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贺徵身上的戾气霎时间散去,他走近商言尘,仔仔细细地打量他,问,“身体不舒服吗?去那么久。”

  商言尘摇头:“我刚刚遇见了酒店经理,他向我确认巧克力展台要做成什么样子,所以花了点时间。”

  “展台?”

  “去看看。”

  酒店前台旁,有人正忙忙碌碌地搬运东西。有游客好奇探头,从前台那里得知,巧克力可以免费领取后,在胸口画个十字,开开心心地挑走自己喜欢的巧克力。

  “愿主保佑你们幸福美满。”

  商言尘说:“我本来想跟他们说,我们只是好朋友,没必要弄成情侣的样子,但他们好像做了很多计划,我不想让他们的努力白费,所以,就随他们去了。”

  巧克力被摆放在专门的展台上,后面立着个花里胡哨的牌子。

  上面写着:

  “贺先生和鹿先生祝各位圣诞快乐。请尽情享用巧克力。”

  两个人的名字上,一个大大的爱心穿过。

  ——

  商言尘看着他紧紧黏着自己,一步不离,还警觉地盯着周围的样子,头疼地说:“不用跟得这么紧吧。”

  贺徵向旁边挪了半步:“现在呢?”

  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商言尘无言地和他对视,他一副这就是最后的让步的样子。

  最后,商言尘败下阵来:“好吧。”

  贺徵舒展眉眼。

  “我们先说好,你跟我出来,就默认没有工作。”商言尘说,“我不想和你说话的时候,你一直盯着手机打字。那样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出来。”

  “当然。”贺徵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们说话的时候,雪还在下,有一片恰好飘落在贺徵睫毛上,让他本就立体的五官,看起来愈加冷硬。

  商言尘伸手帮他拂去雪花,问:“今天怎么没有戴围巾?”

  “不想戴。”贺徵面色僵硬,“我不冷。”

  他还扯了扯黑色高领毛衣的领口:“很暖和。”

  商言尘欲言又止,还是说:“好吧。”

  两个人漫步在小镇的各个街巷。

  这里本就是以旅游为生的小镇,镇上多的是各种纪念品店。

  贺徵看着商言尘穿梭在工艺品店,脸越来越沉。

  他没有想到,他和商言尘出来买纪念品,就真的只是买纪念品。

  给、别、人、买。

  商言尘会拿起那些礼物,问他:“你觉得他/她/它会不会喜欢?”

  没错连他家的狗都有份。

  一次两次就算了,每次都问。

  最开始贺徵会认真分析,到后面,就只剩下说「嗯」「好」「买」几个语气词和付钱了。

  结果商言尘还不让他全部付完,要和他AA,表示是他们两个一起送的礼物。

  贺徵十分没有参与感。

  明明知道他们出来就是给霍濛他们买礼物的,但看到被送礼物的对象没有自己,还是会有一些……不悦。

  尤其商言尘有些朋友,是进娱乐圈之后才认识的,和贺徵不熟,看着商言尘对这些人的喜好如数家珍,他就没来由地烦躁。

  雪天里,贺徵的脸色比白雪还冷。

  “你是不是累了?我们要不要去旁边歇一会?”商言尘关心地问。

  “没有。”贺徵挺直脊背。

  商言尘看着他眉毛上落的雪花,若有所思地问:“还是说,你是太冷了?”

  他指着街边的咖啡店:“要不要喝杯热可可?”

  贺徵没有拒绝。

  咖啡店的温暖让人精神一振,思维跟随着身体,一起解冻。

  香浓的液体流入喉管,暖意顿时传遍四肢百骸,舒服得人懒洋洋的,连烦心事都懒得想了。

  商言尘望着窗外,问:“你是不是觉得太无聊了?”

  “没有。”

  “没想到买礼物会这么繁琐。”他垂下睫毛,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倦意,小声说,“早知道就不让你和我一起出来了。”

  “没有的事。”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贺徵僵硬地说:“你的那些朋友,我不熟悉,没办法给你建议。”

  “是我没考虑到。”商言尘说,“那我以后不问你了。”

  贺徵:“……”

  现在热可可也没办法放松神经了。

  喝完热可可,商言尘指着马路对面说:“去那家店看看吧。”

  店铺装饰很有品味,里面有围巾帽子和各种饰品,似乎都是店主自己设计的。

  商言尘拿起一条围巾,在贺徵身上比划。

  贺徵兴致缺缺:“你又是给谁买的?”

  商言尘似乎被逗笑了:“给你的。”

  “这是送给我的?”贺徵托起围巾下摆,食指和拇指揉搓着布料,用指腹感受着它的柔软。

  “是啊 ,”商言尘帮他整理着围巾造型,忍俊不禁,“不然是要你自己买吗?”

  贺徵攥紧围巾。

  面料平滑,一点毛刺都没有,攥在掌心,会一阵一阵往外冒着热气。

  很特殊的材质。似乎比他从几个知名奢牌买的围巾,要更保暖。

  他小心地体会着围巾的触感。

  商言尘把他围得严严实实,连下巴都给完全遮住。

  微凉的手指,时不时拂过他的下颌和脸颊,痒痒的。

  店内本就比外面暖和,他再这么一捂,贺徵的脸自然而然地热起来。

  他乖乖站着,一动不动,让商言尘试不同的围巾系法。

  商言尘换了几种方式,最后问贺徵:“你觉得呢?”

  “都可以。”贺徵垂眸,握住他的手,“就这样吧。”

  商言尘直勾勾地盯着他,摇摇头,把围巾取下来:“不行,还是算了。”

  围巾的离去带走一丝温度。脖子周围空荡荡的,令人心里也空落一阵。

  贺徵扣住他的手腕,急急地问:“你不给我买了?”

  商言尘单手把围巾交给店主,指了某个方向,流利地和他用当地语言交流。

  贺徵看着重新被店主挂起来的黑色围巾,摇头。

  他一年四季都是黑白灰三色,就算偶尔掺杂其他颜色,也用的是饱和度很低的那种。黑色对他来说,再好不过。

  “试试这个。”商言尘笑吟吟地把新挑选的围巾套到他脖子上。

  贺徵机械地捧起粉色围巾的下摆。

  很柔和的粉色,在他看来非常梦幻,会让人想起童话世界。

  总之和他本人完全不搭边。

  “今年很流行这种搭配。”商言尘轻快地移动着手指,“又甜又酷。”

  “我不甜。”贺徵绷着脸说。

  “那就从现在开始甜一点。”商言尘退后两步,又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表示非常满意。

  店长在旁边附和,极力鼓励贺徵购买:“不要被任何条条框框限制!勇敢地面对真实的自己!”

  贺徵淡淡道:“你别说话。”

  商言尘脸上流露出失落。

  贺徵马上说:“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我不喜欢买东西的时候听人推销商品。”

  商言尘笑眯眯地说:“那你就听我的,戴这条围巾。”

  贺徵戴着粉色围巾,站姿非常拘谨。

  镜子里,一身黑衣面容冷峻的男人系着一条粉色围巾,仿佛高大威猛的德牧戴着一条粉红色脖圈。

  商言尘还在旁边说,这个颜色很衬他的肤色,还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丰富了起来。

  就像好的红酒,有原始的果香花香,还有后期沉淀出的木桶香皮革香。

  贺徵看着他期待的表情,认命地点头。

  商言尘跟随着店长去结账。

  他走了几步,贺徵忽然拉住他,指着旁边的另一条围巾,挑眉说:“你也戴上。”

  贺徵挑的是一条蓝色围巾。

  颜色又轻盈又梦幻,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天空才有的颜色。

  也像是被月光映照的雪。

  “又甜又酷,”他重重咬字,“一起。”

  商言尘看看他报复般的表情,欣然同意:“好。”

  他把围巾交到贺徵手里,说:“那你给我围。”

  贺徵捧着围巾,手指僵硬。

  他很少关心这些穿衣细节,系围巾都只用最简单的方式,但商言尘似乎是特别研究过的,系出来的结非常好看。

  他系,会不会……

  “没事,随便系。”商言尘看出他的犹豫,握住他的手,左右手分别捏住围巾距离末端三分之一的地方,把围巾拉直。然后他微微弯腰,从围巾下钻了过去。

  围巾就这么套在了他脖子上。

  “这不是很简单吗。”商言尘又牵着他的手,给自己围了几圈围巾。

  毕竟是冬天,商言尘的手指有些凉,青草香里,又染上了冬季特有的雪的味道。

  掌心和指腹都是软软的,像轻轻一揉,就会散掉的雪。

  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想要破坏。

  贺徵反手握住他的手,真的把它当作雪花,用力揉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