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记得你上任的地方,虽然偏僻点儿，但离扬州也不算太远。”王氏吃了一惊，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贾珠说这话,若是早一点儿，哪怕只早个把月,王氏都会觉得格外高兴,觉得是她婆媳关系中的一大胜利。但如今听来，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这小两口好的时候,生怕自家儿子取了媳妇忘了娘；可真若是出了岔子,当娘得又得担心家宅不宁了。如今看来，贾珠同李纨的矛盾并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程度,这形势真出乎王氏意料。
“是不算很远。”贾珠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到时候任上若不是很忙,休沐的时候也会回扬州的。母亲不用担心儿子。”
贾珠又顿了顿：“只是劳烦母亲受累了。宫裁她月份也近了。到时候妹妹也小，又再添上一个小的。儿子倒怕母亲吃不消。”
“咱们又不是养不起孩子的穷苦人家。大不了多雇些人，还有你姑妈帮着照看呢。家里孩子多，在我们这些做大人的眼里,十个八个都不嫌累的。”王氏随口一说。
贾珠也只得笑道：“您不嫌多，儿子还看着小娃娃太多，觉得太闹腾呢。”
见贾珠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王氏这才斟酌着提出：“你媳妇既然不跟着去任上,可你身边总得有个可心人伺候呀。以往你们那个样子,我当娘的也不好多说。如今一个大老爷们的出门，身边没几个伺候的，成何体统。”
因以往贾珠为这种事情护着李纨的不算少数,王氏不等贾珠表态就又说：“这是在外头,不如在自个儿家里便宜。好些人的品行也不知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早说。要不你姑姑给你的芦丝你就抬了身份带上吧。毕竟跟你这么多年,也跟着你一起在南边待过的。眼瞧着就这么一个合适的。可惜你原来身边几个伺候的，这几年都陆续打发出去了。原先那个叫雕花的，那还是老太太留给你的人呢。照道理说，一起长大的交情不是正好。”
王氏一说起来就是个不停，贾珠只能赶忙叫饶：“好太太，我那是任上呢，又不是游山玩水的好享受。再说人芦丝姐姐这回跟着来扬州也是为了发嫁。她定了林家一管事家的儿子，听说年纪轻轻就在林家外头铺子里当掌柜。这么些年，劳烦芦丝姐姐了，如今也算没有埋没芦丝姐姐的人才。”
见芦丝得了这般的好亲事，王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她又心生一念：“要不寻个家世清白的孩子，跟你去任上，便是日常交际也硬气些。”
“母亲，真真是万万不可。”贾珠连连摆手，“如今耽误了许久，儿子也得赶紧动身了。估计过了妹妹的满月酒之后就得走。”因王氏的一系列言语，贾珠几乎是落荒而逃。
许是江南的水土养人，又许是王氏在京里见惯了各种贵女，王氏倒是挺喜欢在扬州遇见的有些女孩子。她生之前也跟着贾敏一起应酬过，看着有些孩子秀秀气气的，多说句话都会脸红，觉得很是痛人。不过她倒是忘了，其实她儿媳妇儿李纨，严格算来也是江南的女孩子。
因存了心思，又觉得贾珠没把拒绝的话说死，所以王氏言语里多多少少带了那么一丝心思。听闻此消息的贾敏只能急急忙忙的上门找王氏说话：“不是说好了给姐儿办个别致的满月酒么。怎么听闻着你要给珠儿寻个二房？还要借着满月酒的机会相看？”看書喇
王氏先是下意识的否定：“哪有的事儿。”旋即王氏又一脸惊喜的对着贾敏问道，“莫不是你那儿有好的人选？”
“我的好嫂子，你可别给你儿子添乱了。”见王氏那明显一脸不晓得外头情况的那样，贾敏简直是要急出一头的包，“你儿媳妇还大着肚子呢。你就这样给人家没脸？”
“哪里是我给她没脸。”王氏起初是有些心虚的，可之后又立马底气足了起来，“这还真不是我们家给她没脸。要知道她嫁进来的时候，珠儿身边连个可心伺候的都没有。之前也都是跟个菩萨似的把她供着。她倒好，先前自家爷们病成那样，确定她一点干系都没有？再说了，哪有大肚婆还霸着爷们不放的。到时候珠儿任上了，身子又还没完全养好，也得一个贴身伺候的。”
“我知道在你这儿是这个理。可人李家在南边也不是没人的呀。还有，你这动静闹的。外头有好几个盐商找我们老爷套话了。说他们家有个女儿，二八年华，正愁国家，想找好人家呢。”贾敏脱口而出。
王氏不明白贾敏着急什么，反而喜上眉梢：“盐商好呀，有钱路子广。难得家世还不算好，可以拿捏。给珠儿讨个这样的二房有何不可。”
贾敏又一次感叹，贾珠这算是歹竹出好笋了。来不急同王氏解释，她直接道：“盐商家的人你也敢随便接？人虽说是女儿，可谁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货！”
“这……”王氏这才想起，江南出名的还有种名驹，一种不太干净的名驹。
王氏讪笑：“这种的，听说花销排场不逊一般闺秀。我们家珠儿才几品，在朝里不过是个不上牌面的小人物，哪里当得起人家这样对待呀。”
“就他那探花郎的名头，就有人敢试一试。更何况他还是国公府的嫡子，有个当巡盐御史的姑父。”提到林如海贾敏就更气了，她气王氏一点儿敏感度都没有，“你当贵人都是那么好攀附的呀。他们不广撒网，哪里能捞得着鱼。养那些个，不送出去，难不成还折本折到家里呀。那些个盐商可不是什么善心人。”
“这都是先辈眷顾，孩子们这会儿才不用那么幸苦。”王氏的思维明显和贾敏不搭尬，她反而陷入了莫名的荣耀感中，“就不会是谁家真觉得我们珠儿是个好归宿。”
“你！你！你！你傻呀！”贾敏气急，已不管自己说出去的是什么，“人给自家闺女找归宿，去给人当二房？你信不信做这决定的人会去，得让自个儿家的女眷挠死。要真舍得下血本，用自己家孩子了，他们又何必花钱去养那些个女孩儿。”
王氏沉默了，不知道是在思考着贾敏的话，还是生气贾敏说话的态度。
气撒出去了，贾敏说话也没那么冲。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缓一些：“便是退一万步，人闺女瞧中珠儿了，觉得珠儿青年才俊，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
“什么叫退一万步。我们家珠儿如何不是个适合托付终身的。”王氏开口，贾敏这才晓得王氏生气的点。
贾敏哭笑不得：“是是是，我没说珠儿不好。自古嫦娥爱少年，更何况咱们珠儿这般品貌。只是咱们都是女人，女人的心思谁不知道。自个儿看上的人，谁甘愿只做个二房。”
王氏许是又惊又臊：“谁跟你女人来女人去的。我哪里知道那些个要做二房的人的想法。”
知道自己这个二嫂是个一贯拎不清的，但贾敏不知道她会在这方面还拎不清。她只得把道理掰碎了细细说：“人有钱有闲还乐意做二房，人图什么你知道吗？特别是你们家媳妇儿还是个那样的。她好坏我不说，只是这么两人放在一起，到时候闹出岔子，你找谁说去？”
“我一个做娘，做婆婆的，不都是为了孩子好。”王氏还想坚持，“这还有人说道么？”
“不等别人说道你，到时候出岔子了，你自己都过意不去。这事说事关珠儿前程，一点都不严重。”贾敏瞪了王氏一眼，“他们读书出来做官的，规矩讲究多着呢。你儿媳妇的老子现任国子监祭酒，门生众多。到时候随便哪个使个坏，对珠儿来说都不是好事。这和我们那些亲戚去做官的不一样。”
“难不成娶个所谓书香门第家的媳妇，还被拿捏了不成？”虽觉得贾敏说得有道理，可王氏还是觉得心有不甘，“她要是个顶顶贤惠的，我也不说了。你瞧瞧之前那是个什么事儿！”
贾敏是这个府里的女主人，王氏在京里也是管家太太，内宅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哪里逃得过她们两个的眼睛。之前李纨同贾珠的矛盾，虽然邹氏帮着李纨极力隐瞒，贾珠事后也没多说，可两个太太还是知道了个大概。
说起贾珠气生病的事，贾敏心里也是放不下去的。贾珠虽是贾敏的侄子，可感情近乎于母子。贾敏脸色一暗：“那你也得徐徐图之，闹这么大动静是给谁看呢。不是把把柄往别人手上递吗。以后我们都注意点儿，瞧着好姑娘就替珠儿留意呗。”不过贾敏还是知道贾珠的性格，又嘱咐了一句：“但是一切的前提，都是你得确定，珠儿他同意你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