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驻地过年的大多都是些还没成家的小年轻，还有些孩子气，到了年关近前这几天，不用干活，一下子没了拘束，三五成群地凑做一堆逗乐子。
有人专门找了块平整的地，把水浇在上头，过了一晚上地面就结成了冰，他们就拥有了一个简易的滑冰场。还有喜欢放鞭炮的，一串一百响的小挂鞭被拆得四分五裂，大家伙儿捂着耳朵就等着那一声响，等到真响了，一个两个全都咧着嘴笑，也有那花钱没个准的，弄来了许多二踢脚，这可算是高档货了，包装都是红红绿绿的纸，看上去就很不一样。
年轻的小伙子胆子很大，就这么往空地上一摆，用手把捻子拨一拨整理好，就等着点火了。
放炮这事儿显然不能用火柴点，太浪费了，大多数人都是用别人抽完了的烟头，往捻子上一凑，不多时就能听见“呯——叭”的动静，一声在地下，一声在天上，说是惊天动地也不为过了。
沈玉竹和沈芊芊去食堂的时候碰见过几回，这些人喜欢逗孩子，经常招呼沈芊芊跟他们一起玩，可小丫头哪里见过这种放炮的架势，听到这动静直往沈玉竹怀里钻。
后来有一次被秦牧野当场给撞见了，骂他们，“你们是闲的没屁放了，吓唬小孩子呢，要真是没事干，就去给老子跑操，二十圈起步……”
搞地质勘探身体素质必须要过关，才能应对各种突发情况，队员们日常也有训练要求，可没人想大冬天别人玩耍的时候自己苦逼兮兮地跑操，顿时全做鸟兽散了。看書喇
秦牧野还摸着沈芊芊的小脑袋安慰她，“这群小子要是再犯浑，你就跟我说，看我不收拾他们！”
“秦副队长这么威风啊。”沈玉竹笑，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秦牧野在下属面前这副威严的模样，下意识地就想调侃他两句。
谁知道秦牧野没接茬，沈芊芊这个小丫头倒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对方，“秦叔叔太厉害了！”
可惜，没过两天，这丫头不仅不害怕放炮的声响了，还跃跃欲试地凑到跟前去看，甚至要自己试试。
原因无他，谁让她那个天底下最厉害的秦叔叔会亲自抱着她，去给鞭炮点捻子。
秦牧野带着沈芊芊在外头玩，沈玉竹则腾出手来准备年夜饭。
虽说除了要做鱼之外，秦牧野和谢斌对菜色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但沈玉竹还是想正儿八经地做一顿年夜饭。
毕竟，她也很多年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年夜饭了。
谢斌从后勤处弄来的食材倒是很丰富，鸡鸭鱼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半扇猪肉。
听秦牧野说，是碰见了山下公社杀年猪分肉，花了五十块钱买来的，没用肉票。
过年当然要吃饺子了，可惜冬天北方蔬菜不好买，也就莲藕、土豆、大白菜这类耐储存或是应季的食材多些。
沈玉竹打算多包几种馅儿，让大家有个选择。
头一个，当然是白菜猪肉馅儿的。
可想要把厨房里堆着的几麻袋白菜消耗完，也不容易。
好在，谢斌找来了好些帮手。
沈玉竹在最前头，白菜上了案板，被她一刀切掉了根部，然后递给了后头的队员，两个人负责将菜叶子扒开，再交接给后面的几个人负责清洗。
大冷的天，即便水盆里掺了热水，不一会儿也成了冰的，可大家干得热火朝天，没一个叫苦叫累的，也是，谁不想过个好年呢。
等到了包饺子的时候，沈玉竹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百花齐放。
即便同样是北方人，但饺子却各有各的包法，有将饺子皮对折之后轻轻一捏就成型的粗犷派，也有将饺子皮捏出花来的精致派，而谢斌则是直接揪着对折完的饺子皮的两个角，将它们按在一处。
“谢队，你这是个什么包法儿，我咋没见过呢？”有人笑问道。
“你懂什么，这是我媳妇教的，包出来的饺子圆鼓鼓的，叫金元宝，你看像不像？”谢斌哼了声，“老子好歹还会包呢，像你们秦副队这种不会包的，可不就等着咱投喂呢。”
秦牧野切菜剁肉是把好手，可包饺子这个技术活儿，他的确不会。
本来他有自知之明，没想着上手，在一旁正准备下一个要包的莲菜猪肉馅儿，一听谢斌这话，抬眼瞥了他那金元宝一眼，就搁下手里的活儿，挤在沈玉竹和谢斌的中间坐了下来。
“我不会，我还不会学吗？”
谢斌的包法是最简单易学的，秦牧野看了两眼，自己动手，还真像模像样地包了一个出来。
“我这有什么难的，玉竹妹子的包法才难呢，有本事你学她的。”谢斌说。
“那……”秦牧野看向沈玉竹，眉眼上挑，轻笑一声，“小竹子老师，教教我？”
小竹子老师？
这又是什么鬼称呼！
沈玉竹正拿着勺子往饺子皮上放馅儿呢，差点吓得扔了手里的东西。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她嗔怪一声，飞速包完手里的这一个，重新取了张饺子皮，放慢了动作，“喏，你看着，要这样……再这样……”
一个教得认真，一个看的仔细。
然而，秦牧野空有一身力气，偏偏使不对地方，沈玉竹急了，握着他的手，“大拇指要放在这里，不要太用力，不然饺子皮要破的……”
女人离自己这么近，大概是今天刚洗过头发，秦牧野甚至能够闻得到她发丝间的淡淡香气。
一瞬间，他的身体一僵，手更不知道该如何动作了。
慌乱中，秦牧野霍地一下起身，急道，“我是学不会了，还是力气活儿适合我，莲藕还没切完呢，我先去切莲藕，省得一会儿这白菜猪肉的包完了，莲菜猪肉的还没好。”
人家不想学，自己也不勉强，沈玉竹拿过他手里的半成品，顺手包好，又张罗着人烧水，说等着一篦子包好之后，就可以下锅煮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发现秦牧野红了的脸和耳垂。
反倒是一旁的谢斌，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个人瞧了许久。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