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主任明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那语气中的失望不难听出来。
那姓杨的后勤干事被这短短几句话说得面色涨红，不敢吭气。
秦牧野倒是挺高兴，还当着对方的面同孙主任说，“我媳妇脾气急，又护着我，您可千万别生她的气。”
孙主任是过来人，心思又细腻，她当初想撮合秦牧野和沈玉竹，也是看出了他的那点心思，如今两人已经修成正果，无论是从领导还是从长辈的身份出发，她都很为他高兴，笑着嫌弃道，“知道你们小夫妻感情好，收敛着些，用不着在我面前炫耀。”
沈玉竹这时候才想起孙主任家里的那些事，拽了拽秦牧野的袖子，示意他别说了。
不管怎么说，有了孙主任出面，车子的事情就算是处理好了。沈玉竹同孙主任道了谢，这才同秦牧野往回走。
两个人手里都拎着东西，在路上并没有刻意靠得很近，却始终步调一致，像是肩并着肩一样。
走了有一阵儿，沈玉竹这才意识过来，秦牧野是有意调整步伐来配合自己。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回到家，沈芊芊看到点心和蛋糕挺高兴，可和她在一起玩耍的潘小武没有看到心心念念的小汽车，脸顿时垮了下来，噘着嘴生闷气。
大人们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儿，只安慰他下次有机会一定让他坐车。
可在潘小武看来，大人们说话最不算数了，比如他妈，说好了去给他买玩具，结果把他丢在大街上自己走了，又比如以前在老家的二狗子，说好自己只是把铁皮青蛙借给他玩，可他居然拿着就不还了，又比如他奶奶，说好的压岁钱只是帮他保管着，可自己想买好吃的好玩的时候，她却不愿意。
潘小武越想越委屈，哇哇地嚎啕大哭起来。
“……”
秦牧野这辈子还只照顾过一个小娃娃，就是沈芊芊，但沈芊芊很乖很懂事，从来不提任何过分的要求，即便是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说，更不会像潘小武这样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来回抖着腿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
潘博文很是了解自己的儿子，冲着不知所措的秦牧野说，“别搭理他，这小子养在乡下，被我娘给惯坏了，一有什么不如意的，就一屁股坐在地上闹脾气，你越搭理他他越来劲，甭管他，就是要好好治治他这个毛病，不然以后上了学，跟其他小朋友还怎么相处。”
人家当爹的都这么说了，秦牧野也只好点点头。
一旁的沈玉竹听到他的话，好奇地问，“早就听说了驻地打算办学校，这是有谱了吗？”潘小武和沈芊芊同龄，两个人都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
潘博文点头，“现在驻地的孩子大大小小也有几十个了，不过盖学校需要一定的时间，我听管这块的同志说，打算等农忙之后把礼堂收拾出来，先将孩子们聚集到一块启蒙，教教拼音和数字啥的，等到有了正式的课本，再按照上头的学。”
这两年风声没那么紧了，虽然还未恢复高考，但许多学校陆陆续续都有了复课的倾向，特别是小学，毕竟半大的孩子既不能进厂接班，也不能在外头找活儿干，成天在外头疯跑家里人还得操心，还不如送到学校的，即便是没指望能学到些什么东西，也能有个人帮忙看管着，让他不至于到处闯祸。
在驻地也是如此，在这里人的人们平日里都要忙自己的工作，根本没时间照顾孩子，即便家里头有随队家属照看的，却也不知道能教他们些什么，地质研究和勘探的工作本就枯燥辛苦，缺乏人才，这么些年，倒是有不少上阵父子兵的，驻地花费精力开办学校，未尝没有想要培养下一代人才的意思。
可办学校请老师没那么容易，驻地再怎么说也是个保密单位，加上地理位置的原因，外头的人随随便便进不来。
于是上头几位领导一合计，反正驻地里别说是初中文凭的人了，就是大学毕业的也不是没有，还有秦牧野这种在外国留过学的呢，还在外头请什么老师，不如他们自己编教材，自己给孩子们上课。
秦牧野前两天就接到了任务，说每个部门至少得出一个人去小礼堂给孩子们上课，他忙着准备婚礼，知道距离开学时间还有两三个月，便没有急着处理。看書溂
对方还告诉他，现在最紧缺的就是英语老师，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他去把这个担子给挑起来。
没办法，国内的小学根本没有开设外语课程，初中倒是有，但没有这种语言环境，驻地这些毕业多年的人能记住几个单词都了不得了，哪有像秦牧野这种能看得懂外国文献的人，听说连所里的翻译都不认识有些资料上的专业术语，还专门发电报打电话请教秦牧野呢。
“那到时候我能去旁听吗？”沈玉竹好奇地问。
她会问出这种话，还是秦牧野说“考驾照”给提了个醒儿。
一个农家出身连小汽车都没见过几次的姑娘会开车这事儿，需要经过考试拿到驾照才算顺理成章。那她一个只跟着村里知青学习过几年的人，又岂能拥有那么多的见闻，会说一口流利的外语呢，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也给自己营造一个无懈可击的原因。
“应该可以。”驻地向来鼓励大家多学习，要不然也不会给孩子们开办学校了。秦牧野想了想，“如果有人拦的话，可以跟孙主任反映，增加旁听名额。”
潘博文很惊讶于她主动学习的态度，笑道，“我已经答应给孩子们去上自然课了，你要是想旁听的话，我很欢迎。”
他是研究员，除了对自然界各种矿物质有研究之外，专业领域还需要涉足这些矿物形成的原因，地理风貌等，和地理课的内容大差不差，倒是挺合适的。
当然，在驻地工作的人，多多少少都懂些这方面的知识，只是比潘研究员更专业的不多罢了。
几人聊得热火朝天，一旁的潘小武从眼泪哗哗到干嚎，最后连嚎都嚎不出声了，没办法，嗓子哑了。
他恶狠狠地看着正在吃蛋糕的沈芊芊，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别别扭扭地凑到人家跟前，委屈巴巴地说，“给我吃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