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睁开眼, 漂亮的鸢色眸子一片死寂,有愤恨,有失落, 有绝望,还有更多的, 是属于太宰治的冰冷和绝对理智。

  他盯着悬挂在他尚未触碰之地的憔悴欲滴的巨型玫瑰, 一瞬间, 所有可能性,在他脑海里编织成网, 在迅速挑选最有可能的可能性后, 他干脆翻身坐起来:“安吾, 你看见什么了。”

  坂口安吾触碰着墓碑, 发动了堕落论,眼镜下的眸子, 抑制着怒火, 异能发动完成后, 他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几秒后, 坂口安吾开口, 哑着嗓子:“太宰,你听我说, 织田作他, 可能复活了......”

  杀人魔在挖坟的时候,一直在看一个无人的方向, 在和什么人交谈着。

  尤其是, 他说出:“成为主人的部下, 喜欢什么就去买......听闻灵魂有21克......你有两个好朋友.......需要帮你把墓复原吗.......”的时候。

  还有在杀人魔想杀死太宰治的时候, 他明显是被什么人阻拦了, 才收敛了杀意离开。

  和织田作之助无冤无仇的杀人魔,挖掘织田作之助的墓前,用和织田作之助交谈的语句聊天。

  人死,真的能复生吗?

  坂口安吾想起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杀人魔、神子他们的入境记录,那些人仿佛凭空出现。

  凉宫業说,灵魂有21克......

  灵魂......吗?

  但是,那个神秘组织的首领,为什么要复活织田作之助?

  *

  武装侦探社来了个不速之客。

  银发披肩的神子坐在沙发上,轻轻理着洁白的羽织,脸上挂着恒久不变的笑,神性十足,水蓝的眸里,是浮于表面的善意,让人捉摸不透。

  他的对面,坐着一脸严肃的国木田独步和笑的纯真的宫泽贤治。

  “您有什么事吗,宇笙先生。”国木田独步知道福泽谕吉遇到宇笙羽枳的事,也从风奈川浅香那听了虐猫犯死亡案的真相,对眼前神秘莫测的青年充满了警惕。

  宫泽贤治就没那么多想法了,他一脸天真烂漫的惊叹:“宇笙先生,您长得好好看,就像村子里神社的神明一样。”

  “谢谢。”宇笙羽枳开口,浅浅笑着,礼节做的滴水不漏,但又能感受到他深层的疏离与傲气:“我是来找太宰治的,他在吗。”

  “他有事出去了。”国木田独步藏于桌下的手,捏着一张写了自动手/枪的纸:“有什么委托,告诉我们也行。”

  “我找他,是为私人的事情。”宇笙羽枳并不想和其他人说:“侦探,那个小姑娘在你们这里,对吧,她也行。”

  “侦探?”国木田独步皱眉:“你说浅香小姐?你们认识?”

  “我在这。”风奈川浅香从屏风后走出来,单麻花垂肩的黑发少女深吸了口气,看似平静的,盯着宇笙羽枳:“你找我有什么事,神子。”

  实则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在颤抖着。

  国木田独步睁大眼睛:“你们,一个组织的?”

  怎么回事。

  “浅香酱的代号原来是侦探啊。”江户川乱步大大咧咧的,从屏风后走过来,毫不怕生的坐到宇笙羽枳边上,甩开眼镜腿,驾到鼻梁上:“为什么不是名侦探的助理之类的,你们代号也太没品位了。”

  他话语一顿,睁开的翠绿眸,罕见的闪过一丝茫然。

  看不见。

  宇笙羽枳身上,什么都没有。

  比一张白纸,还要干净。

  “看不见的。”宇笙羽枳轻笑,轻轻持起桌上的热茶:“你就是江户川乱步吧,大人说过,和侦探一样,很有才能。”

  他的【虚构法则】之中,他即是神明,怎么会有外泄的信息。

  江户川乱步只停顿了一瞬,便不在乎的摘下眼镜,纠正宇笙羽枳的措辞:“是名侦探!”

  “你是来干什么的,神子。”风奈川浅香不悦的开口:“先生说过,叫你们别来烦我吧。”

  “不是特意来找你的。”宇笙羽枳轻轻抿了口茶,水蓝色的眸子是一丝戏谑:“只是听说你把人偶师气得不轻。”

  他吹了口热气:“出卖组织信息,顶撞监护者,真是出息了。”

  “先生都不管,你管这么宽。”风奈川浅香攥紧了拳头,抑制住自己的颤栗:“不是来找我的就快离开这里。”

  不能让这么危险的家伙留下。

  看风奈川浅香怕成这样,宇笙羽枳愉悦的喟叹一句:“放轻松,我不是来杀人的。”

  “我是来完成大人的命令的。”宇笙羽枳放下茶杯,唇角的笑一直维持着,他从袖口掏出一块半个板砖大小的红墨色方块:“大人说,太宰治若是还活着,就把这个给他,让他把血滴在上面。”

  国木田独步皱起眉:“你在说什么?”

  宇笙羽枳抬眼,看向风奈川浅香:“萨琳娜的狩猎如此顺利,应该少不了你的帮忙,的确,我不该怀疑你的忠诚。”

  宇笙羽枳唇角弧度上升了些:“侦探,外界的阳光再怎么灿烂温暖,你终归是那个疯女人养大。”

  “是吗?那真让人意外。”他这么说着,语气里却没有一点诧异:“帮我带句话给太宰治。”

  宇笙羽枳将红墨色的方块晶体向前推了推:“若想实现他心中所愿,就把血滴上去。”

  “这是什么?”江户川乱步看着明显是‘异常物品’的东西,皱眉:“又是这种被阻拦了所有信息的感觉......”

  “是......”风奈川浅香想开口。

  “说出来多无趣。”宇笙羽枳打断了风奈川浅香,浅色的水蓝,似是冰块中折射出的某种光辉,他的声音淡淡的,带着眸中独特的韵律:“中毒、致死,或是其他什么有趣的变化,试过了不就知晓了?”

  “你觉得我们会听你的,把未知的危险给同伴吗?”国木田独步拔出枪,对准宇笙羽枳:“太宰他怎么了。”

  宇笙羽枳没有一点危机感,连看都没看那黑洞洞的枪口一眼,视若无物,不紧不慢的起身:“不给他看,他才会后悔,说不准会恨隐瞒了他的人,一辈子呢?”

  他的行动,让警戒着的国木田独步下意识扣动了扳机。

  然后,子弹在宇笙羽枳肩膀边莫约三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宇笙羽枳摘下子弹,白皙修长的指节将那枚子弹,放置于桌上,发出轻轻的碰撞声,他淡淡撇了国木田独步一眼。

  国木田独步被这平淡的视线,刺激到脊背涌起一股冷汗,好像在深渊中与某种不可名状、某种庞然大物的巨兽对视了一样。

  危险。

  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恐惧。

  “我和杀人魔那条蠢狗不同。”宇笙羽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帕,轻轻擦拭之间:“我不喜欢夺走他人的生命。”

  “小野扎呢,他的死是你做的吧。”国木田独步忍不住开口,牙齿,缓缓打颤,像是人类在荒野遇到了野兽那样,最原始的恐惧,他咬紧了牙关:“说的好听,随意夺走他人性命,你和杀人魔不是一样的吗?”

  “小野扎?”宇笙羽枳回忆了几秒:“你说那个啊,丧尽天良,配称之为人吗?”

  本来他是不会记得那种家伙的名字的,可是,大人叫他安分一点,别和杀人魔一样闹得沸沸扬扬,他才收敛了玩闹的心思,只做了那一起案子。

  他是不会让大人苦恼的。

  “你!”国木田独步被他轻描淡写的口吻气到:“只有法律,才有审判的资格......”

  “我喜欢动物。”宇笙羽枳答非所问的,打断了国木田独步的话:“因为他们不通人性,却有灵性,善的懵懂,恶的纯真。”

  “你是理想高尚的人,因当能理解,那些无法被制裁的罪恶,有多恶心。”

  “即便如此,人人都如你一样,这个社会也会乱套。”国木田独步攥紧了手中的枪:“啰嗦他人犯罪,你与罪犯又有何区别。”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

  “那条蠢狗才会打抱不平,见到恶人,便如狗见了骨头那样红着眼,恶心的冲上去,把自己搞的脏兮兮,还妄想大人会夸奖他。”

  “而我做事全凭心情。”

  神明不会在意蝼蚁的看法,神子也不会在意,他足够强大,强大到随心所欲,有绝对不会被伤害到的有恃无恐。

  所谓伸张正义,愤愤不平的见义勇为,城市之光,二十面相的行为,他并不是什么暗处的烛火,岣嵝的复仇者。

  只是为了好玩。

  为了大人偶然说过的一句:“如果实在无聊,就拿恶人练手吧。”

  仅此而已。

  “这个世界,除大人,其他人与我而言都是消遣的玩具。”宇笙羽枳与风奈川浅香擦肩而过:“侦探她,和你们说过这种话吧。”

  “别追了。”江户川乱步制止了想跟上去的宫泽贤治:“没用的。”

  那个人,宇笙羽枳的强大,已经抵达了超越者,甚至更顶尖......

  风奈川浅香说过。

  他的组织的最强。

  绝对防御和精神系异能吗?

  “浅香小姐,那是什么。”国木田独步指着桌上的红黑色砖块,几乎吼出来,年轻的理想主义者不停地询问:“太宰他在哪,为什么可能会死,为什么太宰一定会滴血上去,为什么会恨阻拦的人一辈子,是致死的工具吗,你告诉我那是什么?”

  想到这两天,太宰治的反常,和江户川乱步在第一天似乎随口说的一句:“他高兴的像快要死了一样”,国木田独步就无法冷静。

  太宰治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虽然平日不着调,总被他骂,但绝对是不可获缺的一员,是他们认定不可抛弃的同伴。

  而风奈川浅香,虽然加入时间短,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好孩子,拥有江户川乱步的才能,心向正义,会懂事的帮忙分担委托。经常做甜点来和同事分享。

  可刚才宇笙羽枳说:“多亏了你,萨琳娜的狩猎才能顺利进行。”

  风奈川浅香,是那个神秘组织的成员,和镭钵街的杀人魔,还有那个神子,是一个组织的......

  信任的同伴,竟然是敌人。

  风奈川浅香只觉得血液被迎面来的冷水冲刷了一样,手脚都有些发麻,她只听见自己说:“我不能说。”

  那是神子的留下的恶果。

  警告她,‘侦探’不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而是组织的人。

  他可是这世界唯一的【人间失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