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薪火

　　时而绕过一处斑驳石头墙，时而跨过地上的碎石砖，许游总是默默看着四处，一边走，一边感受那万古岁月流淌于身侧的特别感觉。

　　高高的九根石柱相对而言保存完好，似拔地而起般分而矗立，在不知多少个年头里，被微弱的红光静掩于此；

　　其表面若劈砍而成的痕迹，似无声述说着久远之前，天地间那沧桑的故事。

　　许游行走之际，心神越发沉浸，仿佛融入了这片久远小天地，抱着谦逊态度，丈量着历史的重量。

　　全身燃烧着火焰的精灵飞在空中，为少年带去一分温暖与安然。

　　两个生灵共行了近三炷香时间，许游便见到前方有朦胧的光雾；

　　透着幻梦游离之感。

　　在那片氤氲色彩后面，有红橙色的光亮明灭不定，将此方空间的尽头，那泥土壁面映照的若同红泥；

　　却非血色。

　　‘那里似乎就是尽头了，好漂亮的光影...’许游抬头看着，眼神被梦幻般的色彩吸引；

　　静静看了少顷时间，再次抬起脚步，微微加快速度，向着那面泥土所凝的尽头赶了过去。

　　过程并没有花费太久时间，等走到了迷蒙光雾之前，许游伸出手掌透入进去；

　　好似这般就能与梦相连。

　　火灵飞舞着，当先入了这层光影，许游随后踏入。

　　刚刚进入，便感受到些微湿润的水气，原来这一层朦胧雾，是地下水气蒸腾而成。

　　‘自然造物，美轮美奂。’许游内心感慨，须臾便走出了去。

　　这时，他的面容忽然就被火光照亮，更感受到一股极为温暖、柔和的气息。

　　并且，这气息还有一种古老沧桑的意味。

　　许游怔了怔，将头抬起，便看到了给他带来温暖感觉的...是什么；

　　那是一团火。

　　在这片地底空间的尽头，在那泥土堆叠的角落，有一簇闪耀着光芒的火焰。

　　那簇火焰并不如何宽阔；

　　它燃烧着，流动着，腾起着。

　　如野外澎湃的篝火，似灶台吞吐的柴火；

　　若油盏闪烁的弱火，像火把聚拢的焰火。

　　这一簇火焰给少年带来的感觉，便是这般寻常而又简单；

　　少年面容随着火光摇曳而明灭不定，一双眼眸中只剩下那团火的倒影。

　　它在燃烧，可是火焰下面并没有可燃物，但它依旧在燃烧；

　　漂浮在那一处角落，闪耀的火光...

　　照亮了整个地底遗迹。

　　一股岁月沧桑之感随着它窜起的微弱火苗溢散着，被一身黑衣的少年感受到；

　　与在地上庭院捕捉到的奇异气息一般无二，只是更苍凉，更斑驳。

　　那只火灵绕着火焰飞舞，忽然便融了进去，须臾又自其中分离，继而欢快的在周围飘飞跳跃着。

　　少年依旧是怔然的模样。

　　这簇火焰仿佛在不知多么遥远的过去便开始燃烧了，流淌过万古光阴，至今日，它的模样又被人族之灵看到。

　　少年忽然上前几步，走到了火焰旁边，嘴角露出安然的笑意。

　　感受着这团火，他觉得真的好温暖。

　　恍惚的思绪似融入了火焰，便如同...

　　在无边黑暗之中，看到那唯一存在的明亮。

　　在漆黑夜幕之下，瞧见人间亮起万家灯火。

　　许游于此恍惚之际，忽然便将一些书中记忆无声诵读出来：

　　“母尊女娲捏土成人，天地始有人族之灵...

　　“方此之际，大荒有五洲四海，人族羸弱...

　　“难与万灵相争，尤惧天地入夜...

　　“却有一夜，燧人火皇为人族...

　　“点燃星星之火...”

　　许游停下声音，目中渐渐汇聚焦点，在温柔光光下，他的笑干净而又惬意。

　　那火灵依旧在四处乱飞，与他一般的惬意。

　　正此时；

　　面前火焰突然剧烈抖动起来，窜出高高的火苗，溅出密集的火星。

　　许游恍惚的心神已经恢复，见此变化不由倒退几步，凝神观望着，火灵也一样发现了变化，倏地飞到许游身侧；

　　两粒深红火苗凝起，长长的眼尾火焰抖动弧度降低，不由给人一种‘它在认真观察’的感觉。

　　如此过了少顷时间，那团火焰抖动的越发剧烈，使得整个地下遗迹都被其不稳定的光芒所影响，明暗不定忽昼忽夜。

　　好在看着古怪，但火焰上却并没有危险气息传出，这让许游没有选择祭出‘从心之术，稳健之法’；

　　而是站在原地，皱眉凝视。

　　一个瞬间；

　　那窜起的道道火苗忽然于空中聚集，飞溅的点点火星亦如同受到牵引，向着正在聚集的火苗凝了过去。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火苗流动着，最终竟聚成一道人形火焰，火星点缀着，散作星星之芒围绕人影轻轻转动；

　　其虚立于那簇火焰之上，狂暴、热烈的气息于这火焰人影内流淌而出；

　　而其身透出的威压，仿佛只需轻动一下，就让许游觉得自己定会身死道消，被火焰烧个干净，渣都不剩；看書喇

　　这使得他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差点就要遁走。

　　好在虽说威压、气息都恐怖如斯，可是，依旧没有危险意味；

　　又想到如果这道莫名出现的火焰人影如果有其灵智，真出手的话，自己估计再长两条腿也逃脱不得；

　　彼此之间的层次只需轻轻感知，就能望到一片深若渊谷的鸿沟；

　　如此，还不如先静观其变。

　　在这多少有些没底的心理状态下，那火焰人影又有变化。

　　却见它抬起一只火焰手臂轻轻锤击了两下胸口又兀自放下，过程激荡出纷繁火星，如其余火星一般开始绕着旋转。

　　——其动作给许游的感觉，如同在进行某种古老仪式，比如...

　　打招呼？

　　‘莫名觉得我猜测的是对的...’这样的关头，许游仍有心思暗暗吐槽；

　　由此可见，许大人的心态可以说是相当稳了。

　　火灵漂浮着，两粒火苗仍旧是凝聚模样，与身边少年眯起的双眼有形神皆似的感觉。

　　这时候，那火焰人影蓦然张开两片攒簇火焰的虚透嘴唇，忽有豪迈、洒脱的声音自他口中缓缓说出：

　　“虚有年随燧人氏走遍东荒，所见天地广阔无垠，然...

　　“他乡再美，何处比得家乡？

　　“人族已立，火皇隐去，虚有年终是回乡...

　　“却有凶兽好战喜杀，屠尽故乡人！

　　“朱厌！朱厌！

　　“就算杀不死你这头畜生！也要将你镇压万万年！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虚有年散道成封，不值一提...

　　“此地有我遗留之薪火，为家乡念想...

　　“哈哈哈！有缘之人，当可得见；

　　“此火，温暖么？”

　　那火焰人影开始消散，又有虚幻而又豪迈的声音传出，入了少年耳中，进了少年心中：

　　“愿我人族，敢与天争；

　　“愿这长夜，点起薪火。

　　“愿我人族，于长夜时；

　　“燎原之火亮如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