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地里会开车的人不多，像秦牧野这样能够在山路上开车又熟悉路况的人，那就更少了。
他一口答应了下来，扭头又问沈玉竹，“上次你说要去供销社买蔬菜种子，在门口的自留地种点菜供我们自己吃，要不顺道一路去？”
沈玉竹心想，她好像没有细跟秦牧野说过这事吧，想也知道，是沈芊芊这个小喇叭到处广播的结果。
不过，能下山买东西当然是好事，但当着孙主任的面，难免有些以公谋私的嫌疑，她笑着说：“孙主任让你去接人，你带着我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捎带脚的事，再说那火车老是晚点，你跟牧野两个人一块还能做个伴，无聊了说说话。”
这年头的火车，准点率可不如后世，因为火车线路少，却又有各种运送物资的专列，而导致拉货的火车和客车相遇时，客车要停车让道。
这年头的火车速度本来就不高，一路上走走停停的，晚几个小时都是常事，如果说遇到雨雪天气或者其他特殊情况，晚点一天一夜都不奇怪。
孙主任发话了，两个人自然都没有什么异议，很快就说好先吃早饭，吃完就下山。孙主任怕他们带着孩子麻烦，还主动表示：“你们忙你们的，芊芊我来帮着带。”
为表感谢，沈玉竹就留了人吃饭。
这次下山又跟上次明显不一样，街上的行人没有之前多，但能出来走动的，也个个都红光满面。
街道上生意最好的不是百货商店，而是花炮行。
正月十五了，有的单位会放烟花庆祝，整个县城就这一家国营花炮行，进来的货店里都放不下了，堆在门口支起了小摊子，乍一看还以为国家允许私人开始摆摊了呢。
沈玉竹眼瞧着一个穿着农机长工作服的年轻小伙抱走了许多花炮，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这七十年代的烟花还有没有别的样式，还是说只有过年那天晚上她见过的。
秦牧野看她瞧了半天，以为她想要，也没问本人，二话不说直接下车，走到那摊位前，要了两个七十二响的烟花。
这么大的烟花自然不便宜，拿回去也太扎眼，沈玉竹劝他可以换个小的，谁知秦牧野却说：“没关系，芊芊和你高兴就行，只要还没出正月十五，那就还是在过年，图一个乐呵。”
一旁有位顾客是上了年纪的大姐，看上去是哪个单位的小领导，正指挥着几个年轻小伙把买好的烟花炮仗还有大红灯笼之类的物件往车上搬，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对沈玉竹说，“傻姑娘，这是你男人疼你和孩子呢，我看你们的打扮也不像是差钱的，你男人说的对，过年嘛，一年就这一回。”
“我们不是……”
沈玉竹想解释，秦牧野却笑了一声，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听见没，小竹子，哥哥我不差钱，快帮忙往车上搬。”
这人咋又不正经起来了。
沈玉竹头疼又无奈。
最终，那七十二响的烟花到底还是被搬上了车。
火车站沈玉竹是头一次来。
大概是因为过年，又或者是因为这县城本就是个小站，甚至连个售票窗口都没有，她问秦牧野，得到的回答是要在车上买。
因为这趟火车只通往一百多公里以外的省城，到了那里还需要中转才能去到其他地方。
“不过应该很快就会增设专列，你知道的。雁归山发现了金矿，这些矿藏和矿石都是要运到冶炼厂去的，必须得开通专列。”
“那敢情好。”沈玉竹笑，她从来没想过要在雁归山或者这个小县城过完庸庸碌碌的一生，有朝一日，她一定要走出这里，去看看标语上所写的“广阔天地”。
火车的确晚点了，幸好时间不长，沈玉竹和秦牧野估摸着多等了有半个小时。
空无一人的车站，举着“垦荒队志愿者”字样的纸板的秦牧野，看上去有点呆有点傻，还有些萌的可爱。
然而，最先找到秦牧野的不是垦荒志愿者，而是一个穿着呢子大衣，梳着高马尾，戴着条藏蓝色围巾的女人。
“秦牧野，你来接我的吗？”
那女人一上来就直接要拥抱住秦牧野，脸上的欣喜显而易见，听话语还很熟稔。
秦牧野连退两步，才让她的拥抱落了空。
他拧着眉，有些头疼。
“秦大哥，不介绍一下吗？这位是……”沈玉竹开口说话，女人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但一双求知的大眼睛还是看着秦牧野，那内里的意思，其实和沈玉竹差不多。
此刻，出现在秦牧野身边的两个女人，都在试探对方的来路。
“这是咱们驻地卫生队的医生，吴梦雨吴医生。”
秦牧野首先回答的是沈玉竹的问题，吴梦雨似乎有些不高兴，但等到得知沈玉竹是秦牧野挚友的妹妹，带着个孩子住在驻地之后，肉眼可见地一下子又高兴起来，连忙说：“我就说牧野怎么身边跟着个小姑娘，原来是妹妹啊。玉竹妹妹，以后你和孩子要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只管找我。”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不对劲呢。
等等！刚才秦牧野说她姓什么来着。
好像是姓吴。
还是个医生。
那眼前这个女人岂不是……
她就是方元木口中那个暗恋明恋秦牧野的吴医生。
好家伙，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之前沈玉竹听人说，她来驻地的前两天，吴医生刚走，据说是要去哪里培训，但又有传言说，这吴医生是给秦牧野表白被拒，一时间丢不下面子才走的。
看刚才吴梦雨的言谈举止，似乎不像是后者，那……
说老实话，这吴医生身材高挑，长相也不错，工作又好，在一群单身汉的驻地肯定是个香饽饽，要不然方元木也不会因为这三番两次地挑衅秦牧野，但秦牧野好像没那个意思。
一念及此，沈玉竹还特别观察了一下秦牧野的表情，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男人甚至十分不解风情地推了吴梦雨一把，让她靠边站，别挡着自己手里的牌子。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