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似乎不太好回答,尤其是当沈玉竹亮晶晶的眼里满是认真。

  秦牧野沉默了许久。

  做地质勘探工作需要极强的耐心和细心,他看似吊儿郎当,但实际上从来都是个谨慎之人,否则上级也不会把勘探金矿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他手上。

  但在沈玉竹这件事上,他几乎是想到立刻就去做了,没有考虑过后果,也没有担心过过程,若不是眼前的人问起来,或许秦牧野是根本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的。

  为什么呢?

  一个男人不假思索地怼一个女人好,还能是为了什么。

  有一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

  然而片刻之后,秦牧野却突然笑起来,语气透出几分放浪来,“小竹子,你不会以为自己魅力已经大到能够让我不顾一切了吧?小黄毛丫头,你是我带进驻地的,我不管你谁管你,要真心里感激我,就叫声牧野哥哥来听听。”

  “秦牧野,你再这么不着四六的,我可要去谢队长那儿告你耍流氓了。”

  沈玉竹笑骂一声,轻轻踢了男人一脚,秦牧野还没说话呢,她自己先抱着腿嘶了声。

  在那只有四面墙的空房间里被关了一整天,虽说是坐着,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沈玉竹腿早就麻了,刚才这个动作虽有和秦牧野打闹的意思,但其实也有想要活动活动腿脚让血液快速流动的目的。

  没成想……

  这狗男人,腿怎么跟钢筋水泥柱子似的,还真练过啊。

  “踢疼了?我可是常年野外作业的,走过的山路怕是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下盘稳着呢。”

  秦牧野先是笑了一番,接着便问,“要不要我背你?”

  “不用。”

  沈玉竹还想再活动活动腿脚,再说这点疼也就那一下,很快就过去了,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没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吗?”她言笑晏晏地看着秦牧野,拉长了声音冲着他娇笑道:“牧野哥哥~”

  说实话,沈玉竹的声音清亮,如同她的性格一般洒脱爽朗,并不会给人如徐徐微风的温柔感。她喊秦牧野的这句,虽然变了语调,但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可不知怎的,秦牧野愣是听出了一种软软的感觉,仿佛有人拿着羽毛在他的心头扫过,又好像一阵风吹乱了湖中的涟漪。

  “怎么?是你让我叫的,可别等会又说我恶心肉麻。”沈玉竹笑着说。

  “不……不是,就是……呃,男女授受不亲这话毕竟出自古籍,我听到没什么,往后可别再说了,被人听见了去举报可就麻烦了。”兴许是太紧张,秦牧野起先还紧张,磕巴了好几下,好不容易想到一个理由,才顺畅地把话说完,“现在的口号是妇女能顶半边天,革命同志不分男女,都是兄弟姐妹。”

  这年头很流行喊口号,就连驻地也随处可见各种标语,身处这样的环境,莫说是驻地这些吃公家饭的,就连石沟村有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村民,嘴里头难免也会带出一两句,可沈玉竹几乎从未听秦牧野说过。

  以前她不知道原因,但知道秦牧野父母的事儿之后,明白他对现在这些东西其实是抗拒的。

  沈玉竹不想继续跟他掰扯这些本不是一回事,也明白他的提醒是为自己好,笑着说,“好好好,牧野哥哥的教导必须得严格遵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争取能早日顶起半边天。”

  她这次可不是故意喊“牧野哥哥”的,只是话赶话说到这里罢了,说完就自顾自地朝前走。

  走了两步,沈玉竹才发现秦牧野还停留在原地,不得已又喊了声,“发什么呆呢,再不回去睡觉,天都该亮了。”

  秦牧野应了声,这才拾起步子跟了上去。

  若不是夜色掩映,只怕他那热到耳朵根、红到不能再红的面色,早就被沈玉竹给发现了。

  这天夜里,秦牧野几乎一夜未眠。

  躺在床上,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沈玉竹,一会儿是两个人在斗嘴,小妮子根本不怕他,越说越来劲,一会儿是那丫头娇滴滴地喊自己牧野哥哥,喊得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翻来覆去睡不着,秦牧野只能睁开眼,可一睁眼,他就忍不住想,隔壁的沈玉竹睡着了吗?她被关了一整天,小芊芊又不在身边,能睡得踏实吗?她睡着了会不会做梦,如果做梦了,会梦到什么?会不会梦到自己……

  想到此处,秦牧野嘴角先是一弯,随即又是一声叹息。

  不管他嘴上认不认,但心里已经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这是对沈玉竹有想法了。

  他静下心来,静静回忆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分析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对沈玉竹动心。

  对于秦牧野而言,他这辈子从来没想过成家,自从父亲被下放,母亲去世之后,地质勘探队就是他的家。

  他相貌英俊,工作条件也好,至于家里的情况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无论是以前在所里工作,还是如今在驻地,对他暗送秋波的姑娘并不少。

  但看似放荡不羁的秦牧野,实际上在和每个人的相处中都谨守分寸,不会给任何人不切实际的希望。

  沈玉竹是个例外。

  从一开始,自己似乎就格外关注她。

  秦牧野思来想去,最终把原因归结为因为她是沈玉峰的妹妹。

  自己曾经欠了沈玉峰一条命,所以在遇到沈玉竹之后就想着照顾她,从而忘却了男女之间的那条分界线,偏偏沈玉竹这个丫头又是……

  这么的可爱。

  她能说会道,却又明晰地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从不肯吃亏,受了欺负绝不会忍着,当场就会还回去。

  可她有时候又能吃苦,愿意为了某些人某些事而妥协。

  圆滑世故和率真聪慧这两种明明截然不同的性格在她身上却能够完美的融合。br>
  黑夜里,秦牧野听着窗外的风穿过山野发出的响声,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不知什么动物的叫声交融在一起。

  他默默地想。

  这样一个姑娘,谁会不动心呢。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