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黑手党。

  音无弦乐照例把新一月的异常物品的报告交给森鸥外过目, 等着顶头上司认可他这个月的KPI。

  苍蓝发的青年一直温温和和的,站的笔直,双手背在身后, 一副谦逊低调的好部下的模样。

  森鸥外看着他上交过来的报告,上面涵盖了糖果屋、红佛, 甚至是白雾时, 音无弦乐在雾里遇到的几个异常,内容清晰,表述完整。

  “断桥边的骨女.......”紫眸的首领读出声:“我也遇到了这样的异常, 不过是一团青色的鬼火。”

  他抬起头:“那个组织的人偶师小姐出现, 帮忙驱散了鬼火, 音无君你是, 遇到了杀人魔?”

  “是, 报告里都提过了。”音无弦乐确认了森鸥外的询问:“糖果屋的具体,我已经写在之前的报告了,这个月确认了的异常, 只有白雾时出现的。”

  其他疑似是异常的东西,连异能特务科都不能确定, 别说港口黑手党了。

  森鸥外点了点头:“辛苦了, 音无君。”

  这算认可了这份报告。

  就在这时。

  地动了。

  音无弦乐眼疾手快的蹲下身,稳住了身形, 森鸥外坐着,没受太大影响。

  只几秒,很快就平稳了。

  ‘嘭’的一声。

  “地震?”森鸥外皱着眉, 稳定了身形。

  音无弦乐站起身, 推到一边, 捋了捋衣服。

  “外面发生什么了?”

  他发问的同时,系统的机械音也响起。

  【支线任务:毁灭异常‘乐园’,任务奖励‘书的扉页’】

  音无弦乐愕然。

  这还是第一次,回收异常有这样确切的奖励。

  书......的扉页?

  他听费奥多尔说过书,系统也和他讲解过,知晓那是能实现人一切愿望的东西。

  那么,扉页,作为书的第一页,它的功效......

  【就是您想的那样,它是摆脱了书的‘逻辑’束缚的神之物品,写在上面的字句,就是世界意识的神谕】

  他和系统对话时,森鸥外不知做了什么。

  密不透风的,一扇窗户都没有的首领室,突然有一面墙下降,漏出一个巨型的落地窗。

  这高科技的隐藏窗户并不是令人惊愕的地方。

  真正让人愕然的。

  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天际正中出现的,那个黑黝黝的大洞。

  就好像是天被神明撕破了个窟窿,或者地面打通了前往地狱的大门,一切能用来形容混乱压抑的词句,都能用在它身上。

  业火、乌云、电闪雷鸣,不大的窟窿,似乎蕴含了世间一切狂躁的力量,压抑、阴沉,诱人恐惧。

  “首领,您在看什么。”黑衣的守卫看见森鸥外的失态,壮着胆子询问。

  森鸥外一怔,问守卫:“你们看不见?”

  守卫们摇摇头。

  “那音无君你。”森鸥外看向音无弦乐。

  “那个东西只有异能者能看见。”音无弦乐低下眸,给出了确切的答案。

  *

  安全屋附身的屋子的楼顶天台,被音无弦乐请人花钱打扫,搬了桌子来,装修成了个休闲的地方。

  宇笙羽织和费奥多尔正在下国际象棋。

  因为刚才的地动,棋盘上的棋子东倒西歪,但两人的注意力却全在那天上的洞上。

  “那是什么。”白色毡帽不离身的青年扶正了身上的披风,轻声询问。

  “乐园。”宇笙羽织水蓝的眸中闪过一丝真情实意的厌恶:“是异常。”

  对,是异常。

  费奥多尔看向宇笙羽枳,腐烂苹果一般的紫眸划过一丝了然。

  银发的青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未曾藏好的失态,浑身写满了对天上那东西的厌恶和烦躁。

  神子知道那是什么。

  费奥多尔伸手想去复原刚才被地动打乱的象棋。

  “不玩了。”宇笙羽枳嘟囔一声,站起身:“我去找萨琳娜说点事情,等下你自己下楼。”

  费奥多尔:?

  可是他快赢了。

  *

  横滨所有的异能者都收到了一张门票。

  镶着金边,黑底色的,莫约手掌大小,纸张上写的字,还沾染了金粉,是极尽的奢华。

  “能实现任何愿望的乌托邦,娱乐至死的狂欢场,来一把赌上灵魂的游戏吧,‘乐园’欢迎各位客人的到来。”

  在门票的最下方,还有一个小小的署名,是手写的,清秀漂亮,不难看出它的书写者是个有修养的绅士。

  ‘patron’

  还有一个时间,一行小字,时间是今晚十二点到二十四小时后的十二点,手握门票即可进入乐园,门票不记名,小字是如果拒绝邀请,撕毁门票即可。

  包括织田作之助和兰波这样的灵魂,也收到了。

  “patron?英语翻译为靠山?”坂口安吾拿着自己的那一张门票,百思不得其解:“署名吗。”

  另一边,在人偶躯壳里的兰波,给出了正确答案:“这是法语,译为‘老板’。”

  萨琳娜为他做的躯壳,除了一张相似的脸,衣服装束全换了个遍,和织田作之助一样,兰波的人偶也惨遭美颜化,看起来只是个十几岁的西欧美少年。

  为了让外人不认出兰波,现在萨琳娜他们都管兰波叫‘让’。

  取兰波原名‘让。尼古拉。阿蒂尔。兰波’的第一个字,‘让’这名字,在法国很普遍,就像美国的杰克、英国的艾伦、日本的小太郎、种花的张伟,完全没有辨识度。

  “老板?是乐园的主人吗。”

  音无弦乐凝神,看着自己手中的这张门票,又看看兰波和费奥多尔手中的,困惑。

  为什么他的门票和他们不一样。

  虽然也是黑金配色,但他的这一张,却在门票的角落,有‘patron’的署名的地方,多了一束艳红的虞美人,它在纸张上热烈的怒放着,栩栩如生,纤弱的嫩茎微微弯曲着,勾出半心的形状,那个名字就写在半心中间的空荡上。

  红色虞美人代表着奢华,和乐园的自我介绍吻合。

  但是为什么只有他有?

  【大抵是因为异常检测到了您的特殊吧】系统这么说道:【毕竟您是为异常带来终结的救世主啊】

  音无弦乐唔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

  他把自己的门票放在口袋里,抬起头,看向正在研究门票的费奥多尔:“你要去吗?”

  虽说是能实现一切愿望,但乌托邦不是什么好词,门票上所说的赌上灵魂,也不像是玩笑。

  费奥多尔微微颔首。

  意料之中的答案。

  音无弦乐点点头:“你要和神子一起去,还是和你的同伴?”

  费奥多尔:?

  他试探着问:“我可以离开?”

  “为什么不行?”音无弦乐疑惑:“我又没软禁你,想离开就离开呗。”

  他说等时机成熟带费奥多尔去个没有异能的世界看看,又没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和宇笙羽织相处了好几天的费奥多尔:......

  你们的神子可没和他说过这件事。

  他叹了口气:“那您会去这个乐园吗?”

  “大概......不,会。”音无弦乐本想说他不去,但突然想到自己还在港口黑手党供职,改了口。

  费奥多尔了然:“那我就暂且告辞了,去做一些准备。”

  说着,转身离开了。

  “大人,您要去?”宇笙羽织皱眉,一副不赞同的模样:“您还是在横滨待着吧。”

  “我肯定要去的。”音无弦乐眨了眨眼,觉得神子的态度稍微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殿下。”

  先前他去糖果屋的世界,凉宫業都没这么大担忧抗拒,是这乐园有什么特殊吗。

  【我也建议您不要去】系统此时开口:【‘乐园’是毁灭过许多世界的恐怖异常,您去了不安全】

  “因为那地方很危险。”宇笙羽枳神色凝重着,也这样说:“大人没有自保的异能,我怕大人受伤。”

  宇笙羽枳还想说点什么,音无弦乐便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同时忽略了系统,然后用口袋里拿出手机,方才有人给他发消息了,估摸着是森鸥外,叫他这个天天上班点不在总部的情报员去总部。

  青年平日温和的浅灰的眸里是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个乐园,音无弦乐一定要去的。

  就为了系统的那句‘毁灭了许多世界的异常’。

  *

  午夜时分,华灯初亮。

  正是人们酣睡之时,却有相当多人的还保持着清醒。

  他们在月下等待着。

  等待着皎洁的月边,那夺走了月亮光辉,低语一般的大洞的召唤。

  十二点到了。

  所有手持门票的异能者周身,突兀的多出一团光晕来,只是眼前白了一瞬,周遭的环境就变换了。

  这是片空地,脚下是柔软细密的草丛,边上是茂密漂亮的高树,把远处遮盖的严严实实,有星星点点悬浮起的,井盖大小的星星灯漂浮在空中,还有萤火虫一般的小个子荧光,将笼罩于夜色下的空地照得宛如白昼。

  往远处看,一个富丽堂皇的巨大宫殿,直冲云霄,醒目程度堪比横滨五栋大楼,任何地方,一抬眼就能看见。

  音无弦乐四处环顾了下,莫约三十几个人,都是熟悉的面孔,武装侦探社的异能者,除谷琦兄妹没来,全员到齐,江户川乱步拿着官方给的门票也进来了,港口黑手党的全员,包括森鸥外这个首领、芥川、中原中也、尾崎红叶、广津柳浪都在、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和原田小姐,还有穿着军装的几名猎犬,还有费奥多尔和果戈里,组织的全员也在。

  所有收到门票的非官方异能者,要么当陌生异能者的阴谋把门票撕了,要么被官方上门**,把门票撕了。

  “这里就是乐园?”作为无效化异能者,已经习惯了异常的特殊对待的太宰治摸着下巴,他视线落在费奥多尔身上的时候,幸灾乐祸道:“呦,魔人君,还在横滨没走呢。”

  知道了那个组织首领的长相,竟然还活着。

  看来他们不杀异能者是真的。

  太宰治话刚落,一边猎犬的刀就上来了。

  ‘嘭’的一声,然后是男性痛苦的闷哼。

  叫的人是动了刀的末广铁肠。

  只见悬浮在大的星星灯边上的小萤火虫挡住了刀,像是一层铠甲,保护了费奥多尔,有一股劲风,反弹到发动袭击的人身上,末广铁肠硬生生吃下了自己的攻击。

  “那是什么东西!”大仓烨子一惊,军装的粉发萝莉拔出刀,警戒着。

  紧接着,下一秒,她的刀被漂浮着的小萤火虫包裹住,怎么甩也甩不开,几秒后,它们散开,锋利的军刀只剩下残破的铁锈。

  “如果这个乐园是乌托邦,应该是禁止武力的。”坂口安吾开口安抚:“我查过,乌托邦指的是不存在的理想之地,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

  只存在于人的想象之中,人人平等,不用工作,娱乐至死的荒诞美妙之地。

  大仓烨子冷冷的看了费奥多尔这个国际通缉犯一秒,又扫过港口黑手党、组织这边诸多在通缉令上出现的面孔,扔下手中残破的军刀。

  “我们是带着任务来的,先告辞了。”

  坂口安吾和原田打了个招呼后,也跟猎犬一样,去单独行动了。

  “等等。”风奈川浅香突然叫住他,小姑娘跑上去,把他拉到远离人群的空地。

  “发生什么了,乱步先生?”太宰治对风奈川浅香的反常很感兴趣。

  “秘密。”江户川乱步摇摇头,不肯说。

  实际上,他暂时也不知道。

  风奈川浅香找坂口安吾干嘛?

  和组织有关的事情吗。

  两人交谈几句,反正,坂口安吾是一脸的反常,不可置信的表情,浑浑噩噩的拉着原田离开了。

  在那个组织找到毁灭这个世界的方法之前,为政府争取最大利益,探索这个世界,这是猎犬和异能特务科的任务。

  “那接下来就该我们分组行动了?”太宰治知晓从风奈川浅香那问不出端倪,只好注重当下的事情:“音无君,来侦探社吗?”

  音无弦乐:.......

  他忍着脾气:“抱歉,太宰君,这次任务,我的搭档是中原干部。”

  太宰治睁大了眼睛:“小矮子有什么好的,快弃暗投明,音无君。”

  “我们港口黑手党的人,就不劳你操心了。”森鸥外笑眯眯的拦住眼看要炸的中原中也:“太宰君。”

  故意加重了‘我们港口黑手党’这一短句。

  “既然来了这乐园,能得到多少,自然是看本事。”紫眸的首领环视了一圈:“假意的恭维也不必了。”

  “正有此意。”福泽谕吉冷哼一声。

  武装侦探社这边早分好了组,为了保证利益最大化,两人一组,港口黑手党同样。

  芥川龙之介负责保护首领的安全。

  说起来,森鸥外本来是不打算亲自来的。

  直到音无弦乐莫名其妙的从太宰治那得到了福泽谕吉也会来乐园的消息,然后森鸥外就决定来了。

  理由是福泽殿下都来了,他要是不敢来也太丢港口黑手党的人了。

  这是什么大龄小学生吗......

  组织这边。

  萨琳娜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小姑娘抓着侦探少年不撒手,默默拽住了不安分的亚路嘉,防止他小孩子忘性大,跑去叫声‘哥哥’给三刻人一个惊喜。

  黑发的西欧美少年模样的兰波也被她留住,要不是织田作之助和侦探社的人一起来的,估计萨琳娜也要拉进队伍。

  凉宫業左右环顾了一圈,走了几步到风奈川浅香身边,和侦探社的人说:“我保护侦探们。”

  江户川乱步眨了眨眼,他还以为风奈川浅香来之前说的保护者是萨琳娜,结果竟然是凉宫業。

  说来那个人偶师身边的新人,是和织田作之助一样被复活的亡者吗?

  宇笙羽枳:?

  “你吃错药了,疯狗。”他指着自己:“我呢?”

  他不可能和萨琳娜组队的。

  萨琳娜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从落地,她就一直站在距离宇笙羽枳最远的地方:“自己玩去吧,神子,反正你也遇不到什么危险。”

  “宇笙君,若是不嫌弃,不如和我们同行?”费奥多尔微笑着邀请。

  宇笙羽枳果断答应了。

  这回轮到太宰治震惊了:“神子殿下,骸塞那刀没把你捅醒吗?”

  宇笙羽枳和费奥多尔这两个反社会人格怎么又混一块去了,还多了个一看也不安分的白毛。

  “那刀是你捅的。”宇笙羽枳鄙夷道。

  多说无益。

  总之,队伍就这么组完了。

  几组人道过别后,就三三两两的选了不同的路,去探索这个未知的‘乐园’。

  音无弦乐和中原中也一合计,选择了方才坂口安吾他们离开的那一条路,倒不是说别的什么原因,只是直觉,中原中也作为荒霸吐的直觉。

  “总觉得那边安全一点。”

  反正是随机选择的路,音无弦乐没有意见。

  *

  和传统的路并不相同,音无弦乐和中原中也走了大概一分钟,只发觉小路边的萤火虫亮光越来越暗淡,高耸的密密麻麻的树根处,也似乎起了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薰的气息,湿润润的。

  两人警戒着行走,也不知道是哪一步踏错了地方,一望无际的前方,变作了一处浴场,向身后张望,树林小路不见踪影,他们所处的地方也变成了室内。

  这是奢华至极的极乐之所,大理石和黄金的柱子撑起了房屋,墙壁上到处是精美浮夸的壁画和天使、神明的雕像,最中间,还有个大的可以划船的奶白汤池,水雾氤氲。

  汤池边,有一张华丽的红木餐桌,上方放置了这种山珍海味,美酒水果,晶莹的葡萄躺在金盘里,粒粒分明。

  空气中香薰和美酒交织的气息令人沉醉,化作勾人魂魄的妖精,直涉心魄。

  音无弦乐本能的呼唤了一声并行的同伴。

  “中原干部。”

  无人应答。

  他猛然惊醒,咬住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四处张望,发觉不知何时,这里只剩音无弦乐一个人了。

  中原中也消失了,他竟然没发现。

  一只温软的手,从身后轻轻搭上音无弦乐的肩膀。

  就在青年警惕的作出反击时,他又收了回去。

  不......是她,是女性的手。

  那是个眼角有细碎鳞片,却丝毫不影响其美貌,甚至为其增添了一丝奥林匹克山之上赫拉般的美艳女子。

  音无弦乐晃晃脑袋,试图驱逐挥之不去的香气,但脑袋只是越发昏沉,光保持清醒就耗费了所有的力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抛弃束缚,回归原始。”

  轻柔如同黄鹂夜莺般悦耳的女音响起,就像是在诵读神章,温软细玉的手送来一件浴袍。

  是偏灰的蓝,音无弦乐发色和眸色的中和,款式很简单,白色的腰带扣着,宽松舒适。

  宽大沉重的风衣被褪去。

  光滑细腻的肌肤裸露出些许,被温热的汤泉水打湿,眉眼精致的青年肌肤熏的嫣红,沉入水雾之中,靠坐在金镶玉的汤池边。

  传闻中,酒神狄俄尼索斯在温泉浴场招待宾客,他们载歌载舞,他们狂欢着沉沦,肆无忌惮的喝酒取乐,抛弃一切束缚,沉醉于葡萄酒与美好之中。

  *

  凉宫業感觉到了久违的恶心。

  吆喝、红眼的赌徒、狂热的氛围,骰子在空中翻转碰撞的清脆声响,纸牌哗啦哗啦的声音。

  是赌场。

  各种穿着的客人都有,西装的、风衣的、甚至还有古韵的长袍,动漫中圣骑士一类夸张的装束,年纪都不小,三十几向上,都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现在却春风得意,沉溺于赌局之中。

  风奈川浅香知道凉宫業讨厌赌场,但来时的路已经消失,整个赌场的布局都昭示着无法随意离开,没办法。

  “我没事。”凉宫業揉了揉太阳穴,红眸中闪过一丝狂躁,他硬生生把心中烦躁压了下去。

  没事才有鬼。

  江户川乱步盯着凉宫業看了几眼,翠绿眸中是意味不明,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口香糖给凉宫業,随后开口:“你认识乐园的主人?”

  他用的是笃定的语气。

  就在刚刚,林间小路变作赌场的一瞬,凉宫業,还有风奈川浅香,就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但具体是什么,江户川乱步说不清楚。

  毕竟小姑娘还是纯粹天真的,凉宫業还是冷淡随和的,好像什么都没变,却好像又变化了很重要的东西。

  像是困惑的疑惑者突然解开了疑问,拨云见日。

  凉宫業接过口香糖嚼了起来,甜腻的草莓味夹杂着细微的薄荷清凉的甜香,让他稍微好了一点,听到江户川乱步的问题,凉宫業一怔,矢口否认:“不认识。”

  江户川乱步皱起眉,他浅淡的扫了一眼赌场,虽说大,但是个宽广的大厅,一览无余:“猎犬和我们选的是同一条路,但他们却不在这里,这说明乐园的主人是可以随意操控目的地的。”

  凉宫業对赌场这么排斥,还有那若有如无的,说不清楚的直觉,让江户川乱步觉得,他认识乐园的主人,最起码也知道这里的事情。

  他们的落点是赌场,这绝不是巧合。

  “乱步。”风奈川浅香开口打断了江户川乱步的逼问:“我们先玩几局游戏吧。”

  江户川乱步皱起眉:“现在去玩游戏?”

  这个赌场。

  名侦探翠绿的眼眸扫过吆五喝六的赌客们。

  他不信风奈川浅香什么都没看出来。

  “你在担心什么啊乱步。”风奈川浅香一歪头,编的精细的麻花辫垂下,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眼睛亮晶晶的,没有丝毫的异样,就好像周末和朋友出来玩,而不是身处未知的异常中一样,声音不算小:“难得来这种地方,不应该好好玩一玩吗。”

  名侦探先生恢复了往日神情,活力满满的说道。

  “好吧,浅香酱,我们去玩!”

  “好耶!”风奈川浅香应了声,转身看向一旁候着的的兔女郎应试生:“给我们介绍一下可以吗?”

  人人平等的乌托邦,还有服务业吗。

  身材妖娆的兔女郎鞠躬:“我的荣幸。”

  他们选择的第一个游戏是最简单的猜大小。

  因为这是为数不多的免费游戏。

  兔女郎小姐介绍道:“整个赌场总共分为两层,诸位可以在免费的游戏区赢得筹码,然后去付费区域玩哦。”

  “既然是乐园,为什么还要有付费区域?”风奈川浅香提出了质疑。

  “因为有些客人想要玩带筹码的游戏啊。”兔女郎小姐这么笑着,服务态度极其良好。

  风奈川浅香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我们如果玩够了,要怎么离开这里呢?”

  兔女郎好像没听见,微笑着。

  风奈川浅香又问了一遍。

  她依旧没什么反应,小姑娘只好礼貌道了谢,然后拽着江户川乱步跑到了猜大小的那桌。

  身着整洁燕尾服的荷官手法利落的摇晃着手中的骰盅,骰子在密闭空间内的碰撞声清晰可闻。

  凉宫業全然不感兴趣的站在赌桌边,光听声音就已经知道了结局。

  江户川乱步摸摸下巴:“小。”

  荷官转动骰盅的圈数和手法都是特定的,懂行的很容易看出来。

  风奈川浅香眼里更是直接,盅还没开。

  三颗骰子的准确数都出来了。

  【2】【1】【4】

  猜大小,三颗骰子,总数加起来一到九为小,九到十八为大。

  免费的赌局赢了给筹码,输了无碍,于是,风奈川浅香他们面前很快就堆满了摞在一起的金币筹码。

  凉宫業随手拿起一枚,普通的一百元硬币的大小,只不过是纯金的,上面还有个牙印,硬币面上没有数字,而是雕刻着一盏华丽的天平。

  天平的两端,一边是一只羽毛,一边的一颗惟妙惟肖的心脏,血管脉络栩栩如生。

  凉宫業有点嫌弃的把带牙印的金币扔到桌上。

  虽说是免费的游戏桌,没有了利益的供求输出,但人的欲望是不可能消减的,很快就有赌徒注意到了这三人。

  跟注的人越来越多。

  遇到高手了。

  荷官这么想到。

  不过在乐园的赌场,免费的游戏桌上,客人赢多少都必须给,后面金库也不缺筹码。

  想到无尽产出金币的仓库,荷官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来到乐园并选择留下,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我帮您换筹码。”看着三人面前堆积成山的金币筹码,兔女郎的服务生热情上前,把小数额的筹码换成了大出一点的筹码。

  天平左侧的一根羽毛变成了一朵简便的玫瑰花。

  风情万种的女人介绍道:“这一枚顶一百枚羽毛。”

  “请把所有的筹码都给我们换一点,可以吗?”风奈川浅香开口。

  “可以,您稍等。”

  很快,乐园赌场的六种筹码就都摆了上来。

  在天平的左侧,依次是最便宜的羽毛,顶十枚羽毛的兔子玩偶,二十枚羽毛的晴天娃娃,顶五十枚羽毛的简笔猫头,顶一百枚羽毛的玫瑰,和顶一千枚羽毛的小面具。

  风奈川浅香:......

  她果断开口:“把我们的筹码都换成面具。”

  江户川乱步看向风奈川浅香。

  果然,乐园和组织有关。

  风奈川浅香和凉宫業就是认识乐园的主人。

  羽毛指的是风奈川浅香,因为江户川乱步听萨琳娜他们叫风奈川浅香金丝雀,兔子玩偶,是那个长发的灰蓝眼睛男孩,晴天娃娃指的是人偶师萨琳娜,猫头......神子?

  玫瑰是凉宫業,这很好辨别,那面具就是,首领。

  所以筹码的大小顺序是按照什么排的?

  地位吗,那样杀人魔就不该排在神子后了,风奈川浅香说过,神子是组织的二把手,首领的心腹。

  实力?风奈川浅香说,那个叫亚路嘉的男孩是组织最恐怖的,是比神子要棘手许多的存在。

  江户川乱步琢磨着,下一秒,了然。

  他想到排序的依据是什么了。

  “乱步。”风奈川浅香的声音响起:“我们刚好赢了三枚面具,猜大小也玩腻了,不如去收费区域玩吧。”

  江户川乱步回过神来,笑了笑:“好。”

  不管怎么样,浅香酱还是浅香酱,那样就好。

  兔女郎立刻迎上来:“几位打算玩点什么?”

  “有推荐吗,要规则简单一些的。”

  风奈川浅香看了眼一米七几,快一米八,身材匀称的兔女郎,默默羡慕。

  她好高。

  “双重神经衰弱,各位听过吗?”

  兔女郎勾起红唇,眸中是诱人堕落的风情万种,她将三人引到一张空白的桌子前,白皙修长的指尖拆开一副崭新的扑克牌,一百零四张牌,张张崭新。

  她在桌上把这些牌平铺开,顺着手的行动,牌听话的停在自己该在的地方。

  很快,空旷的桌面,摆满了牌。

  “又名翻花牌,指将牌翻开将其配对,要求点数、花色必须相同,若是翻到了同样的牌,拿到自己这边就好,然后可以继续翻下一对,直到翻错。”

  在兔女郎讲解的时候,有许多方才在猜大小的桌上占了便宜的赌徒围了上来,很快,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几人包裹住。

  兔女郎抬眸:“那么,三位,谁想同我玩这个游戏呢?”

  如果猜大小的游戏,是他们之中有懂行的,听出了荷官的操控,或者是运气逆天,那这个游戏,在一百零四张牌中配对,一百零三分之一的概率,是绝不可能碰运气的。

  风奈川浅香和江户川乱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我拒绝玩这个游戏。”

  江户川乱步一脸嫌弃:“比猜大小还无聊,就没有别的吗。”

  风奈川浅香赞同的点点头:“给我们换一个吧,这个太无聊了。”

  凉宫業照常对这些赌局不感兴趣,抱着胸,一副莫挨老子的高冷模样。

  他在猜大小时押注,都是被风奈川浅香不停戳戳的结局,别提这种需要亲自动手的游戏。

  “几位该不是害怕了吧。”兔女郎微笑着:“乐园的筹码是免费的,就算输了也没什么,再去免费桌赢就好了。”

  江户川乱步鄙夷道:“你的激将法和你的游戏一样无聊。”

  兔女郎瞬间翻脸,变得凶恶:“不玩和我玩这个游戏,你们就无法离开赌场。”

  上钩了。

  风奈川浅香挑起眉:“那玩了这个游戏就能离开了吗?”

  兔女郎表情一僵,支支吾吾的:“不能.......”

  江户川乱步抱着胸,质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要玩?”

  兔女郎答不上来了。

  还是一旁的另一位荷官走了上来打圆场:“她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风奈川浅香眨了眨眼,单指尖触到唇边,好奇道:“刚才我问是否能离开,她就没回答,你们赌场还强行留客?”

  提到‘离开’这个词汇。

  周围围观的客人骚动起来。

  “为什么要离开,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地方吗!”

  “能被选中进入乐园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幸,竟然想离开,太不识好歹了吧。”

  江户川乱步被指指点点,不耐烦的皱起眉,名侦探先生直接走到桌前,刷刷翻牌。

  每一张牌都准确无误。

  两分钟,一百零四张牌,比普通人看明牌朝上都要快,尽数被配对翻了过来。

  少年模样的名侦探面临讥讽:“作弊的游戏有什么意思,这牌是你拿的千牌。”

  每一对相同的牌背面,都有不同的花纹,长眼睛就能看出来。

  周围鸦雀无声。

  周围的赌徒抻直了脖子,看花了眼睛,也没看出那些牌背面花纹的差别。

  兔女郎憋红了脸。

  受过训练的她,自然能看出牌的不同,以此来出千,先前,这游戏她无往不利,结果这次却被看出了端倪。

  “都是不需要金钱的赌场了,还出千。”风奈川浅香歪歪头,透彻翠绿的眸里满是新奇:“难道免费的游戏,并不免费,而是会付出生命、灵魂一样无形的赌注?”

  周围哗然一片。

  的确,免费的赌场,说不通.......

  眼看着那些赌客躁动起来。

  一声悠扬的音乐骤然响起。

  伴随着音乐,遍布整个赌场的红绒地毯上突然升起许多小的触手,身材妖娆的兔女郎面部凹陷,沾满了唾液的,变作怪物,本来义愤填膺着的赌徒们,都一动不动的僵在了原地,像蜡像似的,任由那些地毯升出的小触手从脚面爬至全身,变成了白蜡的木乃伊。

  看着默契的搞事,然后默契的看向他的两个侦探。

  凉宫業:......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异能,只对生命体管用。

  “他们是活的,不过不是客人,大概是‘乐园’的守卫这样的角色吧。”

  被从天花板甩下的藤蔓接到空中荡秋千的风奈川浅香好心提醒,顺便伸手把江户川乱步也拎了上去,两个人排排坐好,等着凉宫業清场。

  黑发绿眸的女孩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大开杀戒的男人,眸中闪过一丝怀念。

  先前,某些罕见需要她到场的任务,凉宫業就会用藤蔓搭建个秋千藤架出来让她坐,以免柔弱的风奈川浅香受伤。

  好久不见了。

  杀人魔。

  一直观察着风奈川浅香他们的江户川乱步眯起眼。

  此刻的风奈川浅香,像是一瞬间褪去了所有稚气,含苞待放的幼苗绽开成熟,多了丝指点春秋的飒爽,根本不像个十五岁的纯真少女。

  先前的风奈川浅香看那血液飞溅的场面,虽也不会动容,但这般漠视,无一丝不忍,是从未出现过的.......

  可这的确是风奈川浅香本人。

  进入赌场后,发生了什么名侦探都没察觉的变故吗?

  江户川乱步罕见的困惑了,他想摸出眼镜看看,但想到方才风奈川浅香将他拉上来的毫不犹豫,还有下意识的将还没坐稳的他抚稳的动作,没有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