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隼见到洛初也是一脸惊讶:“洛初?”

  洛初对警察解释道:“他是我高中同学。”

  警察点头, 但还是谨慎道:“我们见他符合你说的身形特征,就想着带来让你认一认。”

  警察办案的时间长了,见过不少尾随跟踪的人都是受害者的熟人, 所以他便隐晦地提了一句。

  洛初听明白警察的意思了, 他摇摇头:“不是他,跟踪我的那个人穿了一身灰色的长衣长裤。”

  天已经黑了,警察简单询问了一下洛初, 又留下洛初的联系方式后就让洛初走了, 说如果有发现的话会再联系他。

  “好久不见。”并不热闹的街边,洛初轻轻攥了下衣角, 抬头看着冯隼。

  几个月不见, 两人连对视一眼都隐约觉得有些尴尬。

  冯隼依旧是那副文绉绉的寡言模样。

  只是他眉眼间似乎比从前多了丝忧郁黯然, 让人很担心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我们……要不找个地方坐下聊聊?”洛初看着冯隼的眼睛, 小心询问道。

  冯隼抬头看了洛初一眼,洛初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是想答应自己的,但冯隼像是想起什么不太好的回忆一样, 还是犹豫了一下。

  他这个反应看得洛初难受。

  洛初直接拉了下他的胳膊,指着旁边街上的一家奶茶店说:“我们去喝点什么吧。”

  冯隼一直低着头看面前的饮品, 洛初这样说, 他才稍微抬眼看了看洛初, 随后又神色郁结地看向窗外:“你没必要联系我的, 他很介意。”

  洛初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冯隼口中的“他”, 指的是左溯辞。

  高考前夕, 他和左溯辞因为一件事闹翻过,还冷战了几个月,那件事的主人公之一就是冯隼。

  洛初不是个有很多朋友的人,他高中三年总共只交了两个朋友,一个是前阶段来找他的同桌张维同,另一个就是冯隼。

  冯隼学习好,不善交际,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不过因为他过于沉默寡言,所以有些同学背后会说他阴郁不合群。

  但在面对洛初时,冯隼尽管仍旧寡言,但对比于其他人来说,他对洛初说的话算多的。

  而且他对洛初很好,洛初偶尔生病请假的时候,他会帮洛初抄一份课堂笔记,还会每天给洛初带一瓶果汁,下雨阴天的时候,他都是先确定洛初有没有雨伞才走。

  洛初知道,像冯隼这样内向不善于表达心意的人能做到这样很不容易,所以他很早便把冯隼看做自己的朋友了。

  论时间的话,甚至要早于同桌张维同。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高一的时候洛初就觉得左溯辞对冯隼有淡淡的敌意。

  洛初记得高考前夕那会儿,教室里即便有空调也很闷,中午的时候他热得睡不着,下午上课也没精神,冯隼便带他去了体育器材室。

  器材室很凉快,他趴在桌子上很快就睡着了。

  谁知他刚睡着就被剧烈的打斗声吵醒了。

  他一睁眼,正好看见左溯辞一脚狠狠踢在冯隼肚子上,冯隼文质彬彬的,鲜少锻炼,一脚便被踹倒在地。

  倒地时冯隼的脑袋不小心磕在器材室里堆放的铁器材上,眨眼间血就流了下来,沿着后脖颈染红了一片领口。

  现在回想起那一幕,洛初仍旧手脚冰凉。

  他当时吓得愣住,冯隼都流血了,左溯辞居然还不停,他从来没见过左溯辞那么可怕的眼神。

  那天如果不是他拦着的话,冯隼可能真的会出事。

  冯隼去医院缝了针,临近高考这个关键时刻,冯隼的家长愤怒不已,他们找了左溯辞的家长。

  谈的时候不止左溯辞和冯隼的父母在,因为冯隼和左溯辞都和洛初关系不一般,所以洛初的父母也一同去了。

  但爸妈回来后并没有告诉他事情的具体细节和解决办法,只说事情暂时解决了,叫他不要管这件事,把注意力放到高考上才是正事。

  可洛初却觉得事情有点奇怪,因为冯隼的父母离开时表情特别难看。

  其实事情发生后,洛初并没有立刻和左溯辞吵架,他有问过左溯辞和冯隼打架的原因。

  当时是这样的……

  “左溯辞,你给我一个理由,我就想知道为什么?”洛初平时总是轻言慢语的,但那天他的语气异常正式。

  左溯辞垂眼看着地面,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情绪显然还没平复,他沉默了半天才低声说:“没什么,就是……”

  “我要听真话。”洛初直接打断左溯辞,他微微仰起头看着左溯辞的眼睛,“冯隼还在医院,我不去医院看他而是在这里问你不是为了听假话的。”

  洛初一句话把左溯辞说到一半的话堵了回去。

  又是一阵沉默,左溯辞沉声道:“他这个人人品有问题。”

  接下来不管洛初怎么追问,左溯辞都不肯具体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耐心耗尽,洛初冷冷看着左溯辞:“我认识他三年了,和他做了三年朋友,他人品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为什么不知道?”

  左溯辞皱眉,声音又急又冷:“那是他伪装得好,洛初,你离他远一点,他不是一个人品过关的朋友,和他做朋友对你不是好事。”

  “呵。”一声轻笑从洛初口中飘出。

  “你连和我讲述事情的过程都不愿意,凭什么让我听你的话远离我的朋友?”洛初觉得好笑极了,发生了这种事,他不是只在担心冯隼的伤势,他也在担心左溯辞,他怕左溯辞因此记过,也怕冯隼的家长闹起来会在左溯辞的档案里留下什么不光彩的地方。

  毕竟他见过冯隼的父母,冯隼虽然老实,但他的父母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洛初是想问清事情经过,好从中调和,可左溯辞不仅不配合,还反过来告诫起他来。

  洛初是真的被左溯辞气得不轻。

  所以那天,他一气之下说了很多他平时绝对说不出来的狠话。

  气到极致的时候,有些明知道说出来会刺伤对方的话仍旧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洛初后来回想,他从出生后从来没对谁说过那么过分的话。

  可他偏偏全都说给左溯辞听了。

  左溯辞全程一言不发,无论他再怎么故作坚硬,洛初还是在他眼底看见了受伤的神色。

  争吵之后,便是冷战——

  长达几个月的冷战。

  那是洛初最难过痛苦的一段时间。

  因为这件事让他同时失去了左溯辞和冯隼两个人。

  冯隼从医院回来后便向学校申请了在家复习,他微信联系过冯隼,但冯隼压根不回他。

  他还去冯隼家找过冯隼一次,冯隼仍旧是避而不见。

  左溯辞和他虽然不在一个班,但平时几乎每天都要来找他一两趟。

  左溯辞要么是替妈妈给他带点什么东西,要么是下课时走到他们班门口,肩宽腿长的一个大帅哥往门框上斜斜一靠,又酷又散漫地敲两下门板,在大家的视线中提醒他别忘了吃药。

  可事情发生后,左溯辞再也没有来找过他。

  洛初那时候上着上着课就会看着门板出神,下课后,有外班的人站在他们班门口找人时,洛初还会下意识把手伸进书包去拿药。

  可等他抬头时,他又发现门边站着的人不是左溯辞。

  没人看见他已经摸到药盒的手指在书包里突然顿了下,药盒又从他手中滑了下去。

  张维同离洛初最近,他偶尔能感觉到洛初动作的停顿:“怎么了?”

  被问了,洛初就会垂下眼,掩盖住那一瞬间的小失落,嘴里说着“没事”,再若无其事仰起头,把味道苦涩的药艰难吞咽下去。

  那阶段洛初心情不好,身体也比往常弱,吃的药自然也就多了点。

  有一次,他吞的药太多,卡在喉咙,他咳了好久,后来停下时眼里泛起了生理性泪水。

  透着那层泪水,几米外的门板在洛初眼中折了又折。

  那一刻,洛初忽然意识到习惯的可怕。

  他高中三年从没和左溯辞像好朋友一样认真谈过心,也没和左溯辞一起出去玩过。

  他们说话最多的时候还是两家人聚餐时。

  在洛初心里,他一直没怎么把左溯辞每天出现在他们班班级门口放在心里。

  因为这件事太小了。

  只是几秒钟的事。

  可他没想到,就是这每日重复的小事入了他的心。

  从小到大,那是左溯辞第一次真正和他生气。

  左溯辞像是突然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平时他去十次厕所能在路上偶遇左溯辞八次,其余两次是左溯辞正在厕所等他。

  可那事之后,他一次都没碰到过左溯辞。

  就连两家聚会时左溯辞也会借口有事不出现,只留洛初一个人和四个大人吃饭。

  洛初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但心里的滋味不言而喻。

  他们一直这样到了高考,高考结束,左溯辞就说要自己赚生活费,立刻离开了家,来了济城,还在济城租了房子。

  什么要赚生活费的话,洛初一个字都不信。

  都是借口,左溯辞就是不想见他。

  只那一次,他彻底见识了左溯辞生气后有多冷漠。

  他以为左溯辞再也不会理自己了。

  不过还好。

  还好他故意和爸妈说他也想要自己出来租公寓后,左叔叔出面找左溯辞谈了合住的事。

  多亏了他的故意,

  他们这才有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