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忘了？需不需要我帮你想一想。”
严澈之脸上忽明忽暗，语气却阴沉的吓人，屋里院里都是一片死寂。
苗茶跪在原地，连喘气都不敢大声，憋得脸通红。
“你可知，若是若若与你争论时动了胎气，我会如何？父亲会如何？而你会怎样？”
苗茶本以为严澈之是来怪她扰了院子宁静，万万没想到竟是关于宋若若，顿时就慌了神，张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严澈之声音压低了些，低沉又危险:“你可知李府已经倒了，别说是你，就连你的主子，侯府如今名义上的大娘子都保不住自己。”
苗茶心口一跳，继而乱如麻，五指紧紧绞在一起，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小将军…………”
严澈之接着问罪:“你趁府里的主子们都不在，就敢大声吵嚷，这是一罪；出言不讳，差点害了侯府的小公子，这又是一罪；身为奴婢却摆不清自己位置，这还是一罪……”
苗茶听的心慌不止，连忙又趴下，低头叩拜下去，身体瑟瑟发抖:
“都是奴婢的错，请小将军恕罪，请小将军恕罪。”
严澈之满脸嫌弃，往后退了退，离苗茶远了些，这才慢条斯理的问道:
“那你说说，你犯得什么罪？”
苗茶伏下身子，不敢再抬头，壮着胆子回答:
“奴婢不该扰了侯府安宁，不该与宋姨娘吵嚷，伤了她身子，不该，不该忘了自己的卑微身份。”
苗茶说的慌乱，身子不停发抖。
严澈之坐在上座，居高临下的看着跪着的几人，过了片刻之后，方才又说道:
“既知道犯了错，必定是要领下责罚。”
苗茶听了，胆怯的抬起头来，额角的发丝早已凌乱，眼眶发着红，声音带着微微哭腔:
“奴婢愿领责罚，求，求小将军原谅奴婢。”
严澈之指尖在木桌上轻扣几下，嘴角微微下撇，眉头皱起:
“你是李府的人，身契身份自然是属于李府的，我自是没法发卖你或打死你了事。”
苗茶有些哑然，心里放下些许心来，面上仍默默求饶:
“奴婢愿意当牛做马，干粗活杂事，只求，只求小将军饶了奴婢。”
严澈之支起手来放于额前，轻轻揉搓着眼角，声音淡然:
“我不都说了无权处置你，那你便回李府当牛做马吧，也算是回了自个儿家里头，到时该怎么罚便怎么罚。”
苗茶陡然一震，忙膝行爬上前来，想要抓住严澈之衣角求饶，泪如雨下:
“求小将军，求小将军饶命，奴婢已然是侯府的人了，万万不能再回去了。”
后头的两个丫鬟本来一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此刻却也按捺不住了，忙直起身来，跟着一起哭着求饶:
“小将军大人大量，求小将军饶命，饶了姑娘吧。”
严澈之看着面前几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只觉得吵嚷的头疼，不耐烦的按按额角，又说道:
“没想到你们几人还亲如姊妹，既如此，那便给你们个机会，你们一道回去李府便罢，日后还能做个伴。”
两个丫鬟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脸望向严澈之。严澈之眼眸深沉，说话一向是说一不二，两个丫鬟都顿住起来。
若是就这样被狼狈的赶回李府，府里定是没了她们的位置，那必定是吃不了好果子了。
在侯府虽然同样是做伺候丫鬟，但好歹是衣食充足，又无人为难……
严澈之玩味的勾起唇角来，越过前面哭的近乎晕厥的苗茶，去看两个丫鬟，再次提醒道:
“你们可要想好，她是必定要回去了，你们可以选择跟她一起回李府，或继续留在这里。”
苗茶哭的满眼泪痕，知道事情恐怕没有转机，忙回头望向两人。
星儿和月儿早已相视一眼，从对方眼里得到了答案。
见苗茶望过来，她们忙避开眼神，继续磕下头去，共同说道:
“奴婢既随大娘子嫁进侯府，那便万万不可离开了，奴婢愿永远留在府里，伺候大娘子和小将军众位主子。”
苗茶哑然，如五雷轰顶般，直接栽倒在原地，腿脚发软，怎么都起不来。
“你们倒是有眼力，退出去吧。”
“是”
星儿和月儿得了令，忙跌跌撞撞爬起来，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屋。
苗茶咬紧嘴唇，恍惚抬起头来，喏喏道:“小将军，我…………”
“长风，叫人来给她收拾行李，今天之内定要离开府里。”
“是。”长风在门口倚了半天，得了令便赶忙颔首领命，出去寻人去了。
严澈之懒得多留，绕开苗茶走出门，一眼瞥见站在门口的李若昕。
李若昕一脸平淡，定定站在门口，看不出心思来。老嬷嬷在后面看着，脸上俱是惊恐。
见严澈之出来，众人手都忍不住颤抖，忙跪到地上，叩头在地。
李若昕双手拢在一起，轻描淡写来了一句:“小将军慢走。”
严澈之斜眼瞥了她会儿，转身出了院子，头晕也不回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众人具是不敢起身，李若昕双臂抱住肩膀，嗤笑一声:
“罢了，人都走远了，还跪着做什么？”
众丫鬟只觉得膝盖发软，怎么都站不起身来。
李若昕掀开帘子进了屋，淡声向门外人吩咐:
“我有些乏了，估计也得了风寒，守住门口，别叫任何人打搅我。”
“是。”
众人颤着腿应下，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见李若昕进屋了，便纷纷凑去苗茶屋外偷瞧。
………………
虽是解决了苗茶这个隐患，但严澈之心里依旧直打鼓，总是惴惴不安的。
“长风，以后多派十个人去晴秋院，日夜倒换着守着，别叫外人靠近一步。”
想了想，严澈之加快了脚步，又吩咐:“再派几人去把小厨房、后院通通守好，再叫个大夫安置在附近院子，以后饭菜要顿顿查验，万不可出了纰漏。”
严澈之之前在带宾时也听其他官员谈些趣事奇闻，偶尔还能听见谁家后院的三两事，以前也就听听便过去了，不放在心上。
如今再想起来，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之前从军里听到的那些话都萦绕在耳边:
“蓝家那个贵妾被主母推倒在地，据说是小产了……”
“王御史家新买的几个丫头，但凡有姿色的，都被灌了红花……”
“那通房本来还差两月就生了，谁知一碗汤下去，孩子就这样生生没了……”
………………
“小将军，慢些走，最近雨天冲的路不平，当心摔了！”
长风边快步跟着严澈之，边出声提醒。
摔了？
严澈之身躯一震，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真摔到地上。
“小将军！”
长风忙绕到前头去，却见严澈之不动了，两眼直愣愣的，定眼看着地上那块微微凸起的砖块。
“小将军？”
长风试探性的叫了声，伸手到严澈之眼前晃晃。
“嗯，过会儿快叫人来修，把路面都整平了，算了算了，以后万不可叫若若出门……”
“啊？”
长风一惊，看严澈之自言自语的，像是丢了魂似的，心里暗想小将军这不会是魔怔了吧？
“快走快走！”
严澈之醒过神来，又大步迈出去，长风没办法，拍拍脑门又跟上去。
……………………
“这都一个来时辰了，小将军怎的还不回来？”
外头日头大，宋若若早就躲进屋里头纳凉，怀里的猫也半眯上眼，打着小小呼噜，睡得很是惬意。
长安被宋若若之前那番话吓了个够呛，现如今缩在墙角，争取装作一个木偶，不发出一点声响。
“长安，你去外头瞧瞧吧，看看能不能打听些消息回来。”
春桃拿扇子扇着冰，给屋子里增些凉气，闻言便喊了正愣神的长安一嘴。
“嗯？哦好！”
长安得了令，忙从屋角窜出去，丝毫不敢回头瞧，活像屋子里有鬼面罗刹追他似的。
“这是怎么了？不会真叫上午那玩笑话吓到了吧？”
雪莲往香炉里掺着香蕉，回头诧异问道。
宋若若细想了下，长安素来是行事谨慎，还真有可能把这话放进心里，不禁有些无奈:
“等他回来咱们劝劝他吧，以后可就不能吓唬他了。”
宋若若盯着门口，把绣球抱自己腿上，
“瞧他这样子，可别在路上摔了，过会儿找个人去追追他吧。”
“我去吧，之前我还吓唬过他不少次呢，哎～可别真吓病了他。”
雪莲扑扑手上沾上的香粉，跟着追出门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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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在屋角站了许久，只觉得两眼昏昏，脑子有些迷糊，找不着东南西北。
恰这时，小将军和长风从远处过来，迎面撞见他。长安心里一喜，忙迎上前去:
“小将军来的正好，姨娘正叫属下出来找您呢。”
严澈之一听，脸上表情都亮了大半，嘴角掩饰不住的上扬，脚下步子走的更快。
长风累的半死，眼神都没给长安一个，忙又跟上脚下生风的小将军。
“见过小将军。”
雪莲正好从院里追出来，抬头迎上几人。
“你怎么也出来了？”
严澈之刹住脚步，皱起眉头来。
“若……宋姨娘叫我出来找找长安，跟着出来迎小将军。”
“那快回去。”
严澈之面色忽又暗下来，两拳紧紧握起，几步进了院子。
几人面面相觑，心里奇怪，小将军这又是怎了？
“见过小将军。”
院里响起请安声。宋若若听见声音，便从竹椅上站起来。
绣球躺的不舒服，在宋若若怀里挣扎起来，还没等宋若若将它放下，严澈之便满头大汗的出了门。
宋若若一惊，身边一个丫鬟忙上前抱走绣球，另一个丫鬟给宋若若端来水净了手。
宋若若拿起春桃递来的手帕，忙走上前去，见严澈之傻呆的站在门口，忙牵住他的手把他拉进来，嘴里微微喙怪:
“怎的在门口站着，看这一脑门的汗，可别中暑了。”
说到这，宋若若回头喊道:“去瞧瞧厨房里还有没有绿豆汤，去端碗给小将军解暑。”
“是。”小丫鬟答应着走出门去。
严澈之这才醒过神来，忙拉住宋若若的手，把她轻轻按坐在小榻上，语气急切:
“你先别看别的，我来叮嘱你些事儿。”
宋若若不明所以，见他这么急切，便顺着他坐在榻上，脸上带笑:
“恭候小将军，小将军可有什么教诲？”
严澈之见宋若若嘴角带笑，看起来不当回事，心里更是焦急:
“等会儿我所说的话你可要牢牢记下，千万别忘了。”
宋若若见他脸色严肃，眉宇间带着担心:“怎么了？是宫里出事了？”
严澈之摇摇头，一板一眼说道:“以后万万不可抱猫了，它那爪子可不长眼，说不准就会抓到人。”
宋若若虽想反驳，但见严澈之坚定的样子，只好点点头应下。算了，大不了趁他不在时抱就好了。
严澈之舒了口气，又叮嘱:“还有日后所吃的饭菜定要先查验一番，不可吃除父亲外的院子送的点心……”
“可上次的夹糖饼是大娘子着人送的，你还夸赞好吃，连吃了三个呢。”宋若若出声打断。
严澈之见宋若若满脸无辜，心里不忍说她，便回头瞪了长安长风一眼。
两人满脸无辜，彼此相视一眼，叹着气低下头去。
“那日后就不要了，我改日再给院里挑十个丫鬟来，你贴身的丫鬟就别往外派了。”
宋若若张张嘴，很想告诉严澈之，自己院里放不开这么些人，但严澈之的嘴和珠链炮似的，丝毫没给宋若若说话的机会。
“院外的地松散，我先叫人去修缮起来，你先别出去；万万别去李若昕院里，也别出门见人…………”
严澈之一番话来来回回倒腾，把宋若若绕的头晕，实际上总结下来就是叫宋若若不要出门，不能离开院子。
那不就成了笼子里的小鸟了吗？宋若若暗暗腹诽。
严澈之说罢，又起身去衣橱前头，打开柜门在里头翻，不消片刻便拿出一件红色衣服来，放手里摸摸，脸色顿时暗下来:
“这是什么料子，给狗狗都不穿！”
宋若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