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澈之想起晌午时的事来，齐杨的尸身被置于殿外，经过提刑官查验，判为中剑失血过多而亡，又有院里的嬷嬷宫女作证，侯府无法推脱。
外殿里的那几个宫女奶母都小心翼翼诉说着，小将军宠妾灭妻，丝毫不顾国家律法与道德修养，侯爷不管教，教子无方，纵容妾室横行……
几个文官拿出礼义道德随声应和，火上浇油。
这些事早有预谋，辩解无用。老侯爷并没有解释什么，只一味为他求情，甘愿以侯府相换他的性命。
圣上没同意，但碍于老臣多年兢兢业业的面子，还有那些所谓的礼义忠孝，还是饶过了他，但活罪难逃，降职离京是必定的了。
虽不知圣上要把他遣离多远，但孩子和老侯爷肯定是走不了的，他也不想叫宋若若趟这趟浑水，与别处相比，还是汴京的安生日子安全些。
“你好好照看孩子，家里一切都有父亲做主，你不必忧心……”严澈之麻木的说着，眼里看不见情绪来。
“我不跟你一起走吗？”宋若若握紧了手，忽然开口问起。
严澈之惊了一瞬，转而笑道:“这与你无关，你不必跟着我去那些苦寒之地。”
宋若若握握拳，沉默了，小将军离开，她也就算是自由了，这本来是她早就想要的结果。
可真的发生了，她反而不知该不该高兴，孩子和这个侯府，似乎都成了她的牵绊。
严澈之看着宋若若的头发，忽然也默声不语，两人诡异的安静，屋里一时间只剩下炉火烧着的声音。
“大娘子来了！”外面忽然传出丫鬟的惊叫声，院子里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径直朝着屋里过来，并不像是只有几个人的样子。
严澈之正心烦，先是把宋若若放下，再站起身来走出屏风，皱着眉头看向屋外。
“吱呀”一声，门打开，进来的却不是李若昕，而是一群面生的嬷嬷宫女们，看着身着华贵，不似平常奴婢。
直到她们都一连串进了屋，李若昕才带人进来。
“见过小将军。”一群人恭恭敬敬行礼，李若昕也象征性的福了福身，脸上看不见表情。
严澈之微微整理下衣服，冷声道:“你们来做什么？”
“小将军莫要动怒，奴婢们是奉皇后娘娘的懿旨来的，门外还有几位公公等候吩咐。”一位嬷嬷上前轻声说着，目光转向门外。
外头天冷，太监们也不需严澈之亲自接旨，便直接在外头宣读旨意:
“齐公子乃为中剑身亡，兹赐其贴身小厮与持剑护卫死罪，其脸上有伤痕抓挠，也赐那猫仗刑。”
严澈之皱眉，赐死侍卫和猫？宋若若在里屋听着，不由得捂住嘴巴，倒吸一口凉气来，心里扑通跳个不停。
还好绣球被安排去了别的屋子里，暂时不在这，否则非要惊叫惹人注意不可。
“猫在我屋里，你们去带来吧。”站了半天的李若昕忽然开口。
一旁丫鬟惊了一愣，小心翼翼问道:“在您屋子里？”
李若昕脸色未变，对一旁的嬷嬷说着:“带她们去找吧，我晌午见那猫生的漂亮，就带回屋里去了，嬷嬷，你带几位公公去找来，随意处置便可。”
“是。”嬷嬷心领神会，独自出了屋，领着两个太监回了院子。
严澈之神情复杂，不知李若昕是何意思，门外太监又问:
“小将军，那个是侍卫此时在何处？容我们前去缉拿。”看書喇
“死了！”严澈之咬着牙回道。
“死了？”几个太监有些犹豫，俱是不相信。长风偷偷上前去，将怀里的所有银票全都塞进他们怀里。
几个太监在宫里地位不算高，如今见到这么多银票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应和:“是死了，奴才们便不扰小将军，去处置了那猫便不打扰小将军了。”
几人连连点头，离门口远了些。
“小将军，既然外头的事儿处理好了，奴婢们就宣皇后娘娘的旨意了。”几个嬷嬷浅笑着说道。
“嗯。”
“传皇后娘娘旨意，小将军此行路途遥远，其妾室纵容侍卫伤人，虽不至死罪，但也难逃处罚，鉴于她为侯府生下长孙，便只降位分，由姨娘降为通房丫鬟，堇伺候于小将军左右，共去泉州。”
顿了顿，嬷嬷也不顾严澈之惊异的眼神，提高了点声音，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继续传旨:
“侯府长孙自是要记于大娘子李氏名下，由大娘子抚养成人，宫里嬷嬷自会配合教养，助其成人。”
说罢，嬷嬷笑意斐然，朝严澈之福了福身，不顾严澈之的神色，继续说着:
“小将军，过些日子就要出行了，圣上和皇后娘娘都担心的紧，还望小将军接旨。”说罢，嬷嬷将金黄色的绸子递上前去。
严澈之握紧双手，浑身散着冷气，还是李若昕主动上前几步，伸手接下旨意:
“是，小将军跟妾身都明白了，定会谨遵旨意早些准备齐全，不误了日子。”
几位嬷嬷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既如此便也好了，听闻那位宋姨娘，不，宋姑娘就要出月子了，倒也正好，也耽误不了过几日离京。”
“嗯，天也晚了，嬷嬷们先退下吧。”李若昕斜眼瞥了严澈之一眼，淡声说道。
“是。”几个嬷嬷也不多留，行完礼后便悉数退下，一路回了院子。
几人走后，屋子里更是安静，看着严澈之沉下来的黑脸，无人敢大喘一口气。
“行了，事已至此，小将军想怎样做？”李若昕懒得将就严澈之的脾气，径直坐在位子上，掀开自己暖炉的盖子来看。
“多谢。”严澈之站了半天，干巴巴的憋出两个字来。
“嗯？”李若昕盖上暖炉盖。
“你的猫……”
“没事，不过就是个小玩意儿，没了就再换个便好，外头又不缺长得好看的。”李若昕倒是无所谓，眼珠转转，又想起新的问题:
“小将军打算怎么办？真打算抛爹弃子，带着宋~姑娘走？”
……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