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梦雨来找秦牧野的时候,好巧不巧,看到他和沈玉竹一前一后进了屋子,脑子里的弦顿时就绷紧了。

  再看一旁,秦牧野的队员正帮着沈玉竹干活,她更加生气。

  然而,这些队员同她打招呼的时候,吴梦雨又跟变脸似的,飞快地挤出笑容,热情地问,“小李、老赵,你们几个咋在这儿干活呢?”

  “吴医生呀。”李新庆和她打了个招呼,“我们刚才还说你呢,我们帮玉竹妹子翻地呢,她想种点菜。”

  “那她自己不干,就这么使唤你们不合适吧?”吴梦雨一副为众人着想的模样,“你们再怎么说也是咱们驻地的技术人才,怎么能干苦力活呢。”

  李新庆是个憨的,被这么戴高帽,也只是傻笑着挠挠头,“什么技术人才,我们本来就是下苦力的,玉竹妹子身体弱干不了,我们帮着干点儿也是应该的。”

  他自己还觉着自己挺精明,没说要跟沈玉竹学魔术的事儿,怕被猜到他们的意图。

  “身体弱?”吴梦雨撇撇嘴,她看沈玉竹可壮实的很,那么高的卡车,说爬上去就立马上去了,只是眼下这几个人明显向着沈玉竹,她也不好直接说对方的坏话,只能试探着问,“那她跟牧野……”

  “去洗手,洗完用这个擦干净。”

  隔壁,秦牧野的卧室里。

  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有翻出一张手帕,直接递给了沈玉竹。

  “你是批发了一捆子手帕吗?”沈玉竹问。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都是秦牧野给她的第三张手帕了,更别说还有给沈芊芊擦嘴、擦鼻涕眼泪的。昨天给她擦口红印的那张,她晚上洗了还没干呢。

  秦牧野没答,只催促她赶紧去。

  沈玉竹又不傻,知道男人这是要给她处理手上的水泡,从善如流地去了,只说坐在桌前,伸着手让秦牧野挑破水泡的时候,她居然有些紧张。

  没办法,谁让秦牧野拉着她的手居然在抖。

  沈玉竹笑,“你不会是没摸过姑娘家的手吧?刚才李新庆可是说你跟吴梦雨抱在一起了。”

  “那是他胡说,你别信。”秦牧野言简意赅。

  “你慢点,可别把针扎到我肉里头啊,不然我跟你没完。”沈玉竹同他开了句玩笑,才说道,“我没信,想想也知道,你是被人家给占了便宜吧。”

  秦牧野扎破了一个水泡,透明的脓液流出来,他用手帕擦了擦。

  “你一个大男人,被女人占了便宜,好像是没地方说理去,只能自认倒霉了。”沈玉竹刚发出啧啧的声音,准备感慨一番,就感受到了痛感,她轻嘶了声,再次强调让他慢点,好不容易看到水泡瘪了下去,才想起来问,“秦牧野,你那天说你不打算结婚,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这回秦牧野的手没抖,动作停了半晌。

  “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我只是好奇,没别的意思。”

  不婚族沈玉竹上辈子见过不少,之后更是因为末世,很多亲人爱人朋友之间都会信任崩塌,更没有人愿意在混乱的秩序中建立亲密关系了,可七十年代不一样,据沈玉竹所知,这年头不结婚的人几乎没有。农村光棍汉多,那是因为家里头太穷了,只要能攒够娶媳妇的钱,恨不得明天就请人说亲去。还有一部分人娶不上媳妇或是没嫁人,大多都是因为残疾。

  秦牧野是不存在这些问题的,沈玉竹却是有点想不通。

  “不是不愿意说。就是……”

  又是一个漫长的停顿,秦牧野替她挑完了手上的另一个水泡之后,才继续说,“上次我跟你说过我爸的事情,好像没有跟你提过我妈。”

  沈玉竹点头。

  “我妈她……已经去世了。”

  秦牧野的语气听起来很镇定,可他将针在火上烤了烤,消完毒准备放回到盒子里的时候,一直放不准,掉下来好几次放好。

  沈玉竹直觉,自己或许不应该问这个问题,勾起了秦牧野的伤心事可不是她的本意。

  她正准备道歉,让秦牧野不用继续说了,谁知男人却好像又不大在意似的,将自己不愿结婚的原委徐徐道来。

  “我爸出事的时候,我妈其实只是个家庭主妇,本来她可以不受牵连的,但她为了护着我爸,被人打断了腿,之后又为了抢救我爸的那些书籍资料,被人推到了河里。后来身体越来越弱,冬天得了一场感冒就去世了。我们家这种情况,结婚的话是会连累别人的,我也不希望我未来的妻子跟我妈一样,造成这样的悲剧,反正现在搞地质工作,成天在山里,也不用考虑这些。”

  事实上,秦渭时给秦牧野的信里,其实问过几次谈对象的事情,但都被他有选择性的给忽视了,回信里压根就没回答这些。

  秦牧野简简单单几句话,讲述的却是一个特殊时代造成的悲剧,沈玉竹虽然不能像真正的七十年代的人一样感同身受,但她能明白。这就跟末世的人怕遭受爱人的背叛,所以不愿意结婚一样。

  “你……我……”她想安慰几句,却又无从说起,干脆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似乎又觉得这话听上去太无所谓,沈玉竹又补充道,“你知道的,我不太会安慰人,我只是想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有你的选择。”

  秦牧野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这可比什么让他别难过之类的话听起来舒服多了。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愿意对沈玉竹说这些事情的原因了。

  在驻地,他鲜少跟别人提家里的事儿,就连谢斌,也只知道他有个教授父亲,在西北农场接受劳动改造,而他的母亲早几年去世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沈玉竹打算回去了,走到门口才想起刚才洗了手的水没倒,她端起脸盆,往院子里一泼,冷不丁地就看到了吴梦雨的背影。

  她来找人?

  找谁?

  是找自己,还是找秦牧野?

  沈玉竹心里陡然升起疑问。

  晚她一步出来的秦牧野没看见,接过她手里的盆,提醒道,“对了,你要实在不想教那群臭小子魔术,就让他们来找我。”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