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简趴在他身上昏了过去。

  钟洵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 双手不知所措地颤了一下,而后小心从姜简肋下穿过,将他往上抱了抱。

  不知道是因为姜简没有好好换气的缘故,还是在挣脱血液成瘾的过程中太过疲惫, 钟洵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动了情的亲吻, 只给了他一场急促而稍显狂野的过程, 结束后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回应。

  生气也好, 冷静也罢,怎样都好。

  只要是姜简的回应, 他的一切情绪,钟洵都能接受。

  只可惜, 回应他的是绵长的呼吸声,和清晖透过窗棂投下的绮丽影子。

  还未到望日, 掩在云中的月轮已然变得浑圆。

  他把姜简抱到床上, 为他整理好有些乱糟糟的白色丝质睡衣领口, 盖好被子,严严实实地裹紧后, 挨着他的床边坐下。

  他侧目就能看见姜简沾着血色的唇。

  那张散发着清冽气息的脸颊近在咫尺,浓密的睫毛低垂, 仿佛给下眼睑盖了一层黑色细绒的被子似的。

  “抱歉了。”他轻声说, “晚安。”

  说着,抬手想他唇上抹去那点属于自己的血液。

  手刚触碰到姜简唇角, 便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指尖开始变化, 慢慢变黑, 变尖, 而后逐渐蜕变。

  钟洵的手顿在半空, 连忙要抽回。

  没料到却被昏迷中的姜简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

  姜简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他长着獠牙, 眼前被蒙上了一片血色的雾。

  他在丛林里穿梭,在半空中飞驰,寻找着自己的猎物。林间的鸟兽逃窜,山中的狼群聚在一起对他虎视眈眈。

  他掉转方向,朝山中的湖泊飞去。

  湖面波光粼粼,他闻到了血的味道,顺着气味飞过去,看见一个银发男人慵懒地靠在树上,目光凝重地处理着自己手上的伤口。

  男人长得赏心悦目,下颌线和洒在林间的月光构成了完美的夹角。

  他不知道自己是抓住了月光,还是抓住了男人的手,他轻轻将唇瓣贴在他的手背上,不似对待猎物那样暴虐,反而像在帮幼崽舔舐伤口一般小心翼翼。

  血液的气息淡了下来。

  他心中的躁动和不安也平静了下来。

  这样的平静不知道过了多久,睁开眼,他看见了坐在自己身边、头埋在膝盖里沉沉睡觉的男人。

  “……”

  说实话,自从进节目,他已经习惯睁开眼后在床上看见任何人和物。

  他见过尸体,见过匕首对着他的宋知返,见过躺在狭窄宿舍单人床内侧的钟洵,自以为已经可以做到波澜不惊,但像眼前这样,某人如大型犬一样蜷在他身边打盹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

  平时会被他认真打理,撩到脑后的头发乱糟糟地垂在额前。

  这样的场面不真实,却又特别真实。

  他想伸手去抓那罕见的碎发,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被绑在了一起。

  而他手心里,还攥着钟洵的一只手。

  “?!”

  姜简猛地坐起来,仔细看了一眼钟洵别扭的姿势,这才恍然。

  他捏了捏钟洵的手,一字一句地在他耳边念:“起——床——了。”

  钟洵浑身激灵,抬头,眼神迷离地看向他。

  晨起的声音无比沙哑:“醒了?”

  钟洵睡着的时候不要紧,这一醒来一张嘴,正正好就让姜简看到了他嘴唇。

  他只是失控又失智,但没有失明。

  原来他在钟洵那里留下了无数细小的伤口,一侧嘴角还泛红,另一侧已经结了痂。看着看着,姜简凑近了些:“疼吗?”

  钟洵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是这句话。

  他点头,又摇摇头。

  那是带着刺痛的甜蜜,是他在危急时刻用下流手段偷来,不值得姜简为他心疼。

  “对不起。”

  这是他昨晚没对姜简的承诺:等他醒来要好好谢罪。

  姜简抬眸看向他,若有所思。

  因为长久以来无法准确感知自己的情绪,所以他第一时间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

  他不排斥钟洵的亲近,也没有对他昨晚饱藏私心的举动而生气。

  当他从老黄那里知道钟洵就是他寻找的人,那一刻,他也醍醐灌顶地知道了钟洵对自己的情感。毕竟这个人提到他喜欢的人时,给他留下了印象。

  他的目光是温柔的,声音是怀念的。

  他明白钟洵心意如此,却也并没有生出一丝抗拒。

  相反,他发现自己也变得不像之前那样磊落正直。

  在演播中心刷积分的时候,他会下意识扭头和身边的人分享喜悦,身边空空如也时,他清晰地捕捉到心中的失落;

  面对傅云成赢下棋局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倘若是钟洵会怎样;

  而当他们进入城堡后,整整一天没有见到他,他坐在桌前看书的思绪都会时不时被打乱,去担心钟洵是否还安全。

  “你不用说对不起。”姜简两手端起来,“能帮我解开吗?”

  钟洵的喜悦刚爬上心头,听到后面整个人一噎,斩钉截铁道:“不行。”

  “我现在已经没有昨晚的那种感觉了。”

  “谁知道你等会儿又会不会嗜血?”

  姜简见钟洵像防贼一样防着他,像极了怕清白被人污了的大姑娘,无奈地抬起头。

  “把桌上的书拿给我。”

  钟洵将《佩洛兹大帝传》递来,他摊开在腿上,两手被绳子系着,翻页时只能拘在一起。

  “现在几点了?”他边看边问。

  “还不到早餐时间。”钟洵看向窗外的天气,也许是因为时刻处于危机感,他和姜简的睡眠时间竟然都不是很久,总是很早就醒来,“饿了吗?”

  “还行。”姜简翻过血的诅咒,往后看,边看边问钟洵,“上次在曙光二中,温思黛说你睡了几天都没醒,很蹊跷。你还有印象吗?”

  他多线程工作的能力很强,阅读并没有限制他和钟洵讲话。

  他有很多事情堆在心里想问,天知道他们已经有多久没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好好谈谈了。

  “记得。”

  “有什么想法吗?”

  钟洵看了一眼自己的腕带,没有说话。

  他的身体机能006号比谁都清楚,倘若真的有问题,不用他问006号就会咋咋呼呼地提醒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保持沉默。

  除非就是它干的。

  姜简见他心里有数,放下心来,视线焦点落在纸面上的文字,余光瞥了一眼悠闲靠在椅背上的钟洵,说:“多莉斯有和你提过血的诅咒吗?国王和魔鬼的后代,有概率会成为嗜血的族类,就像……昨天的我那样。”

  现在的问题是,血的诅咒为什么会在他这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应验?

  钟洵显然毫不意外,他揉了揉眉心:“这就是为什么她不同意我允许你带路易斯进射击场的缘故,那里连接着山间猎场,再加上一旦擦枪走火,会让路易斯失控。”

  “哦?”姜简抬眸,“这么说她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钟洵轻哂:“她是个傲娇,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她其实一直很关心路易斯的身体状况。”

  “那她比她的母亲强,不是吗?”

  “你说那位夫人?”钟洵轻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起身,抽开姜简手上绑着的带子,转身就要离开。

  “钟洵!”姜简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地上,追了他两步,厉声直白地问,“你在瞒着我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什么,但就是不告诉我。”

  钟洵转身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

  他走到床边,俯身拿起姜简的鞋袜,蹲在他面前:“穿好。”

  姜简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模样,一丝火气冒上心头,抬脚踢开了他的手。

  “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下次直接伸直脖子等我咬碎你吧。”

  钟洵起身,定定看着他留下一句:“今晚是望日,姜简。”

  *

  “他说他们吵架了,但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吵架,这什么情况?”温思黛抱着餐盘退出餐厅,边往厨房走边自言自语道。

  她话音刚落,耳侧的翡翠响着宋知返的声音:“小情侣哪有隔夜仇?”

  她刚离开,餐厅大门被推开,傅云成打着哈欠走进来。

  他径直走向正在往面包片上疯狂抹草莓果酱的姜简。

  “早上好,姜先生起这么早?”傅云成和煦地笑了一下。

  “不早了。”姜简沉着脸色,“基斯医生呢?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果然就像路易斯所说的那样,城堡里一切正常,仿佛昨天无事发生,根本没有一个可怜人被开膛破肚倒在血泊里。

  姜简;“带你去的话,你现在可能也是一具尸体了。”

  傅云成拿起的刀叉掉落在餐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瞪大了眼睛,确认整个餐厅只有他和姜简,压低了声音;“‘也’是什么意思?基斯先生死了?”

  姜简将最后一块沾着草莓的面包咽下,摘下胸前的餐巾,起身。

  “别忘了您自己也是接了调查的委托来的。”

  他没有理会傅云成在身后一阵眩晕,摇摇欲坠,离开餐厅前去找路易斯,刚推开餐厅门,便迎面碰到端着一壶红茶走来的温思黛。

  她的脸色有一些凝重。

  和温思黛擦肩的时候,忽然两人的腕带一同亮了一下。

  包括身后的傅云成,也抬起了手腕。

  [恭喜嘉宾温思黛完成城堡女仆任务(阶段任务一),获得积分500分,阶段任务二已开启。嘉宾总计积分为820分/10000分,请大家再接再厉。]

  “怎么回事?”姜简停下步伐问。

  温思黛叹了口气:“我刚刚被管家被调去偏楼照顾伯爵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黛黛·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