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留在驻地的这群人来说，过年只怕是他们一年之中最清闲的时候。
有人端着椅子在院子里晒太阳，有人琢磨着凑几个人打牌，也有人相约着去山谷里的凿冰捞鱼。
而沈玉竹、秦牧野和李民生三个人，则在屋里头大眼瞪小眼。
“你还有事吗？”
秦牧野一张嘴就是要赶人的架势，李民生也不知道是真憨还是假装没听懂，笑着说，“今儿食堂下饺子，用不着这么多人，吕大厨给我放了假，我就是专门来找玉竹……和芊芊玩的。”
玉竹？叫得还挺亲切。
秦牧野瞥了他一眼，目光有些不善，让李民生后背骤然生出一股凉意。
小李同志不明所以，心里头悄悄想着，自己和秦副队长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刚才好像也没说什么得罪秦副队长的话啊。
大概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或者是因为不是秦牧野手底下的队员，他倒是不怕这位秦副队长，甚至反问道，“那您是有什么事吗？”
这话落在秦牧野耳朵里，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便是——
这小子居然想撵我走？
不得不说，秦牧野这完全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了，人家小李同志只不过是想探究他为何看上去对自己很是不满。
当着沈玉竹和李民生的面，秦牧野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来看他们俩究竟是什么情况的，只能冷着脸，“老谢在煮饺子呢，叫我喊你和芊芊过去吃。”
隔壁正在厨房忙活的谢斌突然打了个喷嚏，嘴里还嘟囔着，该不会是受凉了吧？指定是哪个混小子昨天晚上抢了我的被子！
两人早上在院子里本来就在说煮饺子的事儿，要不是李民生来了，这会儿怕是都吃上了，沈玉竹不疑有他，点头道，“行，那就过去，刚好那边碗筷也够。”
昨天年夜饭，仅靠她和秦牧野那几个盘子碗肯定是不够的，谢斌从食堂借了不少，还没来得及还。
沈芊芊穿了那日在百货商店沈玉竹给买的新衣裳，本来在照镜子，一听要吃饭，蹬蹬蹬地跑过来，急急忙忙地关心，“有莲菜肉馅儿的吗？”
大家都疼她，也不会跟小丫头抢食吃，昨天的饺子一出锅，就先给她盛了一碗，结果小丫头吃完了还要，一下子把自己给吃撑了，到后来莲菜肉馅的煮熟之后，她实在是吃不下了，这是还记着呢。
秦牧野笑，“知道你想吃，给留着呢，秦叔叔疼不疼你？”
“秦叔叔对我最好啦。”
沈芊芊一下子就说出了他想要的答案，男人心满意足，看了李民生一眼，正经客气地说，“那小李同志，我们要吃早饭，就不多留你了，我替小竹子谢谢你来拜年。”
沈玉竹这才明白过来，他先前那别扭劲儿是怎么回事，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讪笑着说，“秦副……我是说秦大哥，他跟你开玩笑呢，你也没吃早饭吧？过去一块吃。”
人家李民生帮了她好些忙，今天又来拜年，于情于理都该留人吃顿饭的，不然，欠下的人情回头还得想办法还。
是的，自打重生之后，沈玉竹没少欠人人情，但她一般能还尽量都还了，你帮我我帮你听起来像是不断在拉近彼此的距离，但对于经历过末世的她而言，这种关系不堪一击，她不想也不愿意再相信任何人了。
之前给李民生萝卜干，今天留他吃饭，包括答应谢斌给大伙儿做年夜饭，计划着等下次去城里在黑市买两罐麦乳精送给孙主任，甚至趁人不注意悄悄往食堂的水缸里加异能生出来的水，都是为了还人情。
当然，除了秦牧野。
毕竟她欠这个人的实在是太多了，当下确实是没有办法还得清楚。
可秦牧野不知道她心里这些想法，只当是她站在李民生这边，气得不行偏又无可奈何，只能把人都领了回去。
这边，饺子刚出锅，谢斌还没来得及喊人呢，屋里头睡着的几个人居然自己醒了，脸都没洗，闻着味儿跑到厨房。
一看是谢斌，纷纷说，“队长，先给我盛一碗。”
“就知道吃，饿死鬼投胎啊你们这一个个的。”谢斌笑骂道。
“队长，你可是我亲队长，赏我们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吧。”最先搭话的队友腆着脸笑，还说，“我们昨天晚上吃的饭，吐得都差不多了，这会儿胃里头空空的，难受着呢。”
别看谢斌脾气急，但因为队里工作常年在野外，需要翻山越岭下水下矿的，这些队员们又很年轻，他有时候骂归骂，但对他们是真好，当成自家孩子疼的。
刚来的队员还会怕他，时间一长，都知道谢队长是刀子嘴豆腐心，队里头最不能惹的人，其实是秦牧野这个副队长。
要是工作上出了差错，能把你骂得恨不能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那是活该，谁让你们昨天晚上陪着老谢瞎胡闹的，提醒了多少回，喝酒伤身，就是不听。”
果不然，秦牧野刚回来，一张嘴就让这群磨着谢斌给他们饭吃的队员闭了嘴。
他们此刻心里头的想法和李民生差不多，都搞不懂为什么秦牧野今天火气这么大。
队员们不知道，可谢斌这个队长心里头门清，他看了一眼跟在沈玉竹姑侄二人身后进来的李民生，笑了，“喝都喝了，说这些废话做什么，快，去端碗，谁先把碗拿过来谁第一个吃。”
其他人立刻作鸟兽散。
秦牧野不满，“你就护着他们吧！”
谢斌话是那么说，但这头一碗饺子还是给了沈芊芊。
沈玉竹怕她又吃撑了，切了些葱丝，捏了点虾米，滴了几滴香油，给她调了碗汤的。
谁知秦牧野瞧见了，主动要求，“我也想吃汤的。”
沈玉竹应了，反正材料都是现成的，也不费什么功夫。
谁知道其他人看着汤鲜味美的汤饺子，也嚷嚷着要吃，这群人平日里对沈玉竹不错，她自然都答应了。
到最后，所有人面前都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饺子，包括李民生。
而这顿饭从头到尾，秦牧野的脸色都没好看过。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