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徵嘴唇动了动,脸色沉下来。

  商言尘优哉游哉地继续陪小朋友们画猫爪。

  冷冽的目光快要实体化成飞刀,在他身上扎几个大窟窿。

  他依旧泰然自若,画出来的小猫肉垫又软又萌。

  小朋友小心翼翼地接住猫爪,崇拜地向他道谢的时候,他还温柔地拍了拍小朋友的头。

  「咔嚓」。

  用来搅动巧克力液,帮助做造型的签子,被掰成两截。

  小朋友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纷纷开始躁动不安,有好几个都拽着父母要走。

  商言尘流畅地画完新的猫爪,插在签子上,递给等了很久,好不容易排上的小朋友:“给。”

  小朋友躲在妈妈腿后面,害怕地看着他背后。

  “不想要了吗?”商言尘若有所思地把棉花糖拿回去,反复检查是不是有哪里没画好。

  小朋友咽咽口水,渴望地看着他手里的棉花糖。

  但他刚把手伸出去一点点,就马上缩回去,畏惧地看着商言尘身后。

  商言尘闻到一股乌木烟草的味道向自己靠近,紧接着,手里的棉花糖被人拿走。

  贺徵把棉花糖递给畏畏缩缩的小朋友,惜字如金:“拿走。”

  小朋友颤颤巍巍地用双手接住棉花糖,带着哭腔说了声「谢谢」,转头跑到父母后面,左看看右看看,啊呜一口把大棉花糖含进嘴里,好像生怕他把棉花糖抢回去。

  “你吓到小朋友了。”商言尘说。

  “我什么都没做。”贺徵搬了个椅子在他身后坐下,两条长腿分开放在他身体两侧,手臂也从他身体外侧绕到前方,握住他拿着裱花袋的手。

  他不知道从哪找的椅子,比商言尘的高,这么坐着,商言尘的头顶只能碰到他的鼻尖。

  给人一种,他整个比商言尘大一圈,能够把他完全圈住的错觉。

  贺徵随便拿了块棉花糖,端详着问:“这东西怎么做?”

  “你要做吗?”商言尘试图从他怀里挣脱,“我教你。”

  贺徵手臂横到他胸前,制住他的动作,同时身体前倾,从他背后施压:“不用,我自己做。”

  压迫感从四面八方传来,商言尘觉得他好像贺徵手里的那块棉花糖,会被攥成皱巴巴的一团。

  “那……好吧。”他垂下手,放弃挣扎。

  贺徵哼笑一声,带着胜利者的自得。

  所谓猫爪棉花糖,就是参考猫爪的造型,把巧克力酱挤在棉花糖的某些位置,假装猫肉垫。

  装巧克力酱的裱花袋原本被商言尘的右手拿着,他没把裱花袋取走,而是将手包在商言尘手的外侧,将商言尘的右手,和裱花袋一同握紧,举起。

  “是这样吧?把巧克力酱挤在这里。”贺徵低下头,偏硬的发丝,从商言尘脸颊边擦过。

  商言尘也将头向反方向侧了一点。

  可是即使如此,贺徵说话时呼出的气体还是就在耳边,烟草乌木沉着又辛辣的味道霸道地冲进鼻腔,几乎盖过巧克力和棉花糖的甜香。

  “嗯,对,这里是最大的那块肉垫,挤多一点。注意最后提起来时的力道。”他走了一瞬的神,马上小幅度地摇摇头,镇定地说。

  他听到贺徵在他耳边低低地笑。

  “你笑什么?”他问。

  “没什么。”贺徵收敛嘴角的弧度。

  “我在想,老师不愧是老师,什么时候,手都这么稳。”贺徵把下巴搭到他肩膀上,抬高两个人拿着裱花袋的手,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又拿起那块棉花糖,夸赞道,“真好看。”

  不知道说的是他们刚刚画了第一步的猫爪棉花糖,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继续吧。”贺徵摆正姿势,说。

  “好。”

  商言尘用语言指导着贺徵进行下一步。

  闻着贺徵身上男士香水的味道,他恍惚地觉得,自己并不在巧克力工厂,而是在烟草厂,随便一簇火苗,就能燃起一室的烟。

  呛鼻又让人上瘾的烟有着麻痹神经的作用,使人沉湎于放纵的幻想。

  他的手渐渐使不上力,原本是他和贺徵一起抓着裱花袋的,现在,变成贺徵抓着裱花袋,顺便握着他的手。

  “然后是这里,对吧?”贺徵见他没有指示,直接动手。

  他的手完全在贺徵的引导下移动,收紧,将香浓的巧克力酱挤在雪白的棉花糖上。

  白白软软的棉花糖,就这么被其他物质侵染。

  手被捏得生疼,他张了张口,想叫贺徵轻一点,这样可能会把巧克力挤过界。他还没有说话,贺徵已经松开手。

  “做完了。”贺徵直起身。

  商言尘周围的空气骤然清爽,清新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样?”贺徵转动着手里的棉花糖,给商言尘全方位地展示。

  商言尘神色微凝:“嗯……”

  “做得好难看。”商言尘还没评价,旁边传来小孩子的嘀咕。

  贺徵「啪」地一下把裱花袋放下,手背上青筋绷起。

  那个小孩缩缩脖子,还是清脆地说:“就是不好看!我做得都更好看。”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其他小朋友也叽叽喳喳起来。

  “就是,这怎么会是猫爪,这是……这是恐龙的爪子。”

  “为什么他做得这么难看,却可以和大哥哥一起做棉花糖。如果是我一定做得比他好多了。”

  “大坏蛋。都是因为他,大哥哥才不能陪我们做棉花糖。”

  “又坏又笨。”

  贺徵深呼吸。

  商言尘猜,贺徵现在脸一定又黑了。

  商言尘忍不住笑出声,拍拍他的手背,转头说:“确实……很有个性。”

  “真的很难看?”贺徵低声问。

  也不能说是很难看吧,就是初学者的一般水平。平常不接触烘焙或者艺术的人,很难控制住手指的精细动作。

  但是小朋友们觉得他把商言尘身边的空间都霸占了,所以评价他的时候,带上了很鲜明的感情色彩。

  “很有进步空间。”商言尘斟酌着说。

  贺徵沉着脸,把棉花糖扔到一边。

  他马上又宝贝地把棉花糖捡起来,不死心地问商言尘:“那还能补救吗?”

  “嗯……”商言尘问,“要不然,你把它浸在巧克力液里,做巧克力脆皮棉花糖?”

  贺徵:“……”

  商言尘忍俊不禁,站起身,轻而易举地走出他的怀抱,安慰道:“没关系,都是熟能生巧,第一次做成这样真的很不错了。你如果不满意,再多做几个?”

  “嗯。”贺徵严肃地拿起另一块棉花糖。

  商言尘弯腰,问:“要我教你吗?”

  “不用。”贺徵断然拒绝。

  “那我去教小朋友们了哦。”商言尘说。

  贺徵眉毛动了动。他说:“不行,你就坐这里。我偶尔可能需要你的协助。”

  “你真的要我坐在你身边看你做棉花糖吗?”商言尘问,“我会把你所有的失败瞬间拍下来哦。”

  贺徵马上改口:“那你……别去太久。”

  他眉头紧皱,目光灼热:“我很快就会做好,你放心。我一定比他们做得好。”

  “好。”商言尘俯身,在他的手背上画了个图案。

  贺徵手指蜷缩:“你干什么?”

  “给你画个祝福图腾,祝你早日成功。”

  贺徵嗤之以鼻:“骗小孩的东西。”

  “那你要不要?”

  贺徵捂住手背:“要。”

  商言尘满意地点头,拍拍他的肩:“我去小朋友们那边看看,很快就回来。”

  “嗯。”贺徵沉闷地回答。

  工作台是一个大长桌,因为贺徵的气场过于骇人,小朋友们都聚在长桌另一端。

  商言尘做了个「嘘」的手势,等小朋友们安静下来,瞄了专心致志的贺徵一眼,小声说:“一会,无论他做成什么样,你们都别笑话他。如果做到的话,我会送你们很多巧克力和糖果。”

  “为什么?他是坏人。”小朋友们不解。

  “他不是坏人。”商言尘说,“他只是……”

  他歪头,说:“不擅长做某些事。老师应该教过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事,不应该因此嘲笑别人,对吧?”

  虽然不愿意,但是既然大哥哥已经逃出来了,还会送他们巧克力,小朋友们还是纷纷答应他的请求。

  商言尘又示范了一遍做猫爪棉花糖的步骤,在小朋友们身边转了一圈,看他们都认认真真做棉花糖,悄然离开。

  他刻意放轻了脚步,贺徵应该所以注意力都集中在棉花糖上,没注意到他的靠近。

  他站在贺徵身后,看着桌上摆的几个奇奇怪怪的棉花糖,忍不住笑出声。

  “你回来了?”贺徵回头。

  他回头的时候,商言尘正好弯腰,柔软的嘴唇,差点碰到他的额头。

  作者有话说:

  因为在修改,所以晚了一点(鞠躬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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