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果然是在入夜后离开的。

  那时已夜深,街上宵禁,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谢苒睡的迷迷糊糊,听见房间里有些动静,睁眼来看时,便见床边立着一道身影。

  亏的是外面有月亮,月光将他的侧脸照的十分清晰,谢苒一眼认了出来。

  “大晚上的,你是要吓死我?”她拍着胸脯,有些被吓到,人也精神了不少。

  “一会儿就走了,想再看看你。”顾昭轻声道。

  “就要走了?”

  谢苒一怔,随后立刻回过神来。

  “你千万要小心。”她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握住他的手,夜里有些凉快,他的指尖都泛着冷意。

  “快睡吧。”顾昭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说了一句,“我走了。”

  他没有拖泥带水,说完这句话,便将手抽了出来,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谢苒在黑暗中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外面再次恢复平静,只有一点蝉虫鸟叫的声音。

  前几次顾昭离开的时候,谢苒都没有此时这种情绪。

  心里好像突然一下就空了,那种空虚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将枕头抱在怀中,用尽了力气,仿佛这样,才能填满心中的空缺一般。

  她的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怕顾昭这一去会出事,怕他会回不来。

  想着想着,眼泪便从眼角滑落。

  谢苒连忙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擦掉,没想到这一擦便越来越多,怎么也止不住。

  她将脸埋在被子里,仍由眼泪净是被褥,喉间是隐忍的哭泣声。

  …

  次日,谢苒脑袋昏昏沉沉的醒过来,才睁开眼,就听见外面传来梦竹与素香的说话声。

  她们俩声音压得很低,谢苒听不太清在说什么。

  梦竹最先听见屋里的动静,推门走了进来,看见谢苒坐在床上已经清醒,便笑着道:“姑娘,您醒了。”

  “梦竹?”谢苒微怔,“你怎么在这儿?”

  “公子说了,他离开的期间里,奴婢过来服侍您。”梦竹笑说。

  “小姐,您可是要起了?”素香则是笑着走上前来,说道,“天色尚且还早,您若是困啊,可以再睡一会儿的。”

  此时的确是还早,天才刚亮一会儿。

  谢苒头疼的很,或许是昨夜哭了那么一场,连眼睛都是红红的。

  她揉了揉脑袋,摇摇头,道:“扶我起床吧。”

  两人没有任何犹豫,走过来服侍。

  在自己屋里用过早膳,谢苒照例看了眼铺子里昨日送来的账本。

  昨儿夜太深,她也没来得及看。

  确定账面没问题后,她才叫素香将账本全部都收起来,然后便要去谢家。

  想起来梦竹还没去过谢家,谢苒思虑片刻,决定将她也一道带着去。

  马车上,素香与梦竹时不时的搭句话,梦竹像是很高兴,嘴角一直咧着笑。

  反观谢苒就不一样了。

  因着顾昭的离开,即便知道走了还会回来的,她的心里也还是有些郁郁寡欢。

  或许的持续个两三日了。

  马车一路行驶到谢家大门口,几人下了车。

  田管家与谢克之倒是一直在等着谢苒来。

  前两日她铺子里发生的事基本都听说了,也知道最后解决的怎么样,不过让谢克之好奇的是,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书房里,谢克之将家中的情况一一跟谢苒说明,随后便问:“你铺子里的情况如何?”

  “什么如何?”谢苒装傻。

  “那幕后陷害你的贼人,可知道是谁?”谢克之只能将话点明。

  “不知道。”谢苒摇摇头,一副无奈的表情,“或许是看我家大业大,想从我手上讹些银子吧。”

  她将事情说的轻巧,偏说这话时脸上表情却又十分镇定,让谢克之一时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当真如此?”他又问了一遍。

  “我还能偏您不成?”谢苒笑笑,“二伯,我那铺子里的事您就别担心了,还是想想谢家店铺吧。”

  谢克之便住了嘴,不再过问此事了。

  谢苒又听了庄子上的事情,确定没什么问题以后,才提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这段日子店铺里的进项我都看了,是在日渐减少。”她沉声说,“虽说谢家的店铺都是百年基业,可也比不过一些新开的店客源更多。”

  “你的意思是……?”谢克之看着她,有些疑惑。

  “得往别的方向发展了。”谢苒道,“光是靠店铺进项,等于坐吃山空。”

  要想让谢家再撑一百年,得再另谋出路才行。

  谢苒原本没想这么为谢家尽心尽力,但既然已经接了手,便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了。

  谢克之与田管家听了她的话,都沉默了一会儿,谢克之才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要重新辟一条出路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他们也没有什么人脉。

  即便是当初的结交好友,在谢家出事以后,也都几乎与他们断干净了。

  即便如今冯太后已不再追究谢家的责任,可当初下达的旨意还是在的,只要谢家的人一日不入朝为官,一日就没人敢与他们有过多交集。

  “我若记得没错的话,漕运这一块还没有人去碰吧?”谢苒说道。

  田管家微微一惊:“漕运?姑娘,您难道想碰水路?”

  古往今来,漕运这一块都是最赚钱的。

  但人都是聪明的,哪里能赚钱都往哪里挤。

  大齐倒是水路多,同时更多的还是水匪。

  尽管朝廷这些年致力打压水寇,却还是起不到什么作用,凡是过往船只,除非是官船,否则都要被洗劫一空的,久而久之,便没人敢再做这方面的生意。

  “如今的漕运总督是冯家的人。”谢克之隐晦提醒,“除了冯家的船,没有任何一条船可以平安度过安济渠。”

  水路上要经过多个渠道,其中以安济渠最为凶险,水势湍急不说,那里的水匪也是最多的。

  “冯家的人……”谢苒微微眯起眼睛。

  冯太后倒是不傻,将这么重要的职位上安排着自家人,冯家这些年,怕是赚的流油了吧。

  “不管怎么说,也要试一试。”谢苒道,“总不能等店铺生意撑不下去了再来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