推,黑白的报纸上,恰好印着巨大的‘冤魂作祟,恶有恶报’的标题:“犯人被监控拍到了,已经抓捕归案,口供证据确凿。”

  “乱步看不出来吗?”

  “怎么可能会有名侦探看不出来的东西。”江户川乱步有些兴致缺缺:“精神系异能者,心理暗示一类,不是什么高明的诱拐啰唆手段,没意思。”

  风奈川浅香思考了两秒,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具体是哪一种精神系异能,还不好说。”

  先生的部下,大多拥有双异能,若是先生最宠爱的神子,有三个,甚至更多异能,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先生无所不能。

  风奈川浅香打开带来的饭盒,漏出卖相极好的抹茶小方。

  这是她自创的做法,奶冻上筛的抹茶粉,内里是杏仁果冻,少女漏出元气的微笑:“不提他了,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被回收的异能者,会被杀死吗。”太宰治趴在沙发靠背上严肃思考,鸢色的眸中满是认真。

  当他扫到给江户川乱步和与谢野晶子分抹茶小方的风奈川浅香之后,从沙发上蹦跶起来,欢快的凑上去:“我也要吃,浅香酱。”

  被江户川乱步扔到桌上的报纸上,赫然印着一张打了码都堪称血腥的图片。

  一个男人被一根麻绳捆在一起,就像扑克的上身下身的方块鬼牌,耳舌被割去,未着寸履的上身漏出大片暗色擦伤和青紫,腹部被铁丝贯穿拧了个疙瘩,一万元的纸币,从中被贯穿,撒在男人身上。

  在尸体不远处,一丛似乎是野生的玫瑰,绚烂的开着,虽说被剪子剪去了一半,但不影响它的美,美到,让人无意一撇,有些毛骨悚然,不由想起樱花树下埋藏着尸体的传说。

  得到风奈川浅香明目张胆偏爱的江户川乱步独占大半盒甜点,他愉悦的享受着奶香味十足的点心,然后开口问:“说来,浅香酱,你为什么讨厌神子,明明他和杀人魔做的事是一样的。”

  正在因为偷吃了风奈川浅香给国木田独步留的点心,在努力复原现场的太宰治竖起了耳朵。

  “我说过,神子和杀人魔不同。”风奈川浅香低下眸:“杀人魔尚且知善恶,神子却只是为了愉悦自身,只要足够有趣,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我刚加入组织的时候,就被他坑害过。”

  那个恶魔,说什么金丝雀就该养在金丝笼里......

  风奈川浅香想起自己一觉醒来,被金丝链子系着脚踝,关在一三米多高的金笼子里,被陌生人围观,指指点点的的茫然和绝望。

  好在先生及时发现了,将她救了回来。

  “好过分。”江户川乱步评价:“这么看,完全是个混蛋嘛。”

  风奈川浅香笑了笑,自己也拿了块点心:“都过去了。”

  针对神子,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恐惧,弱者对强者的恐惧,作为猎物的金丝雀对作为捕食者的猫的恐惧.....

  她的爸爸妈妈死的时候,那位衣角沾染了血迹,浑身雪白的追杀者,就是神子。

  风奈川浅香虽然看到了杀死爸爸妈妈的凶手并非神子,神子是先生派去接她的,还处理掉了她的仇人,但还是会忍不住的想,是不是他设计了这一切。

  她止不住对神子的恐惧,因为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在血泊里,旁若无人的,笑得那么干净,那么坦荡,能理所当然的在七岁的小女孩面前杀了人,鲜血化作莲雾的雨,还温柔的像普度众生的神。

  为什么有人能在把一个七岁的孩童扔到拍卖场给陌生人戏耍之后,还能在先生面前那样理直气壮的撒娇认错,对她这个受害者不屑一顾。

  像玩闹一样随意。

  *

  港口黑手党,总部顶楼,首领室。

  森鸥外拿着手中黑发绿眸的小女孩的资料,手指在‘孤儿院出身,有智力缺陷,于一周前失踪’的字样上划过。

  “失踪不过一个周,能人工移植异能吗,但自然觉醒也说不通......呐呐,爱丽丝酱,这可是侦探社和特务科都没掌握的珍贵情报呢。”

  “也就我这样的孤家寡人才会在乎这种不重要的情报吧。”森鸥外放下资料,一脸委屈:“福泽阁下直接询问那个小姑娘就行了。”

  “知道了又怎么样。”跪坐在地上画画的爱丽丝抬起头,天蓝的眸中满是孩童的纯粹:“猎犬和异能特务科的精锐一齐出动,现在连他们的国籍、进入横滨的渠道都没找到。”

  “所以希望不是敌人啊......”森鸥外无奈:“要是敌人的话,港口黑手党会因此覆灭也说不定。”

  一眼看穿真相的风奈川浅香、杀戮和治愈系异能的杀人魔、风轻云淡抵挡福泽谕吉招式的神子,不明的空间系异能者,莫名出现的所谓异常,那个组织展现的力量,太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