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言尘看着贺徵的脸庞向自己压下来, 修长有力的手指托住自己的下颌, 将自己的脸转向右侧。

  “怎么了?”

  “别动。”

  贺徵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他松开商言尘的下巴,手指悄无声息地沿着他的下颌线往上,摸到他的耳垂, 轻轻捏了捏。

  商言尘呼吸一滞, 手掌撑住木椅,维持身体的平衡。

  贺徵似乎只是不小心碰到他的耳垂, 接下来,手指迅疾地伸向他耳后的头发, 精准利落地掸落什么东西。

  耳边被他带起一阵风,发丝飞起又落下。

  商言尘余光看到一只小蜘蛛仓皇逃跑。

  “好了。”贺徵直起身, 示意他坐到自己那边去, “这边离树比较近,虫子多。”

  “哦。”商言尘乖乖挪到他身边,和他隔着两只手掌的距离,重新开始看手机里的录像。

  这一整个上午他都在忙这个, 没和贺徵说几句话。甚至, 他中途还跑出去和其他演员对戏, 对完戏交流感想。

  贺徵在他旁边,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真——敬——业。

  贺徵瞥了他一眼。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他能够闻到商言尘身上青草和绿叶的味道, 若有若无的,和花香勾连在一起,拥有着惑人的吸引力。

  他循着香味, 悄无声息地商言尘那边挪了一点。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从两只手掌, 变成一只手掌。

  商言尘正低头专心致志地揣摩着表演方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

  贺徵侧头注视着他。

  他没有上妆,眉眼清清淡淡,看起来相当干净清澈。他专注的样子会使人想起一尘不染的月光,好像任何一丝触碰,都是对他的亵渎。

  贺徵忽然觉得,就这么看着也不错。

  没存在感就没存在感吧,只要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其实他再稍微往商言尘那边挪一点,抬起手,就能把商言尘揽进怀里,尽情嗅闻自己喜欢的味道。

  至于理由,他只要说那只小蜘蛛又回来了,他一时情急揽住了商言尘,就行了。商言尘绝对不会怀疑。

  但他并没有,他就这么和商言尘保持着距离,安静地看着他研究录像。

  突然,商言尘皱起眉。

  贺徵不自觉地向他那边凑近:“怎么……”

  话音未落,商言尘就把手机扔得老远,抱住他的脖子:“蜘蛛。”

  贺徵身体僵了一下。他渴望的气息,现在就在鼻尖萦绕,他一偏头,就能蹭到商言尘的脖颈。

  “没事,我把它赶走。”他抱住商言尘,嗅了嗅对方身上的气息,轻拍对方的背。

  商言尘「嗯」了一声,还是抱着他不放,按在他肩胛骨上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其实这样根本没办法赶蜘蛛。

  但没有任何人出声。

  过了一会,商言尘似乎是缓过来了,慢吞吞地垂下手臂,说:“蜘蛛是不是跑了?”

  贺徵帮他把手机捡了回来,包括手机壳都打开看过:“走了。”

  商言尘松了口气:“它出现得太突然……我没吓到你吧?”

  贺徵摇头。他笑着说:“想吃什么,午饭我请,今天就不让贺总和我们一起体验片场盒饭了。”

  “那我可要好好挑选一下。”贺徵也跟着扬起嘴角。

  两个人挑好外卖,贺徵随手拿起糕点,分了他一半,正准备和他一起看看风景等外卖,没想到商言尘再次拿起手机。

  这未免太争分夺秒了,是在备战高考吗。

  贺徵没送出去的糕点险些被捏成粉。

  商言尘浑然不觉,还在招呼他一起看:“我自己可能看不出问题,你从观众的角度帮我看看。”

  “嗯。”

  虽然不情愿,贺徵还是擦擦手,和他一起低头看去。

  商言尘把手机举到两个人中间,很自然地往他那边挪了挪,靠着他的肩,和他一起看手机。

  贺徵骤然发现,他们正紧挨着坐在一起,手臂贴着手臂,手掌叠着手掌,商言尘为了看清楚手机屏幕上的内容,脑袋也要往他那边靠,远远看过去,像一只依偎着他的小猫。

  暖乎乎的,还带着淡淡的青草味。

  贺徵垂下眼帘,帮商言尘举着手机。他坐在商言尘右侧,左手从商言尘背后绕到他身旁,撑在木制的座椅,松松地将他圈住。

  商言尘似乎是觉得这么靠着挺舒服的,又往他那边蹭了蹭,找了个更惬意的姿势,窝在他怀里。

  “你觉得哪一遍好?”商言尘把几段视频都给贺徵放了一遍,期待地问。

  “都很好。”贺徵说。

  商言尘无言地看向他,表情很直接地表达出「你别敷衍我」的意思。

  “我确实觉得都很好,”贺徵说,“我不常看电视剧,不知道专业的人会怎么说,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几段,都能让我代入进去。这就够了。”

  “樊导也这么跟我说。他说,我们演绎的是一个个瞬间,很少有观众会对每个细节吹毛求疵,所以,大致的感觉能传达到就可以了。”商言尘怅然地说,“可是,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奇怪地笑了笑:“可能你们是觉得有代入感,但我其实……没有。”

  他说:“我见过的其他演员,大部分都是代入型的,他们会让自己和角色有相同的情绪,会和他们共鸣。但我很难做到这样,很多时候我只是按照经验在表演。我的目的是让其他人觉得,我正处于某种情绪,而不是,我真的处于那种情绪。这会使我的表演缺乏灵气。”

  他眉峰微蹙,手指攥紧。

  很快,一只稍大的手就覆上他的手。

  贺徵搂住他,像安慰打架打输了的小猫那样说:“你本来就是在演戏。”

  “他们也是在演戏。”

  “他们有他们的演法,你有你的演法。我没记错的话,他们演戏,需要有足够时间酝酿情绪。但你不需要。而且,每个人表达情绪的方式都不一样,像他们那样,很难演绎和自己性格相差过大的角色。”

  商言尘点点头,又摇摇头。

  “最好当然是兼得。”

  “慢慢来。”

  “不可以。”他轻声说,“我一定要尽快学会代入。我需要体会到那些情绪,而不是单纯表演。”

  贺徵也加重语气:“你不要逼自己。”

  “我想快点把病治好。”商言尘用澄澈的眸子望着他,“这是治病的方法。”

  “这也可以慢慢来。”

  商言尘摇头,坚定地说:“我一定要快点治好。”

  他问贺徵:“你不想我快点好起来吗?”

  贺徵怔愣。

  那个字就卡在喉咙里,不用思考,就会从口中吐出:“想。”

  “那就行啦。”商言尘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向远处的念念挥手,“吃午饭了。”

  午饭是在附近的石桌上吃的。这里到处都是仿古建筑,风景秀丽,连吃饭,都变成了一件十分风雅的事。

  念念和刘秘书非常识趣地在不远处端着盒饭,给两人留足空间。

  “你们每天就在这里吃饭吗?”刘秘书感叹,“好辛苦啊,连张正经的桌子都没有。”

  念念怪异地看着他,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是有的人不喜欢去正经的地方吃。”

  “不过这菜,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点。”

  “这不是沾贺总的光嘛。”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忽然,刘秘书盯着一个方向,问:“那是隋星纬吧?”

  念念也看过去,眯起眼:“是。他来这里干什么?”

  商言尘和贺徵正在安安静静地吃饭,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隋星纬和助理正提着盒饭往这个方向走。

  商言尘进食的动作微顿,打开保温杯,喝了口银耳汤。

  贺徵啪地一声放下筷子。

  商言尘帮他把筷子摆好,又把茶水递到他手里。

  贺徵面色稍霁。

  隋星纬看着两个人的互动,眼神黯了黯。

  他很快就调整好表情,再次温和地询问:“或者你定时间。今天收工以后?或者明天收工之后?”

  他为难地说:“这一段我对着鹿真的演不出来。如果演不好,又要浪费剧组时间。”

  “就只对几遍,你要是觉得烦了,我们就散伙,”他说,“你放心,我不会再乱说话。那次是个意外,我不该喝酒。”

  那次隋星纬喝醉酒拉着他说了很多话。之后,虽然隋星纬道过歉,但两个人还是尽量减少了接触。

  商言尘也知道,这段戏算是一个小高潮,隋星纬想正式拍摄之前多练几遍,很正常。

  他顶着贺徵锐利的目光,点点头,笑如春风:“那就吃完午饭吧。”

  隋星纬松了口气,眼睛里盈的都是星光。

  “那我也去看看。”贺徵眯了眯眼,淡淡问,“不会影响到你们吧?”

  “当然不会。”隋星纬笑容满满地对上他颇具压迫感的眼神。

  “你们都在这呢?”樊导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传来。

  商言尘往那边看去,只看到他带着好几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浩浩荡荡地走来。

  “正好,今天试到几个适合的演员,”樊导终于面到心仪的人选,声音都比平常洪亮,“来来来,见见贺先生。”

  几个演员依次跟贺徵问好。

  商言尘原本抱着保温杯,在旁边看热闹。当樊导拉出站在自己身后的某个人,并热情地介绍的时候,他眼睛睁大,放下手中的杯子。

  “别这么拘谨啊,小余。”樊导爽朗地说。

  余开霁瞅着商言尘和贺徵,慢吞吞地鞠了一躬:“贺总好,鹿少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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