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言尘恢复得很快, 不到一周, 就能出院了。

  出院是偷偷出的,在住院期间,就总有人想混进医院拍些独家新闻,好在都被贺徵安排的人挡回去了。

  商言尘因为见义勇为进医院这事, 在网上闹得还是挺大的。之前周莫那件事, 他激发了一大群路人的同情心,也招来了许多人的厌恶, 有关他的消息一上热搜,就吵得沸沸扬扬。

  但这毕竟是严肃的社会□□件, 所以讨厌他的人,想骂也骂不出名堂, 只能说几句「作秀」, 反而被完全不关注娱乐圈的真正路人群起而攻之。

  小女孩的父母带着她来看望过一次,小女孩很乖,父母道谢也很诚意,甚至过于诚恳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 按着小女孩要她给商言尘下跪, 把商言尘看得不知所措。

  贺徵按住那位父亲的手,问:“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当时不把孩子看好。”

  刚刚还在痛哭的父亲表情凝滞。

  贺徵冷冷地说:“孩子在身边的时候不知道珍惜, 丢了才开始后悔?”

  孩子父亲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面部肌肉抽动,眼中隐藏着怒火,却又碍于贺徵的身份, 不能发作, 只能干巴巴地道歉:“是我们……是我们错了……我们也是一时昏了头……”

  商言尘和和气气地说:“毕竟是第一次带孩子, 难免有疏忽。但以后可要小心了,小孩子是——很脆弱的,童年的经历,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人的灵魂烙下印记。你们不用跟我道谢,以后照顾好孩子,别让她落单就好。”

  那对父母唯唯诺诺地答应。

  贺徵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

  商言尘随便问了问小女孩的近况,得知她不仅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惊吓,反而因为这件事成了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也放下心来。

  临道别时,小女孩悄悄问商言尘:“我可以认你做干哥哥吗?这样以后就能经常找你玩了。”

  商言尘目光划过她那对被贺徵怼蔫了的父母,又划过装作不在意,其实一直用余光观察这边的贺徵。

  他问:“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父母的?”

  小女孩迷惑地看着他,还是老实交代:“爸爸妈妈说,如果你很喜欢我,就会收我做干妹妹,那样我就能经常去找你玩,你还会给我买喜欢的零食和绘本,以后我上学你也能帮我……后面的我不太记得了。”

  “所以你想认我做干哥哥,对吗?”

  小女孩点点头。

  商言尘拍拍她的脑袋,说:“可是,我已经有妹妹了。”

  小女孩失望地「唉——」了一声。

  “我其实不太会照顾小孩,”商言尘说,“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怎么会呢?”小女孩不解。

  “我工作很忙,经常要去不同的地方,所以,应该没时间陪你玩。”商言尘说,“你们喜欢玩的东西,我也不懂,你和同年龄的小朋友一起玩,应该会更开心。”

  “那好吧。”小女孩垂头。

  “你不喜欢和同龄的小朋友玩吗?”

  她崇拜地说:“哥哥长得又好看,又温柔,又厉害,不像那群只会拿虫子吓人的坏蛋。”

  商言尘摇摇头:“那是因为我年龄比你大。等你长到我这个年龄的时候,你也会变得又好看,又温柔,又厉害,而且会发现,你身边的人也同样优秀。”

  “真的吗?”小女孩两人放光。

  “当然,商言尘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不过,想成为厉害的人,从现在就要努力了。”

  小女孩用力点头。

  她才不会每天都想着玩,她要好好学习。

  哥哥肯定也是每天努力工作,才有现在的成绩,她怎么能缠着哥哥要玩。

  不过他还是留下了小女孩家的联系方式,准备定期回访一下,以防小女孩的父母又粗心大意把孩子弄丢了,或者照顾不了孩子。

  顺便把贺徵出资的那个慈善机构的联系方式给了小女孩。

  送走这一家子,贺徵说:“孩子没被拐卖犯卖走,倒是差点被他们俩卖了。”

  “也不完全是。”

  “你要是说愿意收那个孩子做干妹妹,他们马上就会把孩子扔你家不管了,你信不信?”

  “你听到了?”商言尘扬眉。

  “嗯。”贺徵淡淡道,“一群没做好准备就乱生孩子的人。”

  也是,会因为孩子哭闹就赌气把孩子扔在闹市区的人,对孩子有几分真心呢?

  “我把你那个慈善机构的电话给她了,叫她遇到麻烦联系那边。”商言尘说,“她的父母应该也没胆子做些什么。”

  贺徵「嗯」了一声,出神地望着远方。

  商言尘听到他自言自语:“根本不喜欢孩子,为什么要生呢?”

  阳光从窗口倾泻而入,将他的侧脸照耀得明亮非凡。商言尘却觉得他是吞食光芒的深渊,从他身上生出的阴影,足够将任何想要靠近的光源吞噬殆尽。

  商言尘不受控制地抬起手臂,像那些自投罗网的阳光一样,拥抱住他。

  “但你出生后,总有人会喜欢你。”

  ——

  商言尘和贺振廷都是病患,吃的饭自然是清淡口。

  出电梯的时候,有人走得急,撞到商言尘,他晃了下身子。

  贺徵马上扶住他:“没事吧?”

  “没事。”商言尘摆摆手。

  他瞥见远方两个模糊的身影,忽然身子一歪,倒向贺徵。

  “怎么了?头晕吗?”贺徵愕然,双手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就托住他的腰。

  “不然今天就不吃饭了,等你完全好了再说。”他眉间笼着淡淡的阴云。

  商言尘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虚弱地说:“还好,休息一会就行。说好了要见你父母,怎么能放长辈鸽子。”

  “我管他怎么想。”

  “那也不行……”商言尘笑着摇摇头,徐徐吐出一口气,枕着他的肩膀,手臂松松地搂住他,“你让我靠一会。”

  他身体暖乎乎的,抱起来像一片被阳光照射的柔软的云。

  光是抱着这片云,就觉得不断有阳光在胸口融化,身体好像会随着云,飘飘摇摇地升到空中。

  贺徵眉眼舒展了不少。

  他在商言尘耳边低喃:“你这样,我会以为你是故意的。”

  商言尘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故意什么?”

  “故意——”贺徵顿了顿,说,“故意拖延时间,想晚点见那个老东西。”

  “小小年纪,身体就不行了?”熟悉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

  商言尘马上老老实实地松手,和商言尘并肩站着,向贺振廷和吴绮问好。

  贺徵抬抬眼皮,揽住商言尘,让他把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以防摔倒。

  贺振廷这次没坐轮椅——他本来就不是腿脚有毛病,只是走得慢。吴绮担忧地跟在他旁边,随时准备扶他。

  等他们走近了,吴绮扶着贺振廷,贺徵搂着商言尘,四个人对视。

  还挺对称。

  贺振廷看着贺徵搂着商言尘的手,再看看商言尘半个身子都靠过去的依赖样子,眯起眼。

  进包间后,吴绮搀着贺振廷在主位坐下,贺徵也帮商言尘拉开椅子,然后才坐下。

  位子是贺徵订的,菜也是他点的,一点没考虑贺振廷的喜好,纯点的他们三个想吃的。

  当然他也不知道贺振廷喜欢吃什么。

  贺振廷瞅了桌上的菜一眼,叫来服务员。

  “不能喝酒。”贺徵说。

  贺振廷放下菜单:“这么大了连酒都不敢喝。”

  吴绮打圆场:“他这不是怕你身体不好,喝出事来吗?医生早就跟你说要戒酒。”

  “我怕你耍酒疯吓到尘尘。”贺徵说。

  贺振廷的眼神愈加冷冽。

  吴绮绝望地看了贺徵一眼。

  贺徵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倒着茶,丝毫没有改口的意思。

  商言尘温温和和地说起这家店招牌的玉米汁:“听说这里的玉米汁很有特色,我们也尝一下吧。”

  “那就喝这个。”贺徵径直做了决定。

  商言尘摇头,用眼神提醒他贺振廷还在瞪他。

  贺徵当作什么都没看到:“那就没有了。不够再加。”

  贺振廷当然不会没菜可吃。吴绮照顾他的喜好,帮他补了几道爱吃的菜。

  她要做什么,贺徵是不会管的。

  贺徵也不会管贺振廷吃得舒不舒心。

  吴绮帮贺振廷夹菜的时候,他在给商言尘夹菜。

  夹菜的时候,还尽量将姜蒜之类的调味挑开。

  商言尘细细地咀嚼着肉片,忽然拧起眉,轻轻「唔」了一声。

  “怎么?”贺徵条件反射地放下筷子,去找水杯和卫生纸。

  “姜。”商言尘用筷子将贴在肉片背后的姜丝刮下,放在卫生纸上,又就着他的手,灌了一大口玉米汁。

  贺徵于是更仔细地帮他夹菜。

  商言尘吃了几口,也放下筷子,按住他的手。

  “又有姜?”贺徵问。

  商言尘没有回答,只是飞快地用勺子舀了枚肉丸,送到他嘴边:“你别光顾着给我夹菜,自己也吃。”

  “尝尝,很筋道。”

  贺徵垂眸看着圆滚滚的可口肉丸,视线不自觉地移到捏着瓷勺的白皙手指上。

  “尝一下吧,”商言尘将勺子又往前送了送,小声说,“不喜欢一会可以吐了,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嗯。”贺徵托住他的手,张口咬下一半肉丸。

  他吃得很慢,仿佛要将每一份原料的味道都细致品出。

  商言尘也不催,就让他握着自己的手。

  “好吃吗?”

  “嗯。”

  商言尘弯起眼睛。

  贺徵的皮肤蒙上一层浅淡的红色。

  不算辛辣也不算滚烫的食物,却令人脸上蒸腾起热气。

  坐在对面的两个人就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喂菜。

  贺振廷放下杯子,杯底和桌面碰撞,磕出响亮的声音:“你们今天,其实有话要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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