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路少延醒来了,但他宁愿自己长眠不醒, 不必面对这荒唐的、可怕的、彻底乱了套的现实。他无数次地想象, 为何自己不像那天上的云,自由自在,无所拘束, 不以物喜, 不以己悲。

  说人话就是:他后悔了。

  可这世上从没有后悔药吃。

  他感觉自己脏了,好脏。

  是灵魂脏了。

  他讨厌小三,现在他也是第三者了。他知三当三, 他是混蛋。

  从路少延从自己怀里挣扎出去,翻身背对着自己, 孟啸春就醒了,但他仍旧闭着眼睛装睡, 想看路少延有什么反应。

  他承认自己昨晚是失控了。他不会把责任归咎到任何人身上, 这不是路少延的责任, 甚至不是齐安源的责任, 就是他没能自制住。

  扪心自问, 他根本就是想要路少延。如果不是有这个前提在, 不管是谁怎么做,他都不会做那种事。

  他是人, 生理反应也许很难控制, 但正常人的行为是主观可以控制的, 不能的是低能儿,天生智力有严重缺陷。

  孟啸春现在也需要静一静。之前他体力消耗也挺大的, 而且精神上过于欢愉, 最后给彼此简单清洁了一下, 只来得及抱住路少延,就睡着了。

  现在醒了,就要面对很多东西。

  但他想了一下,问自己后悔吗,答案是不后悔。

  甚至还想再做几次……

  不,这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孟啸春有点心烦意乱、心猿意马。别的他不后悔,但他回想起昨晚自己一旦跨越了那道底线,就根本是肆无忌惮了……

  这太奇怪了,本来他最多只有1/3的脑子里是路少延,现在全部都是了。

  路少延一边骂他一边又要依赖地紧紧抱着他、不抱就哭着撒娇的样子实在是……

  还有在不应期特别敏感、碰一下就哼哼唧唧扭来扭去大半天的样子也……

  还有不知道从哪儿学的,到后面迷迷糊糊的居然开始叫老公了,估计是那个苟弈吧,反正就……

  他不想面对自己居然也是这么肤浅的受□□支配的人的现实。

  孟啸春正烦着,听到路少延幽幽地说:“你醒了吧?”

  他没说话。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现在就变成一个真正的哑巴和聋子。

  路少延继续幽幽道:“我知道你醒了,别装了,你呼吸好乱的。”

  “……”

  现在乱的岂止是呼吸。

  孟啸春还是没说话,把装死进行到底。

  其实不是他想装死,只是他真的需要静一静。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啊?”路少延抠着枕头花边,低声问。

  他等了片刻,见孟啸春还是装死,就咬了咬唇,说:“那我要是个女生,现在说不定都要怀孕了,你都不戴套的,苟弈说不戴套的都是渣男,当然了,你戴不戴你都是渣男。”

  “……我说了小了。”孟啸春拒绝莫名其妙背上渣男名号。

  路少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反正话肯定要接,不然掉地上就太尴尬了:“那你自己检讨一下吧,人家酒店放的肯定是均码……小的变不大是没办法的事儿,可大了你控制一下不就能缩小点吗?”

  “你来示范一下。”孟啸春说。

  “我又不用特意这么做,我正好。”路少延说。

  孟啸春:“……”

  屋里又沉寂了一阵。

  路少延想来想去,自己已经当三了,生米煮成熟饭了,反派的道路已经走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就算现在撤了,孟啸春也已经不是只有齐安源的孟啸春了……

  “你跟齐安源做过几次啊?”路少延闷声问完,犹豫了下,补充一句,“也跟昨晚似的吗?”补充第二句,“苟弈看的小说里经常这样,渣男找白月光上床就好温柔,舍不得这样那样,在外面对情人就特放飞自我……”

  果然是苟弈带路少延看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路少延追问:“你说啊,你跟他……算了,估计是你都数不清吧。”

  “一次也没有。”孟啸春说。

  “真的假的?”路少延这么问着,倒是没觉得很奇怪或质疑,“是真的倒也正常,苟弈看的小说里,那些男的都有毛病,舍不得那啥白月光,跑外面找情人解决生理需求。”

  当然了,一般后面渣男都会爱上情人,毕竟脑子跟着吊走。

  路少延也要这种走向!

  刚刚摒弃良知、立地成魔的那一瞬间,他就想到了苟弈爱看的那些渣男小说,根据这个想好了后续计划:他要引导孟啸春当小说里的渣男主角,他就是那个上位的情人!桀桀桀……算了,这会儿桀不起劲儿。

  他好迷茫,但迷茫归迷茫,已经走上了不归路,就没得回头了!

  孟啸春不想再跟路少延躺这儿说这些了,这诡异到他都觉得尴尬。

  于是他坐起身,准备下床。

  路少延听到响动,偷偷回头看,见孟啸春要下床,急忙跟着坐起来,问:“你干什么去?想跑啊?”

  那他不得人财两空?!说起来,他还没来得及检查昨晚孟啸春转了他多少钱呢!还好他不用信用卡只用借记卡,最多财产余额变成0,不会是负数。

  “哎,不对啊,你没问我转款密码啊。”路少延后知后觉地问,“你怎么转的?”

  “没转。”孟啸春说着,穿起拖鞋去浴室洗澡刷牙。

  趁这时间,路少延赶紧找到自己的手机,打开从微信支付宝到银行app都看了一遍,昨晚好像真没转款出去。

  不知道孟啸春打的什么主意……

  不管了,总之孟啸春不要,他也得给,毕竟目前还处在靠一些金钱维系岌岌可危的情人关系的程度!

  路少延这么一想,赶紧给孟啸春转了两万块钱。

  但转完隐隐作疼的屁股开始提醒他自己好像有点儿吃亏了……算了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等下孟啸春出来,我就让他跟齐安源分手……不行,这太快了,孟啸春虽然昨晚疯了似的好像很爽,但估计以蛇精的冷血天性来看,还没爽到食髓知味,不足以为了跟我上床抛弃齐安源。再等等,等有把握了再说。

  但是……

  就算想到到时候齐安源痛苦的样子,也高兴不起来。

  应该堂堂正正地打败他啊,搞这种卑劣的手段,赢了也不光彩。

  ……

  孟啸春从浴室出来,见路少延还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埋着脑袋,在小声地啜泣,身体一抖一抖的。

  看来他在睡前强行给路少延喂了半瓶水是正确的,不然照这出水量,要成人干。

  “孟啸春。”

  孟啸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路少延:“干什么?”

  路少延依旧埋着头,没看他,低声说:“对不起。”

  “……”

  “算了吧,我不包你了,也不纠缠你了,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老死不相往来,就当昨晚什么也不是。我会跟我妈说,我还是去国外吧。”路少延哽咽道,“我觉得我现在都需要看心理医生了呜……”

  孟啸春:“……”

  他早就知道路少延是笨蛋,但路少延每一天都可以笨得突破他以为的底线,就连(自以为)做坏事都做不彻底,又笨又胆小。

  对这样的笨蛋产生欲望的自己是最大的笨蛋。

  半晌,路少延听到孟啸春冷得结冰渣的声音:“随便你。”

  孟啸春说完,等了一会儿,等路少延转头看他,可路少延依旧维持着这个姿势,小声哭得更厉害了。

  “别哭了。”孟啸春被他哭得心烦,“说了我和齐安源没有关系。”

  “你到现在还这么说!骗子!”路少延哭着说,“那你说齐安源当时跟你说的是谁,他一天到晚在那发春,肯定是真的,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又没有朋友!不是你的熟人,也不是你,齐安源对你说那些干什么?”

  是没有朋友,但有名义上的小叔。

  可孟啸春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

  因为很难保证路少延不会转头就去齐家嘚瑟、全抖出来。

  齐安源愚蠢,他妈肖珊却行事果决、有手段,否则当年也不会成功鼓动齐览礼和路黎芝离婚,然后顶着各方面压力嫁入豪门。

  齐览礼的父母虽然不喜路黎芝强势的性情,可更憎厌肖珊这除了一副皮囊外要什么没什么、把儿子迷得不着家、害得齐家和路家一度断交的狐媚子。

  但在这样的前提下,肖珊仍旧在齐览礼离婚不久就带着儿子嫁了过来,没用几年就笼络住了公婆的心。

  肖珊很疼爱唯一的儿子齐安源,这些年一直在为他铺路。

  据孟啸春所知,肖珊起初并不打算让儿子进娱乐圈,担心影响未来齐家人对她儿子做继承人的看法。

  那个时候,齐览礼都还没跟路黎芝离婚,肖珊已经深谋远虑到了这里。她根本就是野心勃勃,对这个能让她鱼跃龙门的机会势在必得。

  可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很快她就意识到齐安源不是经商的料,反倒遗传了她的演艺天赋。

  这个女人并不死犟在那处,她立刻改变计划,用手头所有的资源送齐安源入圈做童星。

  起初她给齐安源挑的剧本多是苦情悲惨的主角童年,既能得到观众疼爱,更能加深齐览礼的父爱垂怜。

  她为自己和儿子步步为营到今天,不可能同意齐安源和一无所有的阮藩在一起。

  哪怕阮藩是真心深爱着齐安源,她都不会同意,何况阮藩满肚子花花肠子,对齐安源只是玩玩。

  如果齐安源和阮藩的事情现在就被路少延抖露出去,肖珊完全能施展雷霆手段扼杀掉这段孽缘。或许齐安源会闹一阵子,但相信她能把他镇住,把事情很好地解决掉。

  所以,得让事情发展到她没有办法挽救的局面。

  孟啸春记忆犹新。

  路黎芝签下离婚协议书,把路少延从午睡中叫醒带走的时候,他就在旁边。

  路少延午觉不肯自己睡,一定要拉他一起睡,不然就一直在他旁边捣乱。为了减少麻烦,他只能和路少延一起睡午觉,然后中途悄悄起来趁安静赶紧看书。

  那天他正坐在床边看书,路黎芝进来了,当着他的面,带走了路少延。

  那之后,路少延再没有回过那个房间,再没有和他一起睡过午觉。

  这严重地扰乱了他的既定生活程序。

  作者有话要说:

  虚假的孟啸春:是不是我不发疯就当我是可以忍了我本来跟我老婆岁月静好没惹你们任何人莫名其妙就被拆散了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