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刚回到家，就看到等在外面的凤七，他面无表情的看过来，浑身上下只说明一个信息：昭王有请。
昭王来请，肯定有了进宫办法。
事关他的症状，谢晚不敢怠慢，嘱咐谢朝进屋烤火后，便走下马车走向昭王府马车。
昭王府马车比寻常的马车宽上一倍，车前站着两匹高头大马。
听凤七之前说，这些马都曾立下赫赫战功，后主人不愿它们继续上战场就拉回城内，却未料进城只能拉马车。
谢晚被指引着过去，抬头便看到拐角处撑伞站立的裴凉。
裴凉穿着一身淡青色袄子，站在中雪里宛若一株青松，他的眉眼深邃，唇色浅白，似乎在风雪中站了好一会儿，看起来有些病弱。
谢晚皱了皱眉头，莫名想起他家几年没生的炉子。
裴凉在看到谢晚时走了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谢晚点头，她虽没话对这个邻居讲，却也不介意听听他遇到了什么困难。
与凤七打过招呼后，谢晚走向墙边。
裴凉看着这一切心中苦笑。
若是以往，他早就被迎入宅院，被送上热汤和暖炉烤火。终究是他当时做错了决定，才惹来谢晚的厌恶。
裴凉沉声，态度中带了他都难以察觉的祈求，“谢晚，初五那日我偏激了。”
“我不该不说一声的离开，我应该跟你说说当时凤非尘与我说了什么。更应该让你知晓我的顾忌，我的所思与所想。”
“我很后悔，之后几日我夜不能寐，再度回归到了当初的差状态，便也更想念与你们在一起的时光。”
“谢晚，我还有机会吗？”
谢晚没有回应，她只说，“即便是小户人家都有自己的顾虑，更别说生在皇城脚下，我懂你的忌惮也懂你的选择，裴大人，往日你若想来宅子，尽管来，我们依旧是邻居。”
邻居？
听到这个词后，裴凉眼皮一跳，他要的不是这个东西，他想回到前几日好不容易达成的和谐状态。
他抬头看向谢晚，谢晚眼眸深邃，宛若一汪幽潭。
这一刻，裴凉很确信谢晚听懂了，她听懂了，却拒绝回应。
终究是他的错啊。
裴凉不敢再多说，生怕说多错多，将态度缓和的女孩说的不再相见，他扯出个笑容，“我可以取你腰带吗？我已经三日未睡。”
谢晚眉头微蹙，取了帕子递给他，“腰带不行，帕子随意，裴大人，你这是心病。日后多看看大夫，说不定就能找到一个能治疗的大夫。”
裴凉含笑听她说完，目送她上马车离开。
等马车消失在视野，裴凉眼里的温度迅速降低。
他还不够强，他需要变得更厉害才行！
转身离去时，他看到站在门边正看着他的谢朝。
裴凉停下脚步。
谢朝缩了回去，一会儿又探出脑袋。他眉头深皱，似乎被什么大型问题困扰。
裴凉便站在原地等着。
没一会儿，谢朝出来了，他仰着头，略不解道，“为什么烧书？大楚真的不能容书吗？为什么大楚能容人却不能容书？”
想跟谢晚取得更近的关系，谢朝是个非常好的突破口，裴凉将帕子塞进口袋，冻得发白的指尖映入谢朝的眼帘，“你怎么这么大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你且跟我来。”
谢朝带他进了内室，还给他端了热汤，“我先说好，你已经退了我送你的东西，我也已经拿回来了我送你的东西，我们之间只是简单的邻里关系，没有其他。你莫跟我攀关系，今日这般对你，只是因为我想知道答案，仅此而已。”
裴凉心中轻笑，谢朝这个突破口非常容易突破，“你刚跟你阿姐过去，是去看了今日焚书？”
谢朝点头，叙说今日行程，“我与阿姐在百香楼吃完早点，听食客们说城东菜场要焚书，便拉着阿姐过去，我们以为焚的应该都是一些蛊惑人心的书籍才对，没想到却是宅斗手札？为什么啊？为什么堂堂大楚能容人，却容不了书？你先回答我，别再吊我胃口。”
“阿朝，你已经说了原因，难道你没发现吗？”
谢朝疑惑，重复说着刚才说的话，“我说……堂堂大楚能容人，为什么容不了书？”
裴凉喝下热汤，暖气充斥全身染得脸颊微红，“看！这就是缘由，因为人会反抗，书不会。每个国家分地而居，你觉得他们能容得下别的国家的人？身处在南蛮，那些人会想，为什么大楚拥有绝大部分好的物资，他们却没有？身在大楚我们会想，为什么南蛮有吃不完的烤全羊，我们却没有？”
“说的近一些，隔壁的二牛肯定会想，为什么你有个好阿姐他却没有，你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自己不是生在好一点的家庭吧！其实人最容不下的是人，为什么明面上不说呢？因为人会反抗，一旦反抗，生死难料，既然事关生死，便不如少一事。”
“但书不会啊，它们就是一些死物，生死都由人掌管，今日让它们印刷，明日焚烧。全在人一念之间。”看書喇
谢朝听明白了，“烧书不是你的主意？我以为你讨厌我姐，知道那书其实是我姐写的才会烧书。”
裴凉终于朝他露出了个笑容，“阿朝，我喜欢你姐，就是太喜欢了会想很多事情才会错过。上次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一声不吭的离开，更不应该将你们送的东西退还，我只是怕……”
谢朝没有怪他，“我懂的，阿姐跟我说了，每个人的出生不能决定，你看我生在商贾，你生在侯府，我父母意外伤亡时，我也天天想着给父母报仇，更别说是有着深仇大恨，高门大户的你了。”
“可是裴大人，理解归理解，不合适依旧不合适，你若是继续想做邻居，我们欢迎，你若是想再追回阿姐，还是算了吧，我们家小门小户真的帮不了你。”
“但你也不会停止报仇，你说是不是？”
裴凉心头一窒。
万万没想到才不过十一岁的男童，竟条理分明的说出这些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