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已经进行了18个小时了,苏齐也过来了一趟,他看着郑骞一脸憔悴,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模样,于心有些不忍。

  “郑总,要不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先替您在这里守着。”

  郑骞慢慢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又靠着墙默默的等待着。

  苏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在老板身后一起等着手术结束。

  不知道站了多久,苏齐的双腿都开始发麻,他有些佩服自己老板了,也不知道郑总这是站了多久。

  手术室的灯突然熄灭了,大门缓缓打开,郑骞和郑长郁都站直了身子,紧张的看着走出来的医生。

  医生神色尚未放松,他看到三人,长叹一口气。

  郑骞按耐不住了:“医生,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随时可能会陷入各种并发症,最主要的是他脑子里的那块淤血……”

  郑骞紧张道:“会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缓缓道:“家属要做好长期服侍病人的准备,由于淤血压迫脑神经,病人短期内可能很难清醒。”

  郑骞愣愣的开口:“怎么会这样。”

  “家属也不要过于担心,一切症状都会慢慢变好的。”

  听完医生的话,郑骞的眼中一片茫然,其他的一丝情绪也看不出来。

  苏齐有些无错,他轻轻在身后扶着点郑骞,他有些怀疑老板一夜没睡,听到这样的话,会刺激的倒下去。

  苏齐这才发现,郑长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但是他也顾不得这些了。

  陆行舟已经被转进了重症监护室,苏齐劝郑骞:“老板,人已经出来了,您先回去吧。”

  估计郑骞也是撑不住了,他松了口:“我再去看看他。”

  郑骞一路找到重症监护室,陆行舟躺在床上,本就不大的脸被呼吸面罩占去了大半,露出的皮肤苍白里透着青紫。

  陆行舟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连呼吸都微弱,如果不仔细观察,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

  历史总是如此惊人的相似,这一幕和上一次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郑骞忍不住回忆起上一次的心情。

  上一次的感受印象已经不深了,只是依稀记得心情有些复杂,可这一次,郑骞的心里竟然有一丝微痛。

  郑骞慢慢的抚上胸口,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感觉到痛呢?

  他又为什么会心痛呢?

  跟着苏齐坐上车,他依然心神不定,苏齐安慰道:“郑总,陆先生短期内应该醒不来,也没办法出重症监护室,您先安下心好好休息休息,再来看他吧,可不能先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啊。”

  郑骞机械的点点头,突然,他来了一句:“苏齐,上次竞标的事,是我错怪他了。”

  这跳跃太大,苏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啊?”了一声,郑骞苦笑着:“苏齐,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苏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当初老板看到陆行舟的银行卡记录,早就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一点也没想想,如果这人真的收到了好处,还能住在那种破烂地方不成?

  郑骞又自顾自的说道:“如果我当时信他一次,让他不要打草惊蛇,等着我去接他,他是不是就不会急着跑回来了,也不会被惊到坠崖。”

  苏齐叹了一口气:“郑总,您别想太多,当初您也没有办法预料到现在这些事啊。”

  郑骞脱力的躺在靠背上:“我心里有点难受,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

  “郑总,您就是累到了,回去歇一歇就好了。”害,老板的事情还是少管,让他自己体会感受就好了。

  把郑骞送到家,苏齐就走了,郑骞一个人躺在床上,很累,但是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躺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郑骞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那是几年前的夜晚,他喝醉了酒,脑子里糊成一团浆糊,错把陆行舟当成了林末。

  于是,他强行把陆行舟推到在床上,不管不顾陆行舟的挣扎和抽泣,狠狠地贯穿了他。

  完事后没有温情温语,没有浓情蜜意,他酒醒了,看到身边的人,只恨声道:“怎么是你?陆行舟,你怎么不去死?”

  梦里的他看不清陆行舟脸上的表情,还没待他细究,梦里的场景就发生了变化。

  这一次,他好像站在一团虚无的云雾上,走了好久,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突然,他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于是,他急切的走上去,问道:“请问这里是哪?我要怎么出去?”

  那个人慢慢的回过头,他的双眼不停的落着泪,嘴角也渗出血迹,一滴滴的往下落。

  郑骞看不清他的面容,倒是被他样子吓了一跳。

  他试探的询问:“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那个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切:“郑骞,是我啊,我是陆行舟。”

  话说着,郑骞就看清了他的脸,陆行舟的脸上覆着一层灰白,整个人散发出一片死气,神情也呆滞。

  看着郑骞,却突然笑了,面容透着一种洒脱。

  “郑骞,你放心吧,我要死了,以后再也不会纠缠你了,你想和谁在一起,我都不会阻拦了……”

  郑骞心头大震,他大吼着:“不!!!”

  他冲上前去,想要抱住陆行舟,可却扑了个空,他的双手穿过了陆行舟的身体,而陆行舟的影子也在慢慢淡去。

  直到消失殆尽。

  郑骞就这样站在原地,无措的打转,却再也见不到陆行舟的影子。

  郑骞惊醒了,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粗声喘着气,却依旧不能从噩梦里脱开身。

  似乎是想到了梦里的场景,突然,他的眼泪开始大滴大滴的往下落,被子也被洇湿了一大块痕迹。

  郑骞却没有抬手擦眼泪,很快,他的呼吸都哽咽了。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掀开被子,简单的套上外套,就往外跑去,他要确定陆行舟的情况。

  现在这一刻,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

  他不能让陆行舟就此死去,更何况,他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对陆行舟到底是什么心思。

  一路上,他的心里被恐惧和不安溢满,后背都开始冒冷汗,明明那么长的距离,却在不知不觉中到达了目的地。

  郑骞一到医院,就疯狂的跑向重症监护室,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他看到的还和昨天的场景一模一样。

  陆行舟安静的躺着,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门口路过一个护士,看到郑骞的模样,便问了一句:“请问您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郑骞犹豫再三,回答道:“我是他前夫。”从前他们是名义上最亲密的关系,现在竟然要用这么冰冷的字眼来形容。

  郑骞茫然的点点头,他轻轻的抚摸着玻璃,就像是抚摸着陆行舟的脸。

  想着护士的话,他的心头一阵后怕。

  陆行舟躺在床上,宽大的被子遮住了他的身体,只微微的隆起一片,隔着被子都能想象出,下面是怎样一副消瘦的身体。

  护士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对着郑骞说道:“病人还有一部手机,昨天已经响了很多次了,如果方便的话,麻烦您先收存一下吧。”

  护士掏出了一部手机,郑骞接了过来,他打开手机一看,手机上设置有密码锁。

  郑骞想了想,输了陆行舟的生日,错了,他又猜了猜,该不会是他们结婚的日子吧?

  结婚的日期是什么时候来着?郑骞已经记不清了,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问谁。

  只好随意输了几个日期,都不对,手机已经自动锁了起来。

  五分钟后再试。

  郑骞的脑子里突然来了灵感,该不会是他的生日吧?

  他抱着手机,看着五分钟倒计时,时间一到,他就迫不及待的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这一次,手机的密码解开了。

  郑骞愣住了,没想到真的是他的生日,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郑骞翻了翻陆行舟的手机,是叶嘉打来的电话,昨天打了五个,今天打了三个,短信也收到了不少。

  “行舟,你还在朋友家吗?抽空来找我吧。”

  “好久没看到你了,有些担心。”

  “你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

  郑骞努力回忆着叶嘉这个人,好像是那个蛋糕店的老板?似乎是陆行舟的朋友,陆行舟后来也就在那里打工。

  郑骞想起了这号人,他翻了翻通讯录,发现陆行舟的手机联系人里,只有自己和叶嘉。

  郑骞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了,正常人的手机通讯录里,怎么会只有两个人?

  陆行舟的交际圈这么小吗?他的家人呢?

  这样说起来,他似乎真的没有见过陆行舟的家人。

  平日里,他从来不过多的把心思放在陆行舟身上,所以一些异常的地方,他也从来没有发现,或者说,发现了他的异常,也懒得在陆行舟的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