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璇似乎听懂了，微微点头道：“你这么说我就能明白。可我还是有疑惑，那企业破产了，工人怎么办？这国家不管吗？”
她仍旧不能相信，国有企业会破产。
金穗笑：“你想一想，你们生产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了，拿什么给工人发工资？发不出工资，国家不可能一直白养着吧？肯定要转行做别的。”
顾璇说道：“可是他们能做什么呢？”
金穗说：“你担忧他们出去不会做别的，那就提前规避这个风险，把你们的东西做好做强，再扩大市场，顺应市场的变化，保证不被破产。”
“依你之见，要怎么做？”顾璇问。
金穗说：“我的意见就是提高生产工艺水平，做出又好又便宜的东西，一部分供应市场，另一部分供应海外。就是做出口。”
顾璇沉默，过一会儿她才说：“你说的这个问题，我得回去跟我爸好好的汇报、商量。说实话哈，超出我所学的知识范围了。”
金穗说：“其实你就想，只要你们生产出来的东西足够好，就不愁卖不出去。即使将来有便宜的外国货冲击市场，你们也不怕的。我之所以跟你提布匹出口，是因为我们有最好的蚕丝，可以生产精美好看的丝绸，这是我们的特色，国外没有的。”
顾璇问：“那我只能卖原布吗？”
金穗大笑：“你胃口还真大啊！当然不止是卖原布，还可以做进一步加工，比如做被套和衣服。但这需要成熟的配套产业，把成本降低，这样出口才有优势。那个仅凭你们纺织厂估计干不来，需要政府方面强大的支持。”
顾璇点头：“行，今天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了，我回去会跟我爸好好计划。哎，说到被套，我要说顾秀，她真是忙不过来，还雇了两个裁缝。说真的，她现在赚的钱，比我在纺织厂的工资还高。”
金穗笑：“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吗？就是懂得变通，抢占市场先机，才能多吃几口饭。”
顾璇也有疑惑：“前头你说，布匹比较耐用，那像金秀这样做被套，会不会有一天也出现市场饱和？”
金穗说：“现在新式的被套有市场，又容易做，很快别人也要做起来，如果再有工厂批量生产，她的这种小作坊马上就要被挤出去。”
“那她只能赚快钱？她的局面又要怎么破？”顾璇问。
金穗毫不犹豫地说：“她必须要有别人没有的东西，比如设计的款式好看，或者价格低，要么就想办法扩大市场，把被套销往更远的地方去，或者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可以考虑做衣服，被套卖不动了，再卖衣服。”
顾璇发现自己没法跟上金穗的思路，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我的纺织厂能不能走这个路子？”
金穗点头：“当然可以。但市场终究要饱和，最终都要另外开辟其他的市场，卖完国内就卖到国外去。我是想我们有优势，直接做海外市场更好。”
顾璇深吸一口气，顶着挨打的风险说：“我觉得你就是劝我做国外市场。”
金穗也不掩饰：“做国外市场也没什么不好，早点销往国外，你的纺织厂就能活得久一点。”
“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咱们从长计议。”
“要干就早点下决心，早做决策。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商量这个事情吗？”金穗突然问道。
“嗯？我也想问。其实论丝绸生产，我觉得江南比较占优势。”
“当初我在孟家湾试着养殖春蚕，养得挺成功的，现在他们都开始养起来，还形成了一个小产业。我就想让他们多赚一点钱，早点过上好日子。从孟家湾出发，带动整个县，甚至是整个地区或者省份，只要能起来，都行。”金穗说。
顾璇侧头看她：“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志向。”
金穗问她：“是不是觉得我在拔高自己？”
顾璇抬头看招待所的天花板，说：“好像是，好像也不是。算了，太复杂的问题就不去深究了。时代在发展，我们只是渺小的个体。”
金穗诚恳地说道：“顾璇，我做事都有自己的出发点，你只要信我，大方向是不会错的。就像当初我提醒你，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条件，都不要放弃学习，结果很快就恢复高考。”
顾璇抿着嘴点头：“这点我不得不佩服你。”
聊完正事，顾璇问道：“你这下怀孕，不回南滨了吧？”
金穗说：“本来就不打算再回去的。实习单位已经落实，下个月一号去报到，学校那边已经协调好了。”
顾璇看着她的肚子，有些操心道：“哎，你很快就要有孩子了，那将来孩子谁带？这个问题有没有考虑过？”
金穗摆摆手：“这能是什么大问题？实在不行，请个保姆好了。我南滨有个军嫂，跟我一起住，还在相馆上班领工资，丈夫不在身边，她就请人带的。”
顾璇说道：“可是京城不是南滨啊，这儿的开销比较大，你们的收入顶得住吗？”
金穗笑：“我手里有钱，还可以开个相馆先挣钱的。”
“唉，那是我多虑了。”
两人在招待所待到孟思昭下课过来。
他是过来了，但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张成业和黄文博。见到顾璇，他不好意思地说：“顾老师你多待担，这两个人是牛皮糖，不让来吧硬甩不掉。”
“听说嫂子有朋友来，还是个大美女，我们都想见见。”张成业说。
金穗看向顾璇，无奈道：“军事学院里都是男的多，脸皮厚得很，你不要见怪。”
顾璇大方地说：“没事。既然都是孟营长的朋友，认识认识也没什么的。吃饭还热闹呢。”
黄文博马上表态：“嫂子和老孟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们的朋友。听说是今天才到的？那我们给你接风洗尘，今天晚上下馆子吃。”
孟思昭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你不会又是只喊口号，不掏钱包吧？”
张成业说：“不要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吗？我们是那种人吗？”
孟思昭撇嘴：“你们是什么人我不清楚？我媳妇来的时候，你们就是这么做的。”
二人当着顾璇的面被拆台，倒是发挥了脸皮厚的优点：“嫂子是你媳妇，我们不能反客为主，不然你会不高兴。顾老师就不同了，我们请她吃饭，又没别的男人不高兴，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