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化妆开始, 商言尘就时不时看向手机时间, 被化妆师旁敲侧击是不是晚上有约会。

  中午几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葛清更是直接地感叹:“有的人在月亮下牵手漫步,有的人在月亮下因为牵手像牵鸡爪被导演勒令重拍二十次。”

  “清清姐,”隋星纬耳根通红, 放下盒饭, 无奈地说,“你能不能不取笑我了。”

  “清清姐, 已经三天了!”

  “一辈子很长,三天不过弹指一瞬, 我们还有很多将来。”

  隋星纬惊恐地看着她。

  葛清叹了口气, 演出伤心欲绝的样子,对商言尘诉苦:“尘尘,没想到我蹉跎这么多岁月,换来的只是他的恐慌。早知道这样, 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交付真心。”

  商言尘的视线从手机上抬起。他微笑着点头:“嗯。”

  隋星纬越发尴尬:“清清姐, 你别开玩笑了。尘尘, 我和清清姐只是演戏搭档的关系。”

  “当然知道只是演戏关系,”葛清截断他的话,“可是和自己演对手戏的人总是入不了戏, 会让人很挫败。是我太有距离感吗?”

  “是我的错。”隋星纬低头认错。

  “不,是我的问题。”葛清托着下巴,洞悉地说, “人类的感情是最难伪装的。那些令人难以忘怀的经典场面, 哪有不掺杂真心的。你对我没感觉, 那我怎么强求都没用。如果对面不喜欢自己,就不应该再缠着,对吧?”

  隋星纬身体一僵。

  即使低垂着头,也能让人感到他身上那股倔强和不服。

  葛清转而去问商言尘:“总看手机,晚上是不是有约会?”

  “还不确定。”商言尘思考了一会,笑着摇摇头。

  “那就是有可能有。”

  商言尘微笑不语。

  自从贺徵说过「到时候就知道了」之后,两个人就再没说起过有关看月亮的事。

  直到今天都是这样。

  他也不知道,贺徵还记不记得那件事,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有可能的话,不是太模棱两可了吗?”隋星纬淡淡道。

  他随手放下手机去吃饭,不知道是不是疏忽大意,他没有熄灭手机屏幕,手机放的位置又离其他人很近,葛清和商言尘都能看到上面显示的页面。

  #巫灵与年轻男子共饮咖啡#

  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巫灵男友换得快,大家都知道。更何况,那段模糊的动图上,两个人只是单纯在喝咖啡。

  重要的是,这个上面的「年轻男子」,虽然只有一个侧影,但是商言尘怎么看,怎么像贺徵。

  评论区也有人认出了贺徵。

  【这不是曲生集团的公子嘛,前段时间上过热搜的。】

  【好家伙我还以为是两个人喝一杯咖啡,这不是自己喝自己的吗,yxh没在咖啡馆谈过生意?】

  【yxh真讨厌,别人说不定只是在聊投资电影的事,这话题写的,还以为巫灵又有新欢了。】

  【就算是朋友叙旧又怎么样呢。】

  【你别说,这张动图里两个人长得有种迷之相似感,该不会他们其实是亲戚吧。】

  如果和贺徵喝咖啡的换成其他人,商言尘肯定一笑置之,但关键是,动图上的是巫灵。

  贺徵亲口说过,他很不喜欢巫灵,连巫灵的电影,都不想看。

  一直到三天前,他都是这个想法。

  但他们其实私下有过交流。

  他又想起很早之前,余开霁跟他说过的话。

  “我还以为他起码会喜欢巫灵这种。”

  他们真的认识。

  饭突然有点不想吃了。

  商言尘把盒饭规规矩矩地盖好,放到念念手上,起身离开:“我去睡一会。”

  葛清责怪地瞪了隋星纬一眼,担忧地对商言尘喊:“一会再吃点吧,下午还要拍戏,不能饿着。”

  商言尘道了声谢,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葛清问隋星纬:“你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个?你明知道这种东西是捕风捉影,除了能坏人心情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隋星纬说:“你应该问做这件事的人。”

  “所以呢?”葛清问,“这样你出气了?”

  隋星纬愣愣地看着她。

  “你只是想看他难过?”

  商言尘睡了个不踏实的午觉,起床的时候,两只眼皮沉沉的。

  听说他睡午觉的时候,隋星纬来找过他,只是他睡觉一向不让人打扰,所以念念又把人打发回去了。

  下午在片场见到的时候,隋星纬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先是跟他道歉,让他看到不喜欢的消息了,又约他晚上一起看月亮。

  “没什么需要道歉的。不过今天拍戏任务很重,晚上我想早点休息,月亮的话,就不看了吧。”

  从下午到晚上,他都没有再看过手机。

  拍摄意外地结束得很早,樊导说最近拍摄任务太紧,是时候给他们放假休息了。

  其实是要跟妻子一起欣赏月亮。

  商言尘换好衣服卸完妆,刚要上保姆车,就看到等在旁边的隋星纬。

  “樊导都去看月亮了,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去感受一下?”隋星纬说,“啊当然,不是我们两个,还有清清姐他们,我是说我们一起。”

  商言尘向远处张望了一下,果然看到葛清和其他几个演员凑在一起说话,还有人在张罗着准备奶茶和夜宵。

  商言尘仰头看看圆得近乎怪物的月亮,说:“不了,我还是想早点回去休息。”

  隋星纬怅然地说:“那我也不去了。”

  他长长的睫毛无力地垂着:“总觉得,我们都在这里,让你一个人待着,挺不好的。”

  “你想去的话就去吧……”

  “是啊,去吧。”一双手从隋星纬身后伸过来,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隋星纬浑身石化,眼睛瞪得比天上的月亮还大。

  余开霁悠然地跟商言尘使了个眼色。

  商言尘趁机跟念念一起上车:“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只留下跟石雕一样的隋星纬看着车影飞速消失在夜色。

  “你干什么?”隋星纬脸色涨红,扯开余开霁的手。

  “看不出来别人早就有安排了?”余开霁甩着手腕,磨牙道,“干嘛非去打扰别人?”

  隋星纬眯起眼:“你觉得你说这话适合吗?”

  “怎么不适合?”余开霁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别人天生一对,谁看了都想助攻,就你在那帮倒忙。”

  隋星纬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这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那说明你还不够了解我。”余开霁一只手勾住他的脖颈,将他带向自己,另一只手缠绵地抚上他的侧脸,“要不要,再了解我一下?”

  隋星纬惊慌逃跑。

  余开霁翻了个白眼,提着奶茶,悠闲地走向赏月的地点。

  保姆车上,念念问:“你不想看月亮吗?”

  “不想。”商言尘缩在座位上,透过打开的窗子,望了望月色,“你不觉得,月亮有些恐怖吗?”

  “啊?”

  “像是,拖着裹尸布的苍白的僵尸。”商言尘平淡地说,“你看,整个巨大的夜空,就只有这一个发亮的东西,像不像一只吸取了其它星球的生命,将它们的光亮占为己有,滋养出自己的美貌,并用这种美貌吸引其他食物投怀送抱的怪物。而且它的表面坑坑洼洼,颜色又那样黯淡,是不是更像丑陋的怪物了。”

  念念搓搓手臂:“还有这种解释吗?”

  听了这话他也不想看月亮了。

  “月亮本来就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东西。”商言尘淡淡道,“连光都不会发。”

  “你这么说也是。我们还是回去休息吧。”

  或许是因为很多人都去看月亮了,酒店格外安静。

  商言尘和念念道别,刷开房门,看着寂静而空荡的房间。

  和他早上出门时,没有任何区别。

  他按部就班地洗澡、擦身体乳、换上干净的睡衣,坐在窗前,无所事事地望着窗外。

  手机很安静,没有任何新消息。他跟贺徵说过晚上大概会拍戏拍到什么时候,所以贺徵大概以为他还在拍戏,根本没想到跟他发消息。

  从中午到晚上,贺徵只是问了问他午睡睡得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晚餐。

  再没有别的了。

  他揉揉鼻尖,蹙起眉。

  贺徵该不会是忘了,他三天前说过什么吧?

  还是说,他那个时候理解错了?贺徵要他等的事,和这一天无关。

  是哦,那个慈善晚宴也是今天。

  月亮还是挂在夜空里,皎洁明亮,一尘不染。

  他趴在小桌上,喃喃自语:“对不起,说你坏话了。”

  月亮遥远又沉默地注视着他。

  商言尘摇摇脑袋,想去睡觉。

  但现在实在太早了,他一点困意都没有。

  商言尘只能再爬起来,叫酒店送了瓶低度数的白葡萄酒过来。

  结果被念念中途截胡,只能喝念念点的酒精含量只有0.5%的桂花米酿。

  米酿就米酿吧,甜甜的,稍微有一点酒精的刺激。

  神话里面认为月亮上有月桂树,那么对着月亮喝桂花米酿,看来也是一件很应景的事。

  他喝了几口,觉得风吹得有点冷,去拿了件外套。

  路过两张床的时候,看到端端正正放在床上的、贺徵留下的真意。

  衣服上还残留着烟草乌木的香气。事实上商言尘怕衣服上的味道散去,会定时用香水熏一下。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衬衣,嗅了嗅。

  是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味道,虽然缺乏温度,但,聊胜于无。

  他披着衬衣,坐回小桌边上,托腮看着外面的月亮。

  无论他怎么说月亮的坏话,月亮都依旧静谧而冷漠。

  他将衬衣拢了拢,将自己泡在那股沉稳的木质香气里,想驱散月光带来的寒意。

  米酿度数低,但喝多了也让人有点发困,他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听到门铃声。

  商言尘睡眼惺忪地站起身,接住肩头抖落的衬衣,重新披好,向门口走去。

  但因为没完全睡醒,他脑袋晕乎乎的,半天没摸准门把手的位置。

  外面倒是安安静静地等着。

  他好不容易打开门,还没问什么事,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味道,和他披在肩上的衬衣的味道一样。

  他鼻尖酸酸的,在对方肩头磨蹭,沙哑地开口:“你来看我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名半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