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司令,你的花掉了【完结】>第二十九章 黛心

  ==========================

  话说顾春鸣的这位女朋友,其人姓林名黛,乃南京文人圈子里一位小有名气的作家,以文笔辛辣老练著称。

  自她搬进来后,空置已久的花园洋房再度热闹起来,成日里举办舞会和沙龙,人气聚集,连带着前院那片玫瑰也开得愈发娇艳。

  傅九思也常往这处来,不只为凑热闹,还为林黛那满架子小说作品——他看书的口味算挑剔,林黛的文字却难得地踩中了他的喜好。

  他恋恋不舍地合上手中那本书,由衷地称赞:“你写的故事可真恶心啊!”

  林黛没有将他打出去,反而靠在法式刺绣贵妃椅上得意洋洋地晃着挂在足尖的拖鞋:“现实生活就是这样恶心,我所做的只不过是摘抄。”

  傅九思的眼睛扫过书架:“我问你,你写的那些故事都是你的亲身经历么?”

  林黛不置可否:“作家的经历应该同她的心一样都是秘密。”

  傅九思一听便乐了:“这样啊,可你把你的心交给了顾春鸣又作何解呢?”

  林黛微微摇头,却是不言了。

  洋房夜夜笙歌,只不过就傅九思这些日子所见而言,似乎顾春鸣是极少露面的,若非当初是这人确实陪着看了房交了钱,傅九思几乎忘了他才是正经租客。

  这日,傅九思吃过午饭得了空,恰好陆免成下午又有事,于是他便提早去了林黛那儿,却不想就在那门口,碰上了一位带孩子的女士。

  对方着一身素色旗袍,左手撑一把油纸伞,右侧贴着一个小孩儿,正抬手在那门口摁门铃。

  这番打扮的人在此处是不多见的,那门铃响了许久也不见人开门,傅九思于是上前探看。

  摁门铃的女子一惊,转过脸来,傅九思这才看清原来她的正脸并不像背影那般年轻。

  她穿着素净,那张脸却比衣裳还要素,几乎称得上寡淡,此刻那漆黑如死水的眼珠子盯着人,令傅九思无端生出一股窒息感。

  “你是来找人的?”傅九思开口。

  那女子看了他一会儿:“……这是顾春鸣的房子么?”

  傅九思点头,心中却揣测这女人跟顾春鸣的关系——不够美,因此应该不是男女朋友;虽不年轻,却也没到能做顾春鸣的娘的年纪。

  半晌猜不出来,他便把注意力重新转到门铃上,听着那刺耳而不绝的声响,心想:这个点原该是无人在家。

  然而正在他几乎要放弃叫门、决定离去时,那门忽然开了,里面露出脸来的不是那惯常应门的女佣,而是裹着洒青竹叶真丝睡袍的林黛。

  她将两人让进屋子里,一边打哈欠一边往内走:“拖鞋在门口,咖啡在桌子上,要吃饼干自己拿,跟巧克力一块儿放在餐柜里。”

  傅九思一边换鞋一边欲说她两句,却不想一抬头却愣住了。

  “你这……这是弄什么呢?”

  只见目之所及白纸飒沓,地上、桌上、沙发上、躺椅上、窗框上,乃至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电灯线上,四处落着、贴着、夹着纸页,其上墨迹有的银钩铁画,有的龙飞凤舞,中文、英文、乃至旁人看不懂的符号图画,一同构成了这方雪淋淋的天地。

  傅九思摘下一页来,见是半章现代诗,通读下来又仿佛一段没头没尾的故事。

  再看向旁的,他便大致知道这些东西应当是林黛的稿纸了。

  另外那两人甫一踏进这片天地皆愣住了,那小孩儿尚年幼,好奇心更甚,踮着脚去扯从天花板垂下来的纸页。

  女人却是震惊过后,很快便把注意力拉回了此行的目标人物上。

  “林小姐。”她开口的声音不高不低,像呕哑嘲哳的旧胡琴,傅九思猜测她有某种呼吸道疾病。

  “我有一事想与林小姐单独谈谈。”说着,却也没将视线分与傅九思分毫。

  傅九思便知道这个人是带着一段故事来的。

  如此说来,他今日上门是不巧了。

  女人看了看这满屋子的白纸——到底没发现哪儿能“坐”,于是依旧站着。

  傅九思想了一想,对林黛说:“我先去外面。”

  说完便离开了。

  洋房前的玫瑰开得极好,他知道这是顾春鸣请了新园丁的缘故,对方就着前任园丁划定的花样细细修剪了花枝,又在翻空的土地上种下了最近颇受上流社会追捧的厄瓜多尔玫瑰。

  他捻了一片花瓣,在指尖揉出汁水来。

  忽然,门内传来硬器倒地的声音,接着是一声划破宁静的稚子嚎哭。

  他急急地敲响了门:“林小姐?!”

  无人应声。

  大概过了一分钟门才开,那无名的女人拧着手站在屋里,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小孩儿正在一旁号啕大哭。

  而那地上,林黛正蜷着身躯倒在满地稿纸中,雪色的纸页上正晕开一团暗红。

  “……叫救护车!”

  傅九思也震惊不已,然而怔过那片刻后,他猛然想起自己是开车来的,于是立马上前抱起林黛,至于屋里另外两人,却是实在顾不上了。

  直到眼看着人进了手术室,他这才稍微歇了口气。

  借医院电话先联系了顾公馆,对方说主人不在,便又联系了孙尧,这回倒是找着了人,只不过他已回上海,远水救不了近火,只答应着继续帮忙联系顾春鸣。

  挂掉电话,傅九思想了想,还是打了一个电话到陆公馆。

  他知道这时间陆免成多半不在,打电话去,不过是为了向管家探听顾春鸣可能的行踪。

  做完这一切,又在医院长廊上等了数小时,直至金乌西沉,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

  “她怎么样?”

  傅九思探头往里瞧,只可惜屋阔景深,又有屏风挡着,到底没能瞧个明白。

  医生看着他:“请问您与患者的关系是?”

  “朋友。”

  医生顿了顿:“患者属于外力撞击引起的流产,我们已经通过手术将胚胎及胎盘组织排出,目前患者已无生命危险。但还是建议尽快联系患者家属。”

  傅九思虽震惊,却还是跟医生道了谢,又处理了缴费以及住院手续等一系列程序后,才一时茫然不知所措。

  顾春鸣是晚间来到医院的,跟他一路的还有陆免成。

  远远瞧见人来,傅九思这才松了一口气,陆免成走过他近旁,悄悄摩挲了一下他的腕骨,他顿时感觉紧绷了一下午的心被揉松了。

  这事跟顾春鸣脱不了干系,当日情急,事情的原委他们都是日后才知晓。

  原来,那名找上门来的女子正与之前提到的顾春鸣发生在港岛的那桩风流案有关。

  傅九思看人的眼光不错——对方果真既非顾春鸣的前女友,也非他的娘——其真实身份是那位有着四分之一日本血统的小姐的贴身女佣。

  当年双方解除婚约后便分道扬镳,本以为自此一别两宽,却不想那小姐早已珠胎暗结。

  对方也是有身份的人家,纵然拗不过女儿非把孩子生下来,却也决不许其踏入家门一步。

  那小姐无法,只得请求自己那忠心耿耿的贴身女佣跟紧人牙子,又使出钱财把人买下。

  然而即使买了人,也不敢让家人知道。便只请女佣帮忙在外找个良善人家代为收养,每年再私下给一笔钱,只愿孩子吃饱穿暖,念得起学堂。

  本来日子如此过下去,虽不得母子团聚,但至少各自安稳,日后倘若有机缘认亲,也是一桩喜事。

  却不想自去岁冬天开始,小姐便沉疴难起,直至今年立了春,人终是不行了。

  弥留之际唤来女佣,言自知愧对双亲,亦不曾尽母亲之责,自己在银行里留了一笔款子,烦请今后酌日交与那孩子。

  又道自身既应了那句“情深不寿”,便请日后无论如何也要那人见一眼孩子,也不枉她在这俗世情场中走一遭。

  “由此可见,交女朋友可以,可若是生出个无名分的孩子来,那便太坏了!”最终,傅九思替这件事做了总结。

  此事令他十分气闷——先不言林黛是他的朋友,便只看他那好好的一幢花园洋房,如今竟不明不白地变成了“凶宅”,就足够他捶胸顿足了!

  他卧在陆公馆的沙发上跟陆免成讲话:“那个女人一露面,我就察觉到不对劲。”

  陆免成在他对面抽一支雪茄,他微眯着眼睛享受混合了傅九思的气味的烟草香,仿佛一头即将入眠雄狮收起了爪牙。

  “不过,”傅九思想起一事来,“你怎么会来医院?”

  毕竟这件事,无论从何角度来看,皆与他无关。

  就是傅九思下午打的那个电话,也只不过因他一时失了方寸,盼他能给些安慰罢了。

  陆免成的脸隐在烟雾后,带着餍足:“为你。”

  傅九思一愣,随即脸红:“……谁信!”

  话虽这样说,心里却美滋滋的。

  过后想起那房子的事,又皱起了眉:“我这房子原本就愁卖,好不容易租出去却又出了这档子事,哎你说,我是不是该请个大仙儿来做做法?”

  陆免成起身走到他这方来,傅九思给他让开个坐的位置,却不想被人一把搂进了怀里。

  “随你。”陆免成似乎并不将林黛放在心上,今日之事若非傅九思在场,他是不会为个不相识的女人专程跑一趟医院的。

  “要我说,若是真卖不了也罢,”他用嘴唇摩挲着傅九思的耳廓,“你那房子就留着你我将来养老吧。”

  傅九思一偏头,撞进他的眼睛:“那可还要白空置几十年,我不做这亏本买卖。”

  陆免成一乐:“我瞧那片玫瑰开得不错,左右陆若拙大学毕业要回南京工作,我提前替他置好了房子,也好方便他今后娶媳妇儿。”

  “……”傅九思想起了自家姐姐跟此人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不由地笑他,“你可真会做打算!”

  ——若是那俩人日后真有缘结成了连理,他这“凶宅难鬻”的问题不就不攻自破了嘛?!

  陆免成也笑,只是在傅九思没看到的地方,那双漆黑的眼里蛰伏着一束微光。

  终章 岁岁

  ====================

  是夜,下关码头。

  船上灯火摇曳,“咔嚓”,是酒碗碎地的声响。

  老七谄媚地献上一碗新烧酒:“北哥,兄弟们也就是今夜走这一遭,就一碗,不多喝。”

  北哥冷冰冰地刮了眼前四人一眼,须臾,不知想到了什么,既没掏枪,也没动怒,接过碗一口干尽。

  “走。”

  那是金陵城内最清贵的一片建筑,乃当局划拨给部分官员的高级住宅,既为那份宏伟的《首都计划》的产物,便理所当然地汇集了三十年代初归国一批优秀青年建筑设计师的全部巧思。

  北哥只往那路灯光影处扫了一眼,并不多花心思,而是直接带着人从黑暗中伏近早已勘察清楚的目标。

  他的手心渗出了汗,这一片多权贵,安防力度并不差。选在此地动手自然有那位的道理,但对于他们而言,多少是有去无回的买卖。

  只不过身为棋子,这本就是他们的命。

  老七先摸近了,查看半晌,回身:“叫我们哥们儿打了兔子窝——那傅家的小少爷果然也在。”

  另一人道:“这就叫命,谁让他回回都碰上。”

  有人走近。

  北哥做了个手势,众人瞬时噤声。

  夜风掀起一片窗帘,内里人影笑闹着,一前一后上了楼。

  北哥抬头看了一眼建筑二层西侧,那里的窗子夜晚本是闭合着,如今却开了一丝不甚明显的缝,显然插销不在原本的位置上。

  事到临头,老七终于有些发怵,看向他:“北哥,四爷那头……”

  “做你自己的事,”北哥眼底闪过一丝寒光,“等你有命回去再见四爷也不迟。”

  老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尽力压下了过速的心跳。

  深夜,自鸣钟敲过三下。

  “走。”

  一个灵巧的身影摸黑攀上了墙沿,只见他几个点落,勾住排水管和一楼的雕花漆艺栏杆,瞬时便吊上了二层的窗台。

  轻推开半掩的窗,丢了个东西进去,又四下摸索片刻,抓住那提前埋好的引线一拉扯,黑暗中一声轻响,片刻,空气里传来某种棉织品燃烧后的焦糊味。

  来人依照原路轻手轻脚地落地,不多时便见同伴从建筑的另几个方位返回,待他们在庭院角落聚首时,一楼已经可见不小的火光。

  眼见火势愈大,尤其二楼先开了窗那方,因空气流通而已有火苗蹿出了走廊,北哥这才低声下令:“撤。”

  脚步碾碎半掩的月光,突然头顶枝头微颤,一声夜鸦长鸣。

  心口突然一刺,一股不详的预感传来,北哥猛然驻足。

  “怎、怎么了?”老七差点一头撞上。

  北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片刻后,没发现异样,他摇摇头:“快走。”

  然而刚一踏出庭院,他的眼球骤然针缩——面前一排枪口正对着他们!

  身后是红的火,身前是黑的枪,一地弃子已然无处可逃。

  北哥脑子一转,电光火石间手上一动,袖珍□□的枪口眼看就要对准自己的头!

  “砰!”

  手腕传来的剧痛使他丢了枪,抬头隔着冷汗,只见那位有着“阎王”之称的军阀正冷眼看着他,其手上的枪余烬尚未消。

  他咬牙吐出几个字:“我等生是四爷的人,死是四爷的鬼,陆司令既抓了我们,也不必留我们这些个狗命,免得脏污了您的眼!”

  “四爷?”

  那人闲闲地看着他,既没如他想象般发问,也没下令将他们收押,只用袖口擦了擦枪:“你们四爷确实养了一帮好狗,只可惜——”

  风止,树静,云开。

  北哥看见月光照在那人的笑上:“毕寒琛毕四爷,他自身也难保了呀!”

  北哥一愣,顿时冷汗浸透了背心窝。

  他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只下意识地盯着人,脑子却已全然无法思考了。

  他看见那人走近,挡住了地上的月光:“‘那边’的事,四爷自会处理——当然,我说的是‘杜四爷’。”

  这时,外面有人前来通传。

  对方在陆免成耳畔如此这般报告一番,须臾,陆免成再次走近他。

  “看来杜四爷那边也处理妥当了。”

  “把人带走好生看管。”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三日后,傅公馆。

  这处是傅君守在南京置的宅子,傅九思本可以住这儿,却因着不愿同陆免成分开而一直宿在陆寓。

  烈日炎炎,一进屋杜春秋便掏出手绢擦了擦额角,圆胖的脸上蒙着一层油汗。

  “四爷坐。”陆免成与他分烟,杜春秋接过,深深地吸了一口。

  傅九思好奇地看着他:“事已了结,四爷何必这般匆匆?”

  杜春秋直摆手:“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让陆司令跟九哥儿看笑话了。”

  他确实状态不好——被自己精心培养的部下反水,且是与日本人勾结那般上不得台面的缘由已是丢人丢面到了极致,更何况那人还是他私心里最钟意的接班人选,这事任谁遇到状态都好不了。

  不必旁人提醒,他知道自己如今已然成了南京上海两地的笑话!

  抽完一支烟,他这才真正舒了一口气,紧绷的心绪也松泛下来。

  “不曾想早在一年前,这逆子便已跟那朝仓树暗中勾结,探听我馆内各项机密不提,更是通过我手中的航运渠道替日本人走私鸦片跟军火!”杜春秋恨恨地捻灭烟头。

  陆免成说场面话:“谁都有疏忽的时候,四爷不过是一时迷雾遮眼。”

  ——只不过这一“遮眼”,就差点丢了命。

  傅九思到底是头一回经历这场面,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两天,犹有些后怕,但他好面子,不欲人看出,便常以另一事来掩盖。

  他冲陆免成没好气地说:“跟那姓顾的混在一起,果真没好事!”

  陆免成就乐:“那日挨孙五爷骂的时候,你脸皮可没这么薄!”

  傅九思想到整件事,心下不舒服,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埋怨他:“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跟他混在一起,故意把名声搞坏!”

  一战告捷的陆司令得意洋洋:“若不这般,哪儿来这么个同上回你中枪那般一模一样的把整件事栽赃到‘爱国人士’头上的机会呢!”

  一旁的杜春秋看向傅九思:“多亏九哥儿鼻子灵,先嗅出了地毯上的火油味,不然恐怕要铸成大错。”

  傅九思看向陆免成:“这都是陆司令着人看得紧,这才能顺势摸到幕后毒手。”

  陆免成又道:“现今上海各大码头混乱不堪,运输渠道之于战争,便如四肢之于人体,四爷和九思都是做行的人,陆某还烦请二位务必在这上头多花心思。”

  杜春秋与傅九思皆点头。

  杜春秋想起一事来,问:“陆司令先前说要同我谈一桩生意?不知是何生意?”

  不知为何,陆免成先看了一眼傅九思,才肃然道:“这件事,我先前本来欲同傅次长商议,但彼时彼刻,其人尚不足以取得我的信任。因此,我仍只私下里跟孙五爷合作着。”

  傅九思睁大了眼睛——这却是连他也不曾知晓的。

  “如今时局,诸位心中也有数,不必我细说。只道战争在即,人可走,财可流,诸位可知有那走不了、流不掉的东西?”

  杜春秋和傅九思相视一眼。

  陆免成顿了顿,缓缓道来:“文物古籍,千年万岁,中华之瑰宝。”

  傅九思顿悟:“你的意思是说……”

  杜春秋言:“陆司令是想借我们的航运渠道运输文物?”

  陆免成点点头:“只是现今文物流失海外严重,若我大张旗鼓地做这件事,保不齐被那些得了风声的倭奴鬼子半途拦下,是以我只托受我信赖、又与我合作多年的孙五爷合作,而不肯轻易交与旁人。”

  傅九思想了想,问:“听闻中央博物院早已开始私下转移藏品?”

  陆免成点点头:“我做这事,上面有几个人知道。但知道的人不多,只因那批东西价值过重。”

  客厅里静静的,某种种饱满而湿润的东西逐渐氤氲开来。

  良久,杜春秋开口:“家国大义,我辈之责,陆司令尽管吩咐。”

  陆免成诚恳道:“多谢。”

  看向傅九思,四目相对,那人笑了笑,早已不必多言。

  送走杜春秋,两人回到屋内。

  陆免成忽而想起一事来,且是件大事,怕是要令傅九思烦恼。

  “九哥儿啊。”

  傅九思:“嗯?”

  他笑中透着讨好:“这事连着先前林黛流产那道新闻,如今闹大了,你家里就快知道我们住在一起啦。”

  傅九思微愣,随即坦然,也笑:“怎的?丑媳妇快要见公婆,怕了?”

  陆免成眨眨眼:“我是不怕,怕吓着你家里人。听说你大嫂快临盆了,别给人吓出个好歹来,回头再寻我的不是。”

  傅九思想了想,也到底有些心虚:“……那不然,在南京再住段日子?”

  陆免成点头称是,随即又突然心生感叹,抱着人一顿揉搓,直把两人都闹得气喘吁吁大笑不止。

  他捧着傅九思发红汗湿的脸,蹭了蹭鼻尖,问了一句认真的话:“不后悔?”

  傅九思面上还带着散不开的笑意,显得说话不真心。

  但这句话必要真心地说。

  于是他竭力忍住笑,只将那满腔喜乐噙一丝在眼角眉梢,剩下的全部装进余生。

  “不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