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秋月家的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外墙脱皮破败，门和窗用的木材有腐朽的情况。不过屋子里收拾得比较干净整齐，让金穗感到意外。
她不由得赞叹道：“收拾得真整齐。”
郑秋月笑道：“房子破了没钱修，只能把它弄得整齐一点。”
她有三个孩子，老大是个害羞的男孩子，今年十六岁，叫尹泽；老二是个姑娘，叫尹雪，现在刚上初一，性格外向，见着金穗大方地打了个招呼。
他们学校离得近，先回到家。待郑秋月回家时，饭锅已经在灶上煮开了，菜也择好，就等着饭熟下锅炒。
金穗说：“孩子们都能自己做饭了，挺能干的嘛。”
生病的浩浩说：“妈妈怕我们炒菜放油太多，所以不让哥哥和姐姐炒菜。”
金穗去摸摸他的脑袋，心酸地说：“真懂事。”
郑秋月朝她投去一个无奈的笑容：“家庭条件就这样，能省一点是一点。”
金穗对尹雪说：“我想吃你妈腌的萝卜干，你去装小半碗来。”
尹雪就从柜子里拿出一只碗，到坛子里扒拉小半碗出来。
郑秋月炒菜挺快，其实没什么菜，就一个焖土豆，还有一个水煮大白菜，里头漂着几块猪油渣。
看到这样的伙食，金穗有点感慨，好像很久都没有吃过这么素的菜了。
郑秋月让浩浩去给她装饭，金穗拒绝：“不用，我自己来。”
装了小半碗来，她发现大米饭里头搀着一些高梁米。她没见过这种吃法，就问郑秋月：“郑主任，这是什么饭？”
尹雪回答：“这是高梁米饭，高梁米不好消化，比较经饿。”
金穗看着郑秋月说：“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在京城的职工人家，还吃着高粱米做的饭。”
郑秋月说：“我说不让你来吧，你偏要来。你要吃不惯就别勉强，一会儿到外头吃点别的。”
金穗摇摇头：“我能吃的，反正现在吃得也不多，只要有你腌的萝卜干就成。”
尹雪说：“金阿姨，人家都嫌我们家成天吃腌菜，难得有肉吃，你倒好，竟然贪吃这玩意。”
金穗朝她笑：“好吃当然贪了。前几天你妈给我的那一瓶，我才得尝了一点点，都不过瘾。”
郑秋月惊讶：“怎么，小孟不让你吃？”
金穗点头：“是啊，说我现在怀孕不能吃这些高盐分的东西。好家伙，他自己吃得可香了。”
三个孩子在一旁听着都笑了。
吃过饭，郑秋月交待孩子们收拾碗筷，她把金穗带进自己的房间里，开口道：“有什么点子，你说吧。”
金穗说：“你咸菜做得那么好，我觉得你可以靠这个赚钱。”
郑秋月睁大眼睛：“我可以卖咸菜赚钱？”不等金穗说话，她马上摇头道：“不行不行，这样人家会看不起我的。”
金穗反问道：“靠自己的能力赚钱，有什么不行？”
郑秋月说：“我好歹是个大学生，现在在出版社当个主任，卖咸菜算怎么回事？要是让社长和李清他们知道了，我还怎么在出版社立足？”
金穗觉得胃里有一点恶心，她连忙喝下一口水压下去。喝完水了，才对郑秋月说：“郑主任，你现在没卖咸菜，别人看得起你，那又怎么样？家里条件这么差，孩子都在长身体，平常连肉都难吃得到，浩浩的病要尽快动手术，能解决这些实际问题的是钱，而不是别人的眼光。”
郑秋月咬着嘴唇，低下头，不说话。
金穗继续说：“郑主任，你别嫌我说话难听。别人的同情或者鄙视，对你生活没有一点点的帮助。家里就现在这个情况，而你明明还有其他的赚钱能力，却要顾忌别人的眼光，我不能理解。
我以前在农村偷偷做豆腐卖，从村子里挑到火车站，再坐火车去县城。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要我赚到钱了，那些看不起我的自然就没有什么闲话，还要过来巴结我。之前很多人都说我配不上孟思昭，后来人家都夸他会找媳妇。”
郑秋月抬起头看她，过一会儿犹豫道：“可是做生意要本钱，万一要是亏了，我可能连最基本的生活都负担不起，三个孩子吃什么？”
金穗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她有点子，自然就想到后路。不过做生意这种事情，总是要她心甘情愿。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很多事情她没有办法去理解去接受，到时候就成好心办坏事。
“不用你出成本，也不用你怎么担风险，你只要想办法把菜腌好就行。”
郑秋月把脖子往前面伸一点，又是意外，又是疑惑地说：“只要我腌菜？其他的不用我管吗？”
金穗点头：“是，不用怀疑。你需要什么原材料，我出钱去买，腌好的菜销售由我负责，扣掉成本之后所得的利润，我们四六分，你拿大头。”
这个条件听着真诱人，按道理，郑秋月应该马上答应。不过她谨慎惯了，也不知道金穗是不是真心要帮她，倒不敢马上答应。
金穗问她：“郑主任，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吗？”
郑秋月说道：“你提的这个条件，基本上风险全是你担了，你有什么必要这样做吗？”
金穗笑着回答她：“因为我也要赚钱，而且我觉得这个钱我可以赚，拉你入伙当然是因为你有这个技能，换别人我肯定不愿意这么干。”
郑秋月迟疑：“可是我们这样做，真能赚钱吗？”
金穗说：“能不能，总要试过才知道。你真不用担心，就算亏了，我也亏得起。我说赚钱，就一定赚。你只管放心，充分发挥你的长处就好。其他的问题都由我来解决。”
“可是你怀孕了，孟思昭同意你做这些事吗？”郑秋月又问。br>
金穗开怀大笑：“这一点他真没有办法反对。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郑秋月抬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摆设，脱漆的衣柜，有补丁的被套，还有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衣服，无处不在提醒她，她家庭的经济条件很差。除了物质上的匮乏，还有精神上的折磨。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金穗提出的这个事情，于她来说没有任何的风险，只不过是要拿出自己腌咸菜的技术，这个她干得来。一旦赚钱，家里的生活条件得到改善，小儿子也能得到更好的的治疗。
郑秋月最终把手拍在桌子上，坚定地说：“行，我跟你一起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