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人本来看到秦牧野他们俩押着个人进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一瞧被他们捆着的小偷，乐了。
“这人已经不是头一回被人给扭送到我们这儿了，瞧见他那腿没，听说是以前犯到了硬茬子手上，被人给打断的。”
处理这些小偷，工作人员已然是得心应手，从抽屉拿出个本子来，让秦牧野和沈玉竹说说事情经过。
秦牧野避开自己是去黑市买东西这事儿，只说是路过，简单说了下。
“这可麻烦了。”工作人员说，“一般像是偷鸡摸狗的，人抓起来之后关上一段时间也就放了，可当众持械伤人，这性质就不一样了，肯定是要重罚的。你们登记一下个人资料，我把我们领导叫过来。”
不一会儿，刚才询问他们事情经过的年轻警察和另一个穿着制服的年纪大些的警察一起过来了。br>
对方倒是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先拿起刚才年轻警员写的案情记录以及秦牧野所登记的个人资料看了看，紧接着就问，“这位女同志怎么没有登记？”
“我……”
“这是我妹妹，是咱们雁归县东关乡石沟村大队的人，叫沈玉竹，她是头一回来县城，连街道叫什么名都不知道，又遇上这么个事，被吓着了。您有什么情况问我就行。”秦牧野说着，从怀里掏出钱包，又从里面拿出东西来，“警察同志，这是我的证件。”
秦牧野给的是他的工作证，地质研究所隶属国家单位，对方原本看他的眼神还有几分探究，在看到这个证件之后就变成了信服。
那年轻的警员笑起来，“我还纳闷你怎么会懂黑话呢，原来是搞地质勘探的，我听小道消息传，说雁归山里头有金矿，是真的吗？”
七十年代的技术手段不够发达，山里情况复杂，既有些犯了事躲在山里落草为寇的土匪，也有因为山深林密未曾开发的荒原地带，人迹罕至危险重重，秦牧野他们干这一行的，怕万一遇到土匪，黑话还是特意学的。
一般地质勘探队到了当地，也会跟政府部门先打个招呼，毕竟遇到些特殊情况，还需要当地政府的支持。
“方天路，教你多少次了，没谱的事儿少打听。”年纪大些的警察瞪了他一眼，将证件交还给秦牧野，“事情我们都了解了，会再做进一步的审讯，没有人受伤就是万幸。方便的话，还得麻烦秦同志你留个电话，在这里再签个字，我们后续有进展和需要配合的，会联系你的。”
这是正常的工作流程，秦牧野没什么异议，签了字，才和沈玉竹一道离开。
车就停在警局门口，沈芊芊早就醒了，乖乖地趴在车窗上朝外张望，看到他们出来高兴的不得了，急忙喊人，“姑姑，秦叔叔。”
沈玉竹直到上了车，才小声问秦牧野，“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登记？”
“我是报案人，我登记就行了。”秦牧野瞥了她一眼，“你一没带户口本，二没有介绍信，三没有工作证的，怎么跟人家解释你现在在我们地质勘探队的驻地生活这事儿，没必要费那些口舌。”
沈玉竹咋舌，她的确是没想到这年头想要在外头活动，还这么麻烦。
“所以……当初留下我和芊芊，其实你跟谢队长他们也承担了很大的风险，是不是？”
“你以为呢？”秦牧野笑了声，觉着她情绪有些低沉，又说，“可别给我搞内疚那一套，我全是看在芊芊的面子上，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男人！
沈玉竹刚刚升起来的那点儿感动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她看着窗外，“你这又是要去哪里？”
方才他开车走的不是回去的路，而是去了黑市，可眼下这条，也不是出城上山的路啊。
这次秦牧野倒没有兜圈子，“去邮局寄点东西。”
雁归县的邮局不大，看上去还有些破旧，但却是这个年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与外界沟通的一个重要渠道。
沈玉竹没来过，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就想去瞧瞧。
这次沈芊芊说什么也不肯留在车上，要跟着他们一块进去。
小姑娘拉着秦牧野的衣角撒娇，“秦叔叔，好不好嘛……”
秦牧野无法，只能应了。
沈玉竹看着若有所思，原来他吃这套。
邮局门口有个邮筒，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就有好几个人往里面投递信件了，上面还写着邮递员取信的时间。
他们一块进了邮局，沈玉竹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不大的邮局分了好几个板块，有发电报的，有卖邮票信封的柜台，居然还有专门卖报纸杂志的，不过这年头的报刊种类不多，大都是人民日报、大众日报以及一些地方机关类报纸。
秦牧野去的是专门寄东西的柜台，他要寄的不是别的，正是刚才从黑市里买的两罐麦乳精和一些干货，沈玉竹看着，像是肉干、点心之类的东西。
在邮寄单上填写地址的时候，沈玉竹只悄悄瞥了眼，地址是西北地区的某个农场，而收件人的名字，她只看到了一个“秦”字。
是寄给家里人的吗？
不对呀。
她听谢斌说过，秦牧野是首都人，家里人怎么会在西北农场呢。
沈玉竹想问问，可又觉得这是秦牧野的私事，不该打听，怔忡间，秦牧野已经开始往包裹上贴邮寄单了。
称重，付完邮费之后，沈玉竹总以为这下该回去了，结果，秦牧野又转身去了汇款的窗口。
他把钱包里的钱全都寄出去了。
这次沈玉竹听清楚了，那邮局的工作人员跟他核对收款人的姓名时，秦牧野明明白白的说，“收款人叫秦渭时。”
秦渭时……
是秦牧野的父亲吗？
除了给这个叫秦渭时的人寄钱寄东西之外，沈玉竹还看着秦牧野买了信封和邮票，将自己在黑市上换来的全国通用粮票都寄给了这个人。
无论他是谁，但沈玉竹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对秦牧野很重要。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