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风雪载雾

　　洛阳西城，三位筑基修士成角各自散开，其中一人快要穿过工坊区，一人即将穿过拥挤的破败庭院；

　　最后一人朝着南城方向前行而去。

　　他们不停穿行，脸孔的神情充满了狂热。

　　霖水河道半空之中，那浓郁的黑雾一经扩散，便稀薄了许多许多；

　　在风雪天，如同寻常的霾。

　　这阵肉眼不觉多么异常的雾气，于极短时间内，已经包裹了数以万计的百姓。

　　“咳，咳咳。”

　　工坊地一个女工人吸了几口弥漫的淡雾，面色渐渐涨红，她咳嗽了几声，感觉到胸口有些堵。

　　女工人试图拍打胸口好缓解不适，拍了几下后，她又捂起嘴，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

　　她诧异的看着手掌心那殷红的血沫，她心想，自己的身体虽虚弱，但一直还算不那么差，怎么会咳血？

　　正自疑惑，女工人心中涌出难以言诉的哀伤，她想起了活的这些年，那岁月中存在的痛苦经历。

　　“咳...呜呜...”

　　她一边咳嗽，一边恸哭；

　　眼泪不停滑落，血不停咳。

　　这座弥漫刺鼻气味的染料坊内，却并不止她一人在哭；

　　近千名工人都已呼吸了那弥漫的雾气。

　　身体强壮的，会出现胸闷、抽搐的症状，身体贫弱的，会咳血吐白沫；

　　不过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在悲哀痛哭；

　　不停地哭。

　　片刻，那咳血的女工倒在了地上不停颤抖，她感觉到呼吸困难，她一边咳血痛哭，一边试图大口呼吸；

　　求生的本能让她坚持了少顷。

　　随后，女工人停止了心跳。

　　那四神教女子筑基停驻了片刻，连绵的哀鸣让他神色更为激动；

　　调转视线看了眼坟地方向，筑基修士运转密法，再次前行。

　　呒——

　　压抑的雾气追着她的脚步，在后方弥漫。

　　染料坊内，越来越多的人停止了呼吸，只剩百余个身体强健的还不曾死去。

　　这些没日没夜劳作的工人们，这些带着希望压榨自己身体的百姓们；

　　如那路边枯黄的杂草，轻易便被风雪压弯、掩埋。

　　在这充满怨念、潮湿、肮脏、破旧的西城；

　　滚滚雾气疯狂在扩散。

　　此地本就浓郁的悲哀之念，让雾气更为活跃。

　　那女子筑基迈出一步，勾起嘴角，笑道：

　　“洛阳城今年的立冬之雪，当真极冷；

　　“人们会牢记这一天的。”

　　在她身后，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倒在地上，颤抖着，痛哭着；

　　渐渐便没了生息，好像被冻死了。

　　骑着火鹤飞在空中的金丹修士淡淡看着，自语道：“真是一场华丽的仪式啊。”

　　西城某处屋舍内，一个苍老的身影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外面。

　　他以灵觉遥遥看着、感知着那滚荡的雾气，那雾气内若隐若现出一张张怪诞的面孔；

　　“呜呜——”

　　空洞的眼眶，不停开阖的嘴巴，尖利牙齿交错间，发出凄惨的哀嚎。

　　似有麻木、腐败、绝望、惊悚的气息在雾气中吞吐，最终化作了无边悲哀。

　　老者道：

　　“这...是何物？！”

　　呒——

　　洛阳初雪之日，立冬之节；

　　取悦神灵的仪式在进行。

　　荒诞的哭声；

　　在蔓延。

　　......

　　西城，坟地边缘。

　　许游皱眉看着荒芜坟地的深处，灵觉感受之中，那里的阴气被不停搅动。

　　而刚刚天际落下的流光他也隐隐感知到，只是速度太快，难免会让人觉得是幻觉。

　　但许游本身就通幻术，他凭借经验推断，那道带着神秘气息，惊鸿一现的流光是真的从天而落。

　　‘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刚刚这么想着，四周弥漫的灵气便开始震颤，感知之下，源头似乎也是坟地深处。

　　‘古怪，距离并非太远，不若去看看...’许游眉头紧锁，摸着下巴短须，思考起去与不去的问题。

　　正在此时，他回身望了眼，瞳孔猛的收缩。

　　许游视线之中，远处有滚滚雾气扩散不停，苍白怪异的面孔钻出钻进；

　　隔得即使很远，但那雾气仍有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息被模糊感知。

　　‘这...’

　　许游看的微微愣神，脑海出现瞬息的空白，此时，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微弱的哭声。

　　极其细微，仿佛是许多人一同哀鸣的声音远远传来。

　　许游深吸一口气，内心升起一种直觉，那范围极大的诡异雾气，那微弱的哀鸣哭声，似乎与坟地深异样的变化有所关联。

　　‘去看看，总感觉有些不祥，我得小心些。’

　　许游做好决定，谨慎朝着坟地深处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几眼。

　　收回视线，感知着前方那隐现的神秘气韵，许游微微眯起眼，压了压竹斗笠，小心走动。

　　......

　　司马信喝完了一坛酒，雾气也于此刻将他笼罩。

　　‘这感觉有些熟悉...跟当时引动虫子入水时升起的气息相似...’

　　他思索间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积雪，此时吸了几口雾气后，司马信的呼吸微微粗重了些；

　　胸口有轻微的气闷，灵气运转缓解了身体出现的微弱不适。

　　再感知了下，司马信有些恍然道：

　　“这就是九难么？应当是了，原来已经开始了。”

　　随后他走出庭院，把两扇旧门轻轻关好，走了两步后，看到逼仄巷子里一个百姓突然摔倒在地。

　　“呜呜...咳...”

　　听着此人古怪的哭声，司马信眉头微皱，上前几步低头看去。

　　只见这人呼吸粗重，口齿间满是血沫，在地上不停颤抖，一脸悲哀神色；

　　少顷，没了呼吸。

　　“这就死了么？”

　　司马信诧异道了句，瞳孔一阵收缩，他不再关注此人，身形微微一跳，上了附近最高的一处屋顶后环顾四周；

　　入目除了鹅毛大雪外，便是辐散范围极大的诡异雾气。

　　司马信本面色只是有一些凝重，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出现惊慌，内心涌起不安。

　　踏！

　　他修为爆发，向着西城某处拼命赶去。

　　这一路哀鸣茫茫；

　　似成了苍凉，悲恸的歌谣。

　　......

　　洛阳，皇城广场。

　　编钟传出清透庄重的韵律。

　　咚、咚......

　　欢快的手鼓声没有间断。

　　咚！咚！！

　　太平鼓时而敲响，雾中花以雪为伴。

　　舞师们跳着怪异惊奇的傩戏，尖而悠长的歌谣随风飘远；

　　祝祷官手拿火把，再次点燃一根象征疾病、邪祟的纸柱。

　　他诵唱道：

　　“于立冬之节，天降瑞雪！

　　“佑国都洛阳，繁华似锦！

　　“佑万民百姓，无病无灾！”

　　王琉璃盘膝而坐；

　　手持琉璃盏，眸映飘零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