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芎已经来不及去问鳄龙是什么了,因为,屋子里的花斑蛇突然躁动起来,更疯狂地顺着木屋的墙壁、柱子往屋顶的位置爬上去,白芎死死抱着小黑,根本就不敢抬头,不用抬头也知道,他们头顶上,现在肯定已经爬满了花斑蛇,他不敢抬头,怕自己看了以后会做噩梦。

  一定会的!

  可是,什么东西比这么多花斑蛇还可怕呢?

  他不敢去想。

  也没有时间去想了。

  外面有留守的母雉鸡冲了起来。这里已经非常危险了,这些花斑蛇实在是太天真了,以为躲到屋子里就安全了?那些鳄龙也是会攀爬的!

  变成原形的母雉鸡们身形高大,挤破了木屋的大门,大而锋利的爪子毫不畏惧地踩着花斑蛇的身体冲进来,为了保护部落里的鸡雏,族长留了一半的母雉鸡在部落,可是,还是太少了,不能够一次将所有的族人和鸡雏都带走。

  小黑懵了一下,随即焦虑地在背篓里蹦了起来,爪子疯狂地抓挠着草编篓子,细弱地尖叫着,他不要离开大哥!不能让大哥一个人留在这里!

  “小黑乖啊,你乖乖和白草叔叔去安全的地方,她们才能回来接我,大哥马上就来,你要听话知道吗?”

  小黑站在篓子里不说话,一双乌黑的眼睛溢满了泪水。

  白草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难过,虽然他也很想留下来陪着白芎,可是,他更加舍不得让自家鸡雏跟着别人离开,白芳是他亲自孵化的第一只鸡雏,无论如何他都不可以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的!

  “白芎,别让火堆熄灭,我们马上就回来!”背着白草的母雉鸡一脚踩死几条花斑蛇,快速转身离开,白芎苦笑一声,虽然他能理解,在这个部落,白草的生命比他们任何人的都珍贵,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被留下的人,说心里一点不难过的都是假仙!

  不过,还是活命要紧,他根本不知道众人口中的鳄龙到底是什么,但是连战斗力在这片大陆处于食物链上层的雉鸡精们都如此惧怕,肯定不是什么善茬,他挥舞着燃烧的木柴,给自己清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将堆放在窗边的木柴全部搬到了火圈里。

  就在搬运最后一点木柴的时候,透过半开的窗户,他看到了族人们口中的鳄龙!

  长达四五米的巨大身体,全身披着暗黑色的甲壳,长满锋利锯齿的嘴巴不时张开,吞食着水中的一切活物,山上冲下来的大鱼、四处逃窜的花斑蛇,隔了那么远,白芎仿佛都能闻到那恐怖的嘴巴里传出的血腥味。

  白芎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凉,手指紧紧攥着手里燃烧的木柴,连灼热的火星掉下来砸到他手背上都没有感觉,他知道,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等了。

  等族人们来救他。

  或者,等死。

  “吼~~”伴随着巨大的脚掌踩踏在地面的震动,那怪物,终于发现了木屋。

  太明显了!

  木屋上,现在爬满了各种花色的蛇,在喜欢吃蛇的鳄龙看来,这简直就是一场豪华的自助餐,肉质细嫩肥美的花斑蛇就那样趴在木屋上,等着它去开吃。

  鳄龙快速地爬到了木屋下面,长着锋利爪子的四肢牢牢扣在柱子上,一边吞吃一边往上爬。它太重了,木屋的柱子被它攀着,开始摇晃起来。

  白芎有些绝望地缩在火堆里,心里默默决定,如果那东西进来之后,族人还没有回来的话,他宁可自杀,也绝不要体验那种活生生被吞吃的恐惧!

  “白芎!到窗边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族长的声音!

  颤抖着拿起正在燃烧的木柴,白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挪到了存放木柴的窗边,这是他们造木屋的时候,为了透气特意做的木窗,放下来之后,用下面两根活动木头支撑着就是一个小小的平台,可以拿来晒干菜什么的非常方便,这一刻,白芎无比庆幸当初他们做的木窗足够大,除了能够给木屋带来足够的光照之外,从窗户里爬出去也很方便。

  可是,跑到窗边他才绝望地发现,他根本出不去!

  外面的走廊上,现在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蛇,那些蛇堆叠在一起,蠕动着,扬起蛇信威胁地看着他,似乎在警告他,不要试图侵占它们的地盘。

  身后,爬上来的鳄龙,喷着腥臭味的大嘴里面伸进了大门,鳄龙的身体太大了,进不来,它正在用力撞击门框,整个木屋被它撞得都快散架了,爬到屋顶上的花斑蛇被巨大的里面震得掉下来,啪啦啪啦的好像下了一场蛇雨。

  白芎听着那声音头皮都要炸开了。

  木屋快要塌了,他顾不得外面蠕动的蛇群了,拼着被咬几口,他也要抓住这唯一的机会逃出去!

  咬咬牙,白芎在跳窗的瞬间变成了原形,不算大的一只公鸡,爪子踩在蛇身上,却给那些花斑蛇带来了极大的惊吓,它们的天敌除了鳄龙之外就是最喜欢捕食它们的雉鸡了,察觉白芎变成了原形,这些花斑蛇好像碰到了雄黄一般,如潮水般退去,给他腾出了一小块空地。

  白萤就在这时候飞到了窗边,巨大的爪子一把抓起白芎的翅膀,就在他们飞走的瞬间,木屋轰然倒塌,整个身子被卡在门框里的鳄龙来不及逃走,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白芎还是第一次被人抓着飞这么高,其实也就只有五层楼的高度,对于雉鸡们来说是很平常的,可是,白芎上辈子是人啊!你试试毫无安全措施的在五层楼高的地方玩大摆锤?

  短短几分钟的飞行,白芎感觉自己好像过了半个世纪,直到族长将他放下来,他已经两腿发软,自动变成了人形,整个人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小黑唧唧叫着扑扇着小肉翅膀飞奔过来,焦急地围着他叫个不停。

  “白芎,对不起,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白草看他吐得苦胆都快吐出来了,一脸愧疚地走过去想扶起他,却没想到,小黑突然炸毛,扑扇着毛绒绒的肉翅膀,一脸戒备凶狠地拦在白芎身前,哪怕现在的他只有大哥拳头那么大,可是,这些人!这些在危险面前毫不犹豫地抛弃大哥的人,绝对不能原谅!

  “小黑!”白芎喘了口气,几乎是踉跄着跑过去,将小黑抱起来搂到怀里。

  可是,尽管如此,他却不能让小黑因为自己得罪族长和她的伴侣,他们虽然在关键时刻选择暂时放弃了他,解救对他们而言更加重要的人,可是,他们最终还是回去救了他。

  白芎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心寒、难过、感激,最终都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好了,小黑,不怕啊,哥哥没事,大家都没事就是最好的结果了。”这句话,是他给自己的解释,也是给族长和白草他们的台阶。

  他知道,在这个部落里,如果一定要牺牲一个人的话,他肯定是在备选的人选中的,他原形太弱,飞都飞不高,打猎也不行,所谓的做饭好吃,不过是部落里衣食无忧的时候的一点锦上添花罢了,真到了生死关头,谁还会在乎一个只会做饭的厨子?

  心寒,却无能为力,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他知道,这种时候,与其无谓地去追究谁的责任,去怨恨那些丢下他的人,倒不如趁着众人对他心怀愧疚的时候,适当的留一份人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小孩子才有任性闹脾气的资格,而他和小黑都没有。

  “白芎,这次是我不好,不应该为了多抓一点猎物,一次带了那么多人出去,要是我多留两个人……”族长有些愧疚地看着他。

  “不是你的错族长,谁也没想到鳄龙会突然爬出沼泽,而且,要不是你们回来救我,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白芎苦笑一声,感觉到怀里的小黑毛绒绒的身子一僵,有些冰凉的手心慢慢安抚着他微微颤抖的脊背。

  “没想到木屋也会有危险,看来,还是要回山洞去躲过这个雨季!”族长也知道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为了他在部落的威严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沉着脸,让大家赶紧去半山腰以前部落里雨季常住的山洞,等到那些鳄龙吃饱了,他们再飞回去把木屋里的食物和干柴慢慢运过来。

  暴雨来之前,他们把提前晒干的木柴都储存在了三个木屋的走廊里,用厚厚的草编帘子盖着,省着点用的话绝对能撑到雨季结束,可是现在,倒了一栋木屋,损失了三分之一的木柴,剩下的就算运过来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没被淋湿的,整个部落的人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这一次,白芎却没有什么心情去安慰他们了,别看他嘴上说无所谓,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难过的,只是抱着小黑,一言不发地和大家一起往山上走,天上下着雨,所有人都变成了原形,用有力的爪子牢牢抓着泥泞湿滑的山路,垂着脑袋走在山道上,这回,真的变成一群“落汤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