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罪证【完结】>第78章 【致命爱情13】

  陆清河随便找了个借口, 没去张岩组织大家参加的饭局。

  那天晚上他在市局传达室连兜了十几个圈子,最后才鼓足勇气站到窗台前,深吸两口气后主动伸手拿起了电话听筒。

  沈长言的那串号码是早已烂熟于心的, 所以这时候几乎是没有停顿,一口气按下按键之后,就静默的等待在这话机之前。

  十分钟——

  二十分钟——

  一个小时——

  三个小时——

  沈长言果然一直都没有回拨回来。

  陆清河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从宛城没有直达北京的班车, 沈长言这一路也必须不停转车才能到达目的地。

  如果不在车上, 现在时间这么晚,他要是在旅店休息的时候看到了宛城市局的号码在呼他, 他真的会视若无睹, 根本不给任何回应吗?

  陆清河发出了和马跃一样的疑问,这并不符合沈长言一贯的作风。

  他心里难免嘀咕起来,因为太反常, 也太担心,所以陆清河赶紧跑回办公室里翻找起来。

  他记得他之前统计过一次刑侦支队人员家庭登记表,其中就有沈长言的信息,而这部分数据, 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被他压在了第三层的抽屉里。

  凭着记忆这样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文件, 翻出沈长言的名字之后, 陆清河先是确认了沈长言的家庭住址, 随后目光才落到了一个他留下来紧急联系电话上。

  看区号不是宛城的号码,那应该留下来的是他北京家里的电话。

  确认这一点后, 陆清河赶紧拿着这一张资料表又回到了一楼传达室,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果断按下了那个号码。

  “嘟…嘟嘟……”听筒对面传来机械的信号接通声。

  陆清河的心脏快要提到嗓子眼。

  忽然, 嘟声停止, 一阵滋啦的电流音闪过之后, 传来一句温柔的女声。

  “喂?”

  “阿,阿姨您好我是沈长言的同事,我叫陆清河,那个,那个,沈长言前天从宛城市公安局辞职回家,请问他回来了吗?或者在这期间他有联系过家里吗?”

  陆清河紧张的要命,一想到话机对面的人可能是沈长言的妈妈,他就连一句利索话都说不清楚,这样的开场白都是刚才在心里背过三遍的程度,因为害怕忘词所以只能一股脑的全说出来。

  可即便如此,他也仍然磕巴的厉害。

  对面的人听完他的自我介绍后,愣了一阵子,忽然又轻声笑了起来,“是小陆啊,不记得阿姨了吗?说话怎么这么客气呀,长言不在你们宛城工作了吗?他没有和妈妈提起过呢。”

  “他,他没和您说?”

  “这孩子从六年前出国留学之后,就不怎么爱和家里联系了,后来回国也是直接申请到宛城参加工作,偶尔会给我写两封信的,电话很少打回来,他出什么事了吗?”

  “啊,没,没有。”陆清河不敢胡说八道,但是思虑再三后,还是再确认一句,“抱歉阿姨,冒昧问您一句,你们家里最近有发生什么不方便告诉外人的大事吗?”

  “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家人的身体也都很健康,工作没有阻碍,生活都很顺利。”

  “抱歉,今天打扰您了。”

  挂断电话后,陆清河捏着沈长言那份详细的个人资料,在传达室门口呆愣许久。

  按道理,沈家没出什么大事,他应该高兴,可是这样却也证明了沈长言说的那个必须要离开宛城的借口,是假的,是骗他的。

  为什么?

  沈长言完全没有理由这样做。

  陆清河越想心里越乱,他甚至连找一个足够合理,能替沈长言这样反常行为辩解的借口他都找不到。

  沈长言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会是因为分手吗?可那样坦荡的一个人,他会做出这么情绪化的决定来吗?

  他不会,陆清河简直是瞬间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沈长言不会。

  所以也是那一个瞬间,他立刻就在心里判定一定是出了什么很严重,严重到沈长言不得不用骗他的这种方式才能离开的大事。

  马跃第二天一早上班前惯例来这房间门口叫人,结果手掌心刚刚覆上门板,那木门竟然自己「吱呀」一声就给打开了。

  马跃愣了愣,他迟疑的喊下一声,“老陆?”

  回应他的是悄无声息的房间内部。

  马跃试探着往里踏去一步,屋子里干干净净并无什么异样,但唯独奇怪的是,这屋子里太干净了。

  这还是陆清河平时住着的那狗窝吗?

  但床铺里堆着的那床印花被子,又确确实实是前段时间俩人一块儿出门去买的新东西。

  奇怪。

  马跃满心疑虑的从房间里出来,心里想着或许是陆清河还在厕所或者还在洗浴室里收拾自己,他本来打算往回走的,结果隔壁屋子交警队的警员出来正好看见他。

  “嘿,马哥,真是赶了巧,今天早上陆哥拜托我跟你招呼一声,说他有急事要立马去北京城,归期未定,这几天麻烦你帮他请个假,还说如果假不好请,张队那边为难你的话,就让你直接帮他辞职。”

  “什么玩意儿?”马跃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再问一遍,“你说什么?”

  “陆哥让我替他告诉您,他说他这段时间有急事儿,今天一早就拎着箱子搭车去北京了,宛城这边的工作,麻烦您帮他请个假,如果这假不好请,就直接给他办离职。”

  马跃张开嘴,但是说不出话。

  虽然不至于还要二次确认,但他还是快速跑进房间里来拉开了陆清河的衣柜,果然,除了一些冬天的厚衣服外,其他方便带的东西他几乎全都给拿走了。

  ——

  早上七点的宛城市大巴集散点已经挤满了人,陆清河刚刚凑到售票窗口买了一张从宛城到临江的大巴车票,穿过人群把行李塞进车厢之后,这才跟着上车来找自己的座位。

  他决定去北京,是昨天晚上挂断电话之后,在不足十分钟的时间内,就果断做出来的决定。

  所以当下回了宿舍就立即收拾了自己的行李,除却必要的日用品外,还特地带上了沈长言的满分试卷和告别纸条。

  上车之后,陆清河发现自己的座位靠窗,原本挺高兴的,但是旁座又很快上来了一位带小孩的妇人。

  妇人说自己的孩子晕车,希望能和陆清河换一下靠窗的位置,这样坐着会舒服些,虽然犹豫了一下这趟班车足有七个小时的车程,但是陆清河依旧很快的站起来和对方调换了位置。

  “晕车的话可以闻闻橘子皮,正好我刚刚上车的时候买了一小兜橘子,您拿两个去给孩子吃。”

  妇人连连同他道谢道,“谢谢,谢谢,你可真是个好人。”

  陆清河笑了笑,他逗那小姑娘玩了一会儿,因为车程漫长且天气炎热的原因,车内乘客很快也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陆清河的精神并没有持续太久,这几天因为沉浸在分手的情绪之中,所以他也没有睡的太好,不是噩梦就是失眠,出发前一天晚上也激动的睡不着觉,现下在车身摇晃之中困意很快上头,于是他抱着手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睡的还挺香甜。

  车程大约在持续四个小时之后,陆清河忽然听见一位大伯仓皇大喊,“有小偷,有小偷,我的钱被人偷了。”

  “小偷?”

  安静的车厢之内忽然变得躁动起来,大家纷纷确认起了自己身上携带的财物是否安在。

  陆清河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但是听见这喊声也猛然睁开双眼,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遍自己身上的重要物品,还好他的现金都是揣在屁兜里的,这时候一屁股把东西全数坐在身下,倒是让那些小贼无处下手。

  “停车,快停车呀,我的钱被偷了,那都是我的救命钱呀。”

  老伯坐在车厢尾部倒数最后一排,皮肤黝黑粗糙,一看就是常年下地干农活的人,这时候发出求助的呐喊,嗓音都是止不住的颤抖,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陆清河起身往后看去,那老伯正好摇摇晃晃的跑到前边来拦住司机,“师傅,我的钱被偷了,求求你现在马上报警,小偷一定还在车上,这笔钱对我真的很重要,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啊。”

  司机专心开车,目不斜视,显然对这番情真意切的求助并未上心。

  老伯无奈,一遍没人理会,他只好说两遍,两遍没人理会,他就只好说三遍,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句话,翻来覆去闹的司机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我说大爷,你这是第一次坐长途车吗?我这车中途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多少人啊,你那钱你自己不看好,这会儿找我能有什么用,你看这车上这么多人,为什么人家就能不被偷,偏偏你一个人被偷了,自己出门在外也得有点儿防范意识对不对?”

  “对,对,你说的都对,可是我现在钱已经被偷了,这个钱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钱对谁来说不重要啊,我这长途车就是靠接人来回挣钱的,先不说那小偷可能都已经下车了,就算退一万步说假如他还在车上,那我能怎么着,我把车停下来给大家搜身?这就是我愿意,你问问其他乘客愿不愿意呀。”

  “嚯,嚯哟,您这脸面可是真的大,首先一会儿如果有人要上车,我肯定会停车让他上,这我也不是傻子,有钱摆我面前我还能不赚?其次,如果有人要下车,我也不能把他扣在车上,毕竟他只给了短途的钱,我也不能让他坐长途不是,我又不是冤大头。”

  “那我的钱,你就不管了吗?”

  “你这话说的也挺有意思,你的钱又不是我偷的,我也不是警察,我能怎么管?”

  “可是我……”

  “我是警察。”忽然一道低沉的男声打破了这样胶着的气氛,陆清河拿着自己的警员证走上前来,“抱歉各位,我是宛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在职刑警,陆清河,警号066738,这次到临江原本是办理私事,但很遗憾遇到了偷窃事件,老伯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无意麻烦大家,但是还请配合我们一起把这个小贼给揪出来。”

  车厢内气氛沉闷闷的,因为只有老伯一个人丢了钱,所以其他人都没什么大的反应,陆清河只听见司机师傅嘴里发出一声无语的嗤笑。

  “我说这位警察同志,你们刚上车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说了无数遍要保管好各自的重要物品?这长途车中途要停的,哪家小贼偷了东西不得赶紧跑路?人也不是傻子,还留在这车上等你来抓呀,”司机师傅说,“这一趟趟的丢东西的人多的是,我就没见过哪个运气好的还能找回来,干脆认栽算了,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呗,下回出门长记性了就知道提高警惕了。”

  其实陆清河自己也知道能找回来的可能性极小,但他依旧坚持,“就算找不回来,可是人民群众有需要,我们警察就必须得管。”

  这话说完,他顺势转到第一排的乘客面前问,“这位大哥,麻烦问一下您是从哪站上的车?”

  车子到达临江之后已经是下午15点,陆清河他们没能找回失物。

  大伯到后来急的哭了却也没有办法,陆清河原本到站之后,就应该立马核实下一趟的班车信息,能在一天之内转两个站,这样他就可以节约一个晚上的旅店住宿费用,但是他又不能在这种时候扔下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民群众。

  带着人到临江车站辖区附近的派出所备了案,陆清河问过一遍对方民警这种事情要怎么解决,由于他一来就亮了自己的身份,大家都是同行,所以民警同志也没有隐瞒。

  “说实话,根本找不到,车站人口流动太大,这些大巴车的运营也不规范,他们有人来了,中途拦车也能上,咱们根本不知道这趟车中途搭载过哪些人,怎么查呀,大海捞针?”

  陆清河知道排查难度,于是也不坚持,只是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辛苦了。”

  出门的时候大爷还在派出所门口哭。

  陆清河坐到这石阶上来给大爷点了支烟,“您看您丢了60,我这身上也不富裕,我得去北京找我的朋友,路上花钱的地方也挺多,今天第一站呢就遇到这麻烦,要不我补您10块?您赶紧先回家吧。”

  说的是补10块,但是后来自掏腰包还给人家买了一张返程的车票。

  据悉这大伯是来临江给自己重病的儿子交医药费的,他原本是临江县城的人,因为孩子得了怪病所以送来了省城,结果东借西借好不容易凑了60块钱,还没拿到医院,在路上就让人给偷了。

  老人家返程的时候仍然心痛不已,一直责怪自己警惕性不高,才会丢了钱,是个没用的废物。

  陆清河听着也难受,好说歹说,给人一顿劝慰之后,送人上车回家之前,没忍住又掏了10块钱塞人手里了。

  他就是这见不得人间疾苦的泥菩萨,自己都快过不了河,还想先把别人给送过去。

  办完这档子事后,陆清河赶紧又凑到临江车站的售票窗口前,他问了现在从临江到禹州的车票,所幸还剩下最后一班,他就赶紧掏钱买了一张。

  在车站里又打了会儿瞌睡,然后听见广播通知之后就拎着行李往车上走,还好这一趟路途平稳,没再遭遇什么麻烦事。

  5个小时的车程又在瞌睡中渡过,陆清河下车的时候认识了一位正好也是要去北京打工的大哥,瞧着35岁左右,比他大不了多少,于是两人聊了几句干脆结了伴路上有个照应。

  “今天晚上得在禹州住一晚,床位费是一个人1块钱,要不咱俩挤一张床吧,这样算下来就是一人五毛。”

  陆清河不是讲究人,想着今天一出门就赔了20,现下有这样的提议自然也是立马应承下来,“行,出门在外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他们很快办理好入住手续,付了钱就扛着箱子往这旅店的三楼上走。

  这旅店条件一般,环境又潮湿窄小,关键厕所特别臭,隔着一条走廊都能闻到那下水道的味儿,这一点让陆清河浑身上下都难受的不得了。

  但没办法,他只能祈求这一天晚上尽快过去,然后自己继续搭乘前往北京的班车,只要他到了北京,找到沈长言,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他没能休息的很好,尤其听着别人的呼噜声根本无法习惯的安心入睡。

  再加上后半夜尿急,所以迷迷糊糊的摸索起来走到走廊的尽头去放了个水,被臭气熏的干呕了无数回,眼泪都给憋出来了之后,才又跌跌撞撞的往房间里跑。

  屋子没开灯,黑漆漆的一片,陆清河进门就已经闻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但他没在意,毕竟这间旅店原先就有一股不好闻的气味。

  但是随着人躺进床铺之中后,那种异样的感受就愈发严重,几乎是瞬间,陆清河脑子里的那根弦被绷紧,他完全是从床上跳起来的,一步就跨到了电源开关处。

  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白炽灯亮起后有片刻的眩晕感,随即便是一片刺目的猩红。

  陆清河尖叫的尾音都变了调,“出人命,出人命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沈队就会出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