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少延绷着脸进电梯上了楼, 按下楼层,不一会儿就到了。

  他此时此刻的脑袋里仿佛什么都想了, 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整个人像木偶一样,呆呆愣愣地看着电梯门打开又关上,机械性地按住开门的按钮, 没松手, 电梯门就一直开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没多久,只是对他来说很久而已……有人进了电梯, 问他:“你没事吧?上去还是下去?”

  路少延这才稍微地回神,犹豫了一下, 松开手,出了电梯, 慢腾腾地朝房卡上号码的房间走去, 每走一步, 他的脚都好疼, 好像是在劝他不要再往那边走。

  但是, 其实走不走, 都无所谓了。

  他又不是傻子。都这样了,只有傻子才信这只是巧合。

  最终, 他停在了那个房间的门前, 却没敲门或按门铃, 而是低着头站那儿,站了很久, 手里的房卡都快被他攥变形了。

  他的脑海里冒出了很多话, 譬如“三人者, 人恒三之”“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都是报应”“冤冤相报何时了,没完没了”……

  说不清。根本就说不清。

  终于,他转过身,打算原路返回。

  他觉得自己开了那扇门也没意义,没什么好跟孟啸春说的,除了丢人,什么意义都没有。

  路少延刚走出去五六步,门就开了,孟啸春问:“你怎么在这?”

  路少延略停了一下,犹豫了一下,接着加快脚步朝电梯走。

  但孟啸春很轻松地就追上了他,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孟啸春还没说话,路少延就应激地转头用另一只手狠狠推他一下,接着把房卡砸他怀里,然后试图挣脱他的手。

  孟啸春瞥了眼掉到地上的房卡,沉默着让路少延无效挣扎了几秒钟,低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路少延抬起头来瞪着他,哽咽着冲他吼:“你是不是当我是傻子啊?!”

  “……没。”孟啸春说。

  “进屋说。”孟啸春说。

  “我才不进你们那破屋子!松手!再不松手我叫了啊!”路少延一边说一边继续挣扎,见孟啸春还是不松手,情急之下张嘴用力地咬上了孟啸春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的手腕。

  咬了半天,路少延都尝到血味儿了,怕起来,松开牙,一看,真被自己咬破了,忙讪讪地去看孟啸春。

  孟啸春还是那张死人脸,眉头都没皱一下,镇定的程度令路少延怀疑刚刚自己咬的其实自己的手……

  他情不自禁狐疑地低头确认了好几下,确实是孟啸春的手……

  好恐怖啊这人,真是妖怪变的吧!

  路少延又委屈又害怕,继续挣扎:“你松手!我真叫了啊……救命!救——”

  这招有效,第二个救命还没喊完,孟啸春就松开了手。

  路少延拔腿就往电梯方向狂奔。

  可这破电梯,关键时刻很不给力,他按了半天,电梯才慢悠悠地上来,慢悠悠地打开门。他赶紧冲进去,正要按键,见孟啸春也进来了。

  “你干什么啊!”路少延背贴着电梯壁,炸着毛吼,“出去!”

  孟啸春又拉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了1L。

  “你干什么!”路少延再次挣扎。

  “回你的酒店房间说也可以。”孟啸春淡淡道。

  “我跟你没话说了!钱你不用退了!就这样吧!”路少延忍着眼泪说。

  孟啸春转头看着他,沉静地说:“没骗你,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信!”路少延大声说。

  “那我也没办法。”孟啸春又是这句话。

  路少延超讨厌他说这句话,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见他坚持抓着自己,又要咬他,可嘴巴已经张开了,雪白的牙齿也亮出来了,瞧见孟啸春手上刚刚被自己咬出来的伤口和血痕,迟疑起来。

  电梯落到1L,叮的一声,门开了。

  孟啸春毫不在意路少延会不会再咬自己,他另一只手按住开门键,不催路少延,只是看着对方。

  门外等电梯的人看着这奇怪的一幕,问:“你们出来吗?”

  路少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脸一红,赶紧闭上嘴巴,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反过手来拖着孟啸春出了电梯、出了酒店,左右看看周围七八米内都没人,低声说:“你松手,自己去找医务室把血止了!”

  “已经止了。”孟啸春说。

  “你真的就是个撒谎精!”路少延皱着眉头说,“明明还没完全止住!”

  “我无所谓。”孟啸春说。

  “我有所谓!万一你死了,那我不就成杀人凶手了吗?”路少延振振有词道。

  然后孟啸春做出了令他震惊十年的举动——孟啸春松开了他,然后抬起刚用来抓路少延的那只手,眼睛看着路少延,张嘴就咬住了刚被咬破的地方。

  路少延眼看着血哗啦啦地顺着孟啸春的胳膊流了下来,整个人都懵逼了。

  好半天,路少延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扯,扯了好久才扯开,一看,手腕那块已经被孟啸春咬得血肉模糊,恐怖极了。

  而孟啸春满嘴的血,表情却还是那样,真就好像手不是他自己的。

  他说:“现在,我死就不关你事了。”

  路少延一下子说不出别的什么来了,只能拉着孟啸春朝自己住的酒店走,那酒店是附近最贵最好的,配套服务很全面,有二十四小时值班的医务室。

  值班医生一边给孟啸春消毒上药,一边批评路少延,让他以后吵架打架注意点分寸。

  孟啸春打断医生的话:“我自己咬的。”

  医生的话顿时卡了壳,左右看看,决定啥也不说了。

  不管谁咬的,这俩人至少得有一个精神或脑子不正常!真是造孽了,俩都长得漂漂亮亮的,咋就不正常呢!

  包扎完伤口,走出医务室,路少延绷着脸对孟啸春说:“我给你开间房,你明天白天就走吧。”

  “不需要。”孟啸春说。

  “随便你!去睡大街也不关我事!”路少延赌气说完,往电梯走。

  孟啸春继续跟着他,一直跟到他房间门口。

  路少延绷不住了,扭头看他:“你想干什么?我跟你玩儿完了!别跟着我!自己去楼下开房!”

  “白凯住哪?”孟啸春问。

  “哈?他?他回家住啊,又不远……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想跟他去住吗?你不是都不知道他是谁吗?”路少延问。

  孟啸春不说话了。

  路少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一点,防备地问:“你怎么突然问起白凯来了……”

  孟啸春反问:“你说呢?”

  “……”

  靠!不会吧?这也能猜出来?不太可能吧?表面上看白凯跟K没啥联系啊!苟奕和胡鹏都没往这上面去联想!

  路少延紧张地舔舔嘴唇,咽下一口心虚的唾沫,挺起胸膛虚张声势道:“神经病啊你,突然提这个,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别想扯开话题!”

  孟啸春问:“本来是什么话题?”

  “让我进去,我跟你说。”孟啸春说。

  “哼,你说的都是瞎话,都是骗我的!”路少延翻了个白眼,瞪着别处,越想越气,“还说你在家呢……我问了你好几次,你都不说你在哪,你根本就是存心骗我,我再也不要跟你那什么了,咱俩以后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

  路少延听到孟啸春脱下书包开拉链的声音,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忍住了好奇心没去看,继续碎碎念。

  突然,一样东西递到路少延面前。

  路少延下意识地低头看,顿时愣了下。

  是一盒艾窝窝,还是燕市最近新开的一家很火的点心铺里卖的。吃是真好吃,糕点的样式和包装都很精美,美中不足是店主乃饥饿营销的狂热爱好者,当然,也不排除人家纯粹是不缺钱,在二环内热门地点开店,每天店里十来样点心每样限售三盒,价格不超出一般同类糕点的两倍,只是为了闲着打发时间而已。

  苟奕喜欢凑这种热闹,非要路少延和胡鹏陪他去排队拿号。

  这店不许代买,而且拿到号不代表就能买到,得从中抽签,抽中才有购买资格。

  路少延觉得这太无聊了,这东西味道再好,吃了也不能原地飞升,何必呢,那店主真就是无聊吧?

  遂拒绝。

  只有胡鹏任劳任怨地陪苟奕去排队了。

  最后苟奕还是大方地分了一块给路少延,但要求路少延发一条朋友圈,因为店主说顾客发动十个好友发朋友圈的话可以报名参加每月底抽奖,抽中者免排队送一盒点心。

  苟奕想给自己的男朋友寄一盒过去,但实在不想再排队了。

  ……

  怎么说呢……

  齐安源很讨厌吃艾窝窝的,这肯定不是给齐安源买的。

  路少延惊疑不定地将目光从糕点移到孟啸春脸上,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是我最后一次单独见他。”孟啸春说。

  路少延愣了下,半晌,问:“那……那你主要真的其实是来见我的吗?”

  孟啸春没有回答他,只是把装着艾窝窝的盒子又往他面前递了递。

  “……你去排队买的啊?排了多久啊?”路少延问。

  “在哪里看书都一样,顺便而已。”孟啸春淡淡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样的,在蛇星球,如果直接对人类表达感情,是会被绑成死结吊起来暴晒十天十夜的,十分可怕,所以不能怪mxc,他也是没办法。(我好痛苦煎熬,反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到了连这种黑钱都要拿的地步)(款是蛇星球大长老打的,他说要么拿钱办事,要么就狠狠咬我……这世界上就是有这种非常不讲理的事情存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