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无深想起那位本应飞升的观主普云。
他凭借着一缕神念存留至今, 消散前的愿望,也不过是对他们再说一次「谢谢」。
想到这儿,戚无深轻叹一声, 又对阎王道:“十殿,咱们下一个吧。”
阎王又一挥手,第二道神念很快融入身体。
这一次,分身并没有仰卧起坐般起身, 他的手指朦朦胧胧抓了抓脖颈, 抓空之后,分身的神情有些恍然。只见, 他四肢并用, 手脚着地,朝着远离碎魂池的方向爬去,看动作像是个婴孩一般。
“孩子?”戚无深纳闷。
阎王摇摇头:“应该不会, 这么大的孩子,还是一张白纸,哪儿能留下神念在碎魂池里啊。”
“也是。”戚无深若有所思道。
那若不是孩子,还能是什么呢?傻子?
正在这时, 最后一道没被召来的神念随之跟上。
“怎么个情况?”戚无深朝阎王问道。
“我还没下令呢, 巧合?”十殿也有些说不准, “让那分身再爬远点, 看看它还跟吗?”
戚无深点点头。
三人放任闵方谷的分身继续爬行,而那道神念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
戚无深道:“难道外面那道是闵方谷的?他一直跟着的是这分身?”
“有可能。”林仰峰道。
“试试便知。”十殿反手一挥, 抽离分身中那道神念,又将外面的那个塞了进去。
闵方谷的分身立刻站了起来, 只是他站起来的第一反应, 不是写也不是说, 而是走向刚被拉出来那道神念。
分身抬起手指去触摸第二道神念,只见那被驱逐的神念绕着他的手指转了几圈,像只扇动翅膀的蝴蝶在那里停留下来。
分身的嘴角翘起,脸上的笑意温和又带着几分欣慰。
“闵方谷。”戚无深叫道,语气不是试探而是笃定。
分身听见戚无深的叫声,先是一顿,而后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向他。
他歪歪头,样子看起来有些懵懂。
“糟糕,他好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戚无深道。
林仰峰朝□□问:“你还记得害你的人是谁吗?他为什么要害你?”
闵方谷歪歪头,还是没听懂。
“嗯?”阎王疑惑道,“他竟然不恨杀他的人吗?既然不恨,那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怎么还不消散?看样子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放生吧。”
戚无深:“……”
正在这时,指尖银蝶般的神念悠悠然地飞向别处,像个好奇探索周边的孩子。那神念飞远了几步,闵方谷的分身随即跟上。
“咦?你们说,他的执念不会跟那缕神念有关吧?”戚无深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次,他直接拿了纸笔走向闵方谷的方向。
“闵方谷,”戚无深唤道,“你手边的那缕神念是谁的?”
空洞无神的眼眶看向戚无深,他的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戚无深连忙递上笔。
分身的字迹很清隽,跟印象里的一模一样,这不由得让戚无深更加确认了此人的身份。
“有什么愿望啊、想法啊、执念啊,大胆地写,我们都可以帮你实现!”戚无深拍拍胸脯,显得很有说服力,特别可靠。
他心里想的却是:反正牛先吹出去,能不能做到这种事儿,以后再说也不迟。
闵方谷对戚无深完全没有印象,他当真相信了戚无深的「空口」支票,又写道:“救救师尊……想永远跟师尊在一起……”
“啊……”戚无深轻叫出声。
闵方谷的师尊不就是纪寒崖吗?救救纪寒崖?怎么救?
“难道另外那道神念就是纪寒崖?”戚无深试探地说道。
林仰峰摇摇头。
“要是纪寒崖的神念,闵方谷已经完成心愿了,他应该消散,而不是继续留在这里。”
戚无深也觉得黑袍带走纪寒崖就是为了杀他这件事不太合理,但他没妄下结论,而是换了个方式朝闵方谷问道:“那你手边的那道神念是你师尊吗?”
闵方谷摇摇头,又点点头。
戚无深正色道:“我们想帮你,但是你得坦白告诉我们全部情况,我们才能帮到你啊。”
“我不知道,但这道神念有师尊的气息。”
他想起方才纪寒崖在□□中的反应,又觉得不对劲。
——纪寒崖只是跟虎妖融合在一起了,又不是傻了,怎么会表现成刚才那个样子?
戚无深又问了几个问题。跟闵方谷本人相关的,这缕神念统统不记得,对纪寒崖的名字也只有模模糊糊的反应。
戚无深轻叹一声:“他记得自己的师尊,但却忘了师尊是谁。”
不似他带着几分感伤,林仰峰直戳主题:“所以你师尊到底怎么了?我们要怎么才能救他?”
闵方谷写道:“师尊被奸人所害,师尊……”他脸上露出疑惑表情。
“他记得纪寒崖被奸人所害,却不记得怎么害的了。”
林仰峰又问:“害你师尊的人是谁?”
闵方谷摇头:“我不认识他,他说他也是师尊的徒弟,我信以为真,可……”
“可什么?”戚无深问。
闵方谷写:“可他不是。”
“你当初怎么轻信他是?现在又怎么知道他不是?”林仰峰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闵方谷歪了一下头,好似没听懂。
戚无深道:“你一个一个问,他反应慢。”
林仰峰:“哦。”
戚无深重新问了闵方谷一遍刚才的问题,这次对方才有了反应。
“师尊的弟子众多,我也没办法一一记清,但他跟我说了很多只有师尊弟子才知道的事情。我最开始也有怀疑,但是他知道得太详细,我便慢慢动摇了,再后来他对我说,天道不公,要一起帮师尊清醒过来,然后我就彻底信了。”
戚无深和林仰峰对视一眼。
“你说的只有弟子才知道的事情是什么意思?”林仰峰问道。
林仰峰觉得这是一个问题,但戚无深却并不觉得。
口头禅、教导时候的小动作,还有喜好性情等许多细节,在弟子面前展现出来的一面,和面对其他人定然不同,也正因如此,这些小细节足够让同为弟子的人感到亲切和熟悉。
闵方谷写完,林仰峰也明白他的意思。
“不对啊。”戚无深纳闷,“这么说,我们之前猜得不对?”
他们猜路霜华是那黑袍,但路霜华不可能是纪寒崖的徒弟,因为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仙者。
路霜华成为小仙弥的时候,纪寒崖都出事不知道多久了,两个人连交集都没有,不可能见面,更不可能知道那么多只有徒弟才知道的细节。
“很奇怪啊。”戚无深若有所思地说道。
“难不成路霜华是清白的,我们之前误会了?还是说……他背后还有一个人?”
从碎魂池中召唤出来的不过是一缕神念,无法支撑分|身太久。
又过了片刻,分身堪堪倒下,神念外泄。十殿将那两缕神念装在瓷瓶之中,又将瓷瓶交给林仰峰。
“好好养着吧,天天用灵力供着,说不定能晚个几天消散,多问几次。”
林仰峰道了一声谢。
十殿乜斜着眼,看了林仰峰一眼,又道:“谢谢我?砸了我的地盘,什么时候把灵石赔给我,可比你这一句谢谢好用多了。”
“……”
戚无深噗呲一声笑出来。
“这么说,十殿早就知道了?早知道您怎么还愿意跟我们查啊?”
阎王殿下嗤笑:“不让你们查,还要闹上几回?这么短的时间,明着来、暗着来都试过了,想不让你们查,那不是为难我们自己吗?”
他轻叹一声,又道:“所以,还是早查完早结束吧。”
十殿挥挥衣袖,转身离开,也不再照顾两人。
戚无深和林仰峰看了看彼此,戚无深耸耸肩,又道:“那我们也走吧。”
“哦。”
两人抬腿离去,正在这时,啪嗒——
一个物件自戚无深腰间落下。
他低头看去,那是他腰间三柄折扇中斑竹的那一把。扇骨中段这么一摔,有了一处破损,硕大的南海珍珠被甩出,叽里咕噜地滚向碎魂池的方向。
“等我一下。”
戚无深弯腰捡起斑竹折扇,又顺着南海珍珠的方向追去。
脚下的地面有着轻微的坡度,碎魂池在下凹的地带。
戚无深距离碎魂池越来越近,那珍珠却越滚越快,正当那颗珍珠马上要掉入碎魂池的时候,一股窜出的气息挡住了滚动的珍珠。
戚无深顺着那珍珠停住的地方看去,是两只小小的脚挡住了那粒珍珠。
那双脚是虚影,却穿着戚无深熟悉的鞋。
那是一双千层底的虎头鞋,鞋尖的刺绣中嵌了两颗暖粉色的珍珠,鞋头的老虎活灵活现,还翘着两个小辫子。
那鞋的样式唤醒了戚无深沉眠已久的回忆。
他顺着向上看,虎头鞋、密织穹裤、百衲衣,还有那张熟悉且粉嫩的长相。
“念念?”戚无深的声音有些颤抖。
下一秒,那虚影化成一道光芒,撞向戚无深捡起的折扇,消失得无影无踪。
戚无深怔然,空气一片安静。
只剩下那颗南海珍珠还在凹陷中轻晃。
“师尊, 给你看给你看!”
房间里,戚无深展开那把斑竹折扇,折扇上大颗的南海珍珠虽然已经脱落, 但被他用仙法勉强修好残缺,不影响使用。
令人瞩目的是扇面上原来水墨画成的小孩,突然有了颜色。
虎头鞋、百衲衣,丹青细描的画面描摹得细致, 且活灵活现。
如果说, 原来那墨迹像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那现在扇面上的就是一个灵肉皆在的完整个体。
“师尊, 他的魂魄是不是全了?”
扇面上丹青勾勒出的小人好像缓缓裂开嘴, 朝戚无深笑了一下。
那个动作很轻,通信法器另一端的宗悟变换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刚好错过。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魂魄全了, 但是确实有可能。”宗悟哄着孩子轻声说道,“等你回来,亲眼看一下便知道了。”
哗啦——
戚无深推开桌子,立即起身。
“师尊, 先别睡, 我这就回去!”
——
与此同时, 嵇家的漆黑森林中, 嵇远坐在案牍前批阅公文。
他抬头看了看立在面前的黄历,默默又撕去了一页。
正在这时, 面前的通信法器亮起,嵇远接通法器, 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人, 并没有说话。
少年赖赖唧唧的嗓音传来。
“喂, 哥,你快来一趟冥河幽府!”
嵇远:“……凭什么?”
“凭我知道你的秘密。”戚无深若有所思地说道,随即又恢复了贱兮兮的模样,“哥,你就来嘛,来帮我画个传送阵呗,我想回家。”
嵇远:“……”
他顿了顿又道:“你好像才到冥河幽府大半天,还有……”谁他妈的是你哥。
——
戚无深进屋的时候,小竹刚好出去。
他拿了折扇,冲进房间里,刚一开门就看见宗悟□□上身,怀里抱着常常,小家伙手怼在宗悟身上,干什么再清楚不过。
“师尊,您、您、您不是没有奶吗!”戚无深被吓到。
宗悟被咬得蹙了下眉,无奈道:“是。”
又道:“但是他非想咬。”
戚无深:“……”他心道:孺子可教也,不光你想,我也想。
但时间有限,嵇远还在外面等着,他也不想给师尊留下太多自己流氓的记忆,便直奔主题。
“师尊,您……”戚无深猛然间发现,半天没叫,称呼竟然自己回去了。
他立即改口,正色询问:“宝贝,你帮我确认一下。”
“好。”宗悟接过扇,戚无深则接过了宗悟怀里的常常,但扇子好接,常常却不好接。
“你快松口,没奶给你喝!而且那是我的宝贝,谁让你咬了?”
宗悟:“……”
戚无深要确认的事情很简单,宗悟只是摆弄了两三下便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魂魄确实全了。”宗悟说道,“他是你的驱使灵,但你最近最好都不要叫他出来。”
“为什么?”
“那一小簇魂魄离开那么久了,没办法很好地回归,你看他现在动作迟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啊,那得什么时候能好?”
宗悟摇摇头:“就先这么放着,等他恢复应该就会主动出来。”
“啊,好的宝贝。”
戚无深俯身亲了一口还在乱抓的孩子,常常咧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宝贝,那我也先回去了。”
“恩。”宗悟点点头,挥手作别。
就在这时,戚无深猛地凑近,吧唧在宗悟脸上啄上大大一口,然后飞速跑开。
一边跑还一边挥手:“宝贝,下次我想跟儿子一起。”
宗悟:“……”
——
回来冥河幽府,一夜安眠后,第二天一早,戚无深又被带去见了十殿。
自从前日他们的小九九被戳破,这位阎王殿下也不似之前客客气气地招待他,言语反应间,总带着些「敷衍了事」,想快速把他快点打发走的语气。
“哦,轮值是吧?去记策吧。”十殿阎王一挥手就做了决定,看样子根本没过脑子。
戚无深哭笑不得:“十殿,您好歹分配个我会干的活儿啊。”
“不会干?”阎王轻嗤,“学不就得了。”
他大手一挥,又不知道在哪儿招来一个人,说道:“你去教他记策。”
来人听见记策两个字,抖了一抖,又确定道:“十殿,只管教,不用一起干是吧。”
“不用。”
闻言,那人抚了抚胸口,长舒一口气。
戚无深不禁心道:这个活儿就这么恐怖吗?怎么都这么害怕这个活?
——
戚无深一路跟着那位仙君到了之前去过的那间狭窄逼仄且堆满公文的房间。
仙君三言两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把要负责的全部工作全都教给了戚无深。
仙君点点头:“讲完了。”
戚无深又露出一个奇怪且微妙的表情。
记策这个活怎么说呢?
说它难吧,又一点也不难,就是工作量大,全年无休,文书堆积速度极快。
说它重要吧,又一点儿也不重要,但没有人干这个活儿还不行。
“行了,你记吧。”那仙君摊摊手,转身就要走,却被戚无深拽住。
“仙君,不是有那个锁魂铃吗?”他还没忘铃铛让他想起渡劫时候事情的事儿。
“锁魂铃啊。”仙君摸摸头道,“你要那玩意干嘛?”
戚无深反问:“不是每个冥河幽府的仙君都有吗?怎么?因为我是轮值的,就特别对待啊?”
“不是瞧不起,当然不是。”仙君连忙摆摆手。
“那是怎么?”戚无深挑挑眉。
仙君解释道:“就是锁魂铃啊,得申请。”
又道:“你又不出外勤,申请要这玩意没用,而且就一个月之后,还得还。”
戚无深心道:原是怕麻烦。
“不申请也行,那把你的借给我玩玩?”他朝仙君说道。
仙君还是摆手:“那我还是帮你申请吧。”
他指了指腰间的铃:“这玩意人手一个,但各个不同,万一你拿着我的锁魂铃干了坏事儿,还得找我。”
仙君走后,戚无深随手翻了两下文书,就颓坐在往日路霜华的座椅上,等待九重天上来人跟他一起处理这些公文。
早上临行前,他特意顺嘴关心过几句九重天上的人什么时候能到,林仰峰回答说很快。
很快有多快?是不是他靠着桌案睡一觉就来了?
戚无深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双手交叠在身前,往后舒服地一靠,便合上了双眸。
这一觉很沉,梦中常常又尿了他一身,还追着他往他脸上呲尿,戚无深气得不行,可偏巧师尊还向着常常。
“不就是尿你条裤子嘛?再换一条,跟他什么气?”
梦里,宗悟看他的表情冷冷淡淡,看常常却眉目含笑。
戚无深越想越委屈,最后委屈的眼泪源源不断地从眼中流出。
啪嗒——
什么湿润冰凉的东西砸在脸上,长而密的睫羽颤了一下,戚无深由梦转醒。
朦胧的视线对焦,周围黑咕隆咚的环境映入眼帘,戚无深倒吸一口气,心中的委屈却尚未过去。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面庞流下,伸手摸了摸眼睑下方,那里湿漉漉一片。
戚无深大为震惊。
天啊,不是吧?
做个梦而已,他还真哭了?
正在这时,啪嗒——
又一滴水珠顺着棚顶落下,戚无深抬头看去。路霜华这屋不知怎么的,头顶破了个大洞,那里黑黢黢的一片,幽深得很,看不出通向何处。
“怎么在这儿有个洞?”戚无深纳闷道。
他清了清桌案上的东西,将两张桌案合二为一,又将椅子搬到桌上,踩着椅子朝着窟窿里面看去。
正在这时,咯吱——
“你在那儿干什么呢?”
“我……”戚无深低头朝下看见刚进门的林仰峰。
他摸了摸脑袋,没有立即回答。
刚刚睡醒,思绪模模糊糊的,他也只是感到好奇,才踩了上来瞅瞅。
戚无深晕晕乎乎地从椅子上爬了下来,又道:“你呢?你来干什么?九重天上的人什么时候来?”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比刚才又清醒了几分。
林仰峰蹙眉看他,搞得戚无深浑身发毛。
“你看我干什么?想找不痛快了。”
“不是。”林仰峰摇摇头,“刚接到消息,南天尊从小世界中回来了,我要回九重天一趟,你……”
戚无深的双眸发亮,心道:是不是又有机会轮值摸鱼了?
正在这时,林仰峰却道:“一个人在这儿好好轮值。”
戚无深:“……”
“怎么不带我一起回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林仰峰冷冷看他一眼:“冥河幽府也得有人看着,更何况,我看你在这儿呆得挺好。”
他抛给戚无深晨昏阁的令牌,又指了指头顶滴水的天棚:“继续玩你幼稚的寻宝游戏吧。”
戚无深:“……”
他在姓林的心目中,形象怎的就这么差?
然而,戚无深懒得解释,林仰峰又走得极快,便没了下文。
刚才睡过了,现在又睡不着,戚无深把椅子当摇椅摇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
南天尊回来了,晨昏阁现在应该正忙,今天八成是派不出人来冥河幽府帮他干活。
戚无深再次百无聊赖地翻起了桌面上的文书,他支着二郎腿,翻得随意。
文书上的内容并不复杂,无非是哪个仙君到何处渡劫,中间发生了些什么样的事情,最终又如何回到九重天上。
这个活儿之所以不重要,主要是因为,下界渡劫的仙君九成九都顺顺利利。
这个活儿之所以重要,主要是因为,千百人中有那么一两个出了事儿,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他抻了个懒腰,重新摊回躺椅上,视线的方向几乎和文书平齐,戚无深摊了一会儿,忽然坐直,因为他看见那上面写着鲜红的「渡劫结束」四个大字。
再往下看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嵇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