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左溯辞盯着伸到他面前的胳膊, 迟疑着抬起手，“你是想让我……”
见他说话这么慢，洛初把胳膊抬高了点直接道：“你看, 破皮最严重的地方是手肘内侧, 这里涂了药做什么都不方便，就连走路睡觉都会蹭到。”
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左溯辞顿了下缩回手指, 他让自己专注于洛初的伤口：“那也得涂药, 你抓紧时间去洗澡，洗完澡好涂药, 你洗澡的时候注意点, 尽量别碰到水。”
洛初没动, 他还在盯着左溯辞瞅, 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我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陶居？”左溯辞知道洛初要问什么，便直接帮他问了。
洛初点头：“嗯，想知道。”
左溯辞重又把茶几上的可乐端起来：“偶然。”
“不信。”
左溯辞扬眉看他：“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那？”
左溯辞给了洛初说出自己猜想的机会, 洛初反而不说话了，他“我”了半天, 也没“我”出接下来的话。
盯着洛初说话时微微嘟起的唇形，左溯辞的下颌忽然微不可察的一动, 用牙齿咬住了抵在下唇的可乐罐边缘, 轻轻磨了两下。
洛初措辞半天也没想好怎么说, 他被自己笨到了, 他有些着急地去看左溯辞, 却恰好撞进左溯辞望向他的视线里。
他们都没有说话,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在这片短暂的安静中, 左溯辞的心忽然随着洛初眨眼的动作痒了一下。
他松开牙齿放过可乐罐，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前倾身子，一只手臂撑在洛初胯边的沙发上，在那附近摁出一片凹陷。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跟踪你去的那吧？”左溯辞垂眼去看洛初，嗓音微低，有了点气泡音，但洛初并不觉得听得难受，声音钻进耳朵里时他脑袋里想的是棕色可乐乍然倒进玻璃杯时冒出的小气泡。
即便是这样坐着，洛初也要比左溯辞矮上几厘米，因为距离太近，他更是要稍微仰头去看左溯辞。
而洛初自己不知道，每当他仰起脸蛋时，看起来就格外的乖，格外的招人疼。
睫毛和鼻尖看起来要比平时还翘，和所有可爱的小动物都非常相像。
“我……”左溯辞的突然靠近让洛初感受到了淡淡的威胁，他下意识想要反驳，但话即将说出口的时候，他还是老实道，“嗯，我就是那么以为的，所以是这样吗？”
洛初越来越好奇了。
左溯辞反而不紧不慢了，他在这样近的距离里看着洛初漂亮的眼睛，不正面回答：“你去的路上觉得被人跟踪了吗？”
“没有。”洛初是打车过去的，陶居偏僻，有一段路上自始至终就只有他坐的那辆车，要是有人跟踪的话，他不至于发现不了。
“所以啊。”左溯辞轻轻耸了下肩膀。
洛初眼里满是疑惑：“所以你没跟踪我？那你是怎么过去的？”
左溯辞没回答，而是滚动喉结喝了口可乐，食指还在可乐罐上轻敲了两下，语气听起来非常随意，态度也不太热情：“就那么过去的。”
洛初：“……”
洛初慢慢抿起了唇，腮肉也随之鼓起来一点。
一小片气流从左溯辞面前刮过，洛初突然站起来，他站起来的时候还故意加快了点速度，可惜左溯辞并没有被他的突然举动吓到。
浴室的门开了又关，不久前左溯辞刚洗完澡，他洗澡习惯用冷水，洛初则把水温调高了一点，还用指尖试了试才站到花洒下。
“居然这么小气。”洛初洗着洗着就开始嘟嘟囔囔地吐糟。
他看出来了，左溯辞就是故意钓着他的好奇心，故意不痛痛快快说出来的。
洛初认为，他们两个前天晚上虽然闹了不愉快，但那毕竟是前天晚上的事了，他们完全可以心有灵犀的忽视掉那点不愉快，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继续接下来的生活。
但是，通过刚才左溯辞故作冷淡的样子和故意不说真相的行为，可以看出左溯辞并不是这样想的。
突然，洛初的胳膊疼了一下，他轻“嘶”一声连忙抬起胳膊去看。
门外，左溯辞也恰巧在这时候敲了两下浴室门，语气中带着些许了然和冷淡：“别让伤口碰到水，别忘了。”
洛初捧着两秒钟前因为沾水而疼了一下的胳膊，忽然恼羞。
“我没忘！不用你提醒的。”洛初抻着脖子朝浴室门外用他以为的足够大的声音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把两条胳膊笔直笔直的举了起来，这样就不用担心水流会冲到伤口。
可说到一半，他又觉得用这个姿势说话很没气势，很像向左溯辞投降，于是他又“嗖”地一下把胳膊放了下来。
然后他的胳膊再次沾到水，疼痛再次出现。
洛初在水流里一阵手忙脚乱。
可能是急的，也可能是疼的；可能是被左溯辞气的，也可能是被自己笨的，总之洛初从浴室里出来时肚子里莫名窝了一股火。
他出了浴室就直接回了自己房间，把门一关，谁都不理。
洛初的门关的太快，左溯辞只来得及看见一点洛初的背影。
这是……生气了？
左溯辞一愣。
以他对洛初的了解，当生气时，做什么都慢吞吞的洛初会突然加速，干什么都会比平常快一点。
这就是乖孩子，生气的时候都这么规矩乖顺、有迹可循。
不乱砸乱骂，甚至连摔门都不会。
左溯辞的唇角不自觉勾起，他的视线落在躺在茶几上的药膏上。
药还是得抹的。
一定得抹。
左溯辞一脸坦荡地想，洛初妈妈可是不止一次告诉他照顾洛初，他当然不能辜负陈阿姨的嘱托，今晚这药，说什么他都得让洛初抹上。
“洛初？开下门。”
左溯辞敲门的时候，洛初正背着双手趴在床上。
他的脸蛋陷在软绵绵的枕头里，因为担心被子摩擦手肘处的伤口，他此刻是一个背翅大鹏的姿势。
非但不优雅，而且还滑稽。
所以洛初并不想理左溯辞，他的声音闷闷的：“不开，我要睡觉了。”
“抹完药再睡。”
洛初一听左溯辞的声音就觉得自己好像比刚才更生气了，尽管他知道左溯辞是为了他好，但这并不耽误他生气。
他洛初就是这么一个恩怨分明的人。
见他不说话，门外的左溯辞又发言了：“我答应你，你抹了药我就走，随你怎么睡。”
洛初本来也没打算不抹药，毕竟不抹的话疼的是他。
“先涂药水，再抹药膏。”左溯辞说话时还在延续刚刚的酷哥冷淡风，他发现这样能让洛初吃瘪，怪好玩的。
洛初伸手去接药，但手伸到一半，他忽然轻轻咬了下下唇，卷翘的睫毛低垂，把眼里神色挡住一半，好像突然有了什么想法一样。
左溯辞不明所以：“怎么了？”
洛初睫毛轻扇，抬眼的一瞬间眼中似乎闪过一抹狡黠。
但考虑到洛初这样的乖孩子和这个词沾不上边，左溯辞并没在意，只当是自己看错了。
果然，下一秒，洛初的眼神又变得乖乖软软，根本没有生气的样子。
左溯辞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兔子这么乖可怎么办？现在居然连气都不会生了。
“药水该怎么涂呢？”洛初歪头看着自己的伤口，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不会淌得到处都是吗？”
左溯辞：“你可以少量多次。”
洛初眨眼询问：“多少又算少呢？”
左溯辞对上洛初亮晶晶的漂亮眼眸，语气中的冷淡差点没装住：“……算了，胳膊给我。”
“好吧。”洛初听话地把胳膊递过去，老老实实坐在床沿边等着左溯辞给自己上药，声音可柔软了，“我什么都不会，还好有阿辞哥哥。”
左溯辞拿着棉签的手指立刻抖了一下。
他永远无法对“阿辞哥哥”这个称呼免疫。
特别是这个称呼还能轻易勾起他记忆里的那个不可言喻的梦。
“疼……”他一抖，洛初就一缩，“阿辞哥哥，可以轻一点吗？”
左溯辞又是一抖。
洛初又是一缩，他声音里立刻带了委屈：“你是故意惩罚我吗？”
在洛初这里，左溯辞的原则是——一旦洛初委屈，那错的人就是他。
“没有，怎么可能。”左溯辞小心翼翼地捧着洛初的胳膊，语气中的冷淡荡然无存，“我再轻点。”
这次左溯辞几乎是只用棉签头碰了一下洛初，洛初就又哼唧了一声。
“嘶，还疼。”
“还疼？”左溯辞重复道，他刚才已经非常小心的操纵棉签了，为了掌握好棉签和洛初皮肤的接触面积，他手臂都在微微发抖。
只是几分钟，他的胳膊已经开始酸了。
“嗯，还疼，能再轻点吗？”
“好，我再轻点。”为了避免洛初再叫出“阿辞哥哥”这个称呼，左溯辞岔开话题，正了正神色道，“这次的事过去就算了，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要告诉我。”
左溯辞的额头析出一点汗珠，他仔细的给洛初擦药，在他没看见的地方，洛初悄悄勾了下唇角，这种程度的“奴役”左溯辞让他觉得有一点解气。
“这样的事指的是给我发骚扰微信的事吗？”洛初看着神情专注的左溯辞问道。
左溯辞想都没想：“当然。”
“那你怕是处理不过来。”洛初实话实说。
左溯辞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洛初：“因为给我发过这种微信的人不止一个两个啊。”
左溯辞顿时停下手上动作，神情严肃了许多：“还有谁？”
洛初一愣，左溯辞好像很想知道答案。
可……
洛初轻轻眨了眨眼。
刚才左溯辞故意钓着他，不说是怎么过去陶居的。
那现在，他也回钓一下应该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