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醒来时，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桌上的烛火在微微摇摆，引得屋子里的光线跟着扑朔迷离起来。灯光下，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精美菜肴被施了法术保温，一缕缕香气飘逸而出，扩散消失在空气中。
帝君站在窗边，抬头欣赏着月朗星稀的夜空，听见床上的动静，他转过身来，看着坐在床上的杨戬笑道：“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
“我睡了多久？”杨戬掀开被子，抓过一旁屏风上挂着的外袍，披在身上，下了床，在桌边坐下。
满桌的美味佳肴有很大一部分是他不认识的，但知道的几道均是补血气的美味。杨戬盛了饭，配着菜肴慢慢吃着。
“四个时辰。”帝君原想着他再不醒，就亲自动手叫他醒来，饿着肚子睡觉可不是好事。
“你父兄估计要到明日才会醒来，你母亲正在照顾他们，我把正房还给他们了，明早你可以过去看他们。”
“那你现在住哪儿？”杨戬问道，杨府的厢房不多，除了正房外，东西各有一大一小两间厢房，东边大的那间属于他大哥，西边大的是他的，也就是他现在住的这间，剩下的两间小的都空置着，而后院则是预备给三妹的闺房，只不过那时她年纪太小，一直是跟着瑶姬住在正房的小隔间里的。
“你旁边的那间厢房。”帝君抬手指了指隔壁。
杨戬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虽然那间屋子比较小，但东西齐全，帝君想住就随他住去。
烛光的昏黄让帝君看不清杨戬的脸色，但见他的精神不错，嘴唇也不再惨白，恢复了不少血气，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下午你母亲问起了你的事，我顺便把你妹妹的事也说了。”
杨戬夹菜的动作顿了顿，突然觉得口中的菜肴失了美味，如嚼蜡一般，“她怎么说。”
“很生气，对他们。”帝君回道：“瑶姬说了很多，她没怪你，只是气你妹妹。她不喜欢你妹妹的夫家。”
杨戬低头不语，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帝君见此，也不再说话，只拿了小碗为他盛汤。
等杨戬吃完饭，帝君招来灵虚收拾了餐桌，又让他打了热水进来，给杨戬梳洗，正要帮他擦背，却被杨戬叫住。
“我要沐浴。”杨戬蹙眉，他已经许久未沐浴了，每日只是擦擦身体，感觉一点都不好。虽然仙人的身子能自动避尘土，但还是凡人时养成的习惯他一直都没有抛下。
“你不能碰水。”帝君说出事实，如果这里是东华宫，有药泉在，杨戬能得偿所愿，但这里不是，而且为了洗澡跑回去，太浪费时间了。“而且沐浴的动作太大，容易牵动伤口，如果又裂开了怎么办？还是再等几天吧。”
“不行，我会小心不扯到伤口的。”杨戬坚持。
帝君对他的话很怀疑，只定神看着他，不发一言。
杨戬不甘示弱的与他对视。
两位大神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好长一会儿，帝君突然扯出一抹笑容，“那好吧，你等等，我让灵虚给你烧水。”
热水很快就送来了，那水本来是给帝君准备的，现在不过是换了个人用罢了。
灵虚把浴桶和洗浴用品漂浮进房间，摆在屏风后摆放好，就离开了。
杨戬正要脱衣，却见帝君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我要沐浴了。”杨戬看着他说道，希望他能知趣的离开。
帝君却没让他如愿，只点头答道：“我知道。”
“请你离开。”杨戬干脆直说了。
“不。”帝君拒绝，他走到杨戬面前，开始帮他宽衣解带，“我答应让你沐浴，前提是我帮你洗。”
杨戬抿嘴权衡其中的利弊，最后身体的需求战胜了心里的不适。
“我自己脱。”杨戬拍开他的手，转到屏风后面去，快速地脱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在帝君进来前，坐进浴桶中，还不忘用帕子搭在腰间的私密处。
杨戬背上的伤口从右边肩膀向左划过脊椎，几乎占据了半个背部，为了防止它碰到水，浴桶里的水并不多，只将将没过腰际，修长的双腿在水中若隐若现。
“要濯发吗？”帝君褪去了碍事的外袍，只穿着走了进来，见他的头发还扎着，就问道。
杨戬点头，翻了个身趴在浴桶边沿，头向外底下，让帝君帮他解了发，用上好的澡豆混合着清水慢慢冲洗着。
趴着洗发的感觉不太好，有种血脉倒流的昏眩感，十指在发间穿梭，带着阵阵酥麻，水流顺着发丝滑下，让他不得不闭上眼。
帝君的动作很娴熟，这段时间以来都是他在帮杨戬做这些，早已经习惯了。虽然可以用法术帮忙，帝君却从没这么做过。
为杨戬洗发，是帝君最近的爱好，而这个爱好会一直持续下去。
洗好了发，帝君用法力把发上的水渍蒸发了随手固定好，这才开始帮他洗背，拿起架子上的浴巾，沾湿了合着添了香料的澡豆，小心的避开伤口慢慢清洗着。
浴巾擦过腰际时，酥痒的感觉让杨戬不自觉的全身一颤。帝君当然感觉到了，却什么也没说，只笑着继续。
冲洗完背部，帝君为他的伤口附上一层法力，隔离了水气，“好了，这样就不会有事了，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嗯。”
等帝君离开了，杨戬拉开腰上的浴巾，对着某处不听话的家伙直皱眉。
——
杨戬出来时，帝君已经离开了，只灵虚守在门口为他收拾善后。
下午睡得太久，杨戬早没了睡意，放下头发，也不再扎起，就出了门，打算去外面走走。
晚风带来一阵阵树木的清香，月色撩人。
正房那边的灯已经熄了，母亲看来是睡了，杨戬止住了想要过去看看的念头。
抬头看着天空中如弯刀的上弦月，杨戬第一次发现他能如此自然的欣赏它的美。
不是为了那月中人，而只是单纯的看着它。
“我还没那么弱不禁风。”杨戬蹙眉，他不喜欢这人看低他的感觉。
“只是担心你罢了，何必动气。”看出他的不满，帝君笑了笑。
杨戬扭头不再看他，沐浴时发生的事让他下意识地躲避着帝君的目光，总觉得自己被他看穿。
“今晚月色很美，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帝君提议，顺手给杨戬施了个保暖咒。
杨戬没有拒绝，点点头率先迈出步子。
即使月光充足，但夜里的山涧在树木的遮掩下依旧漆黑一片，看不清道路，如果是凡人是绝对不会选择夜间出来的。
但这对他们来说毫无问题，即使是在黑暗中，他们也能清晰视物。
山里的夜晚有些阴森恐怖，虫鸣兽吼不断，也没什么好看的，但他们还是顺着小路走出了很远，“还在想嫦娥？”帝君见杨戬一路上沉默不语，就出声问道。
杨戬扭头看他，“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看见你对着月亮发呆罢了。”帝君承认他现在非常不喜欢杨戬去想嫦娥的事。
所以他没有隐瞒，直接把心里的不满传递给对方。
杨戬不是蠢人，他也曾经成过亲，爱过人——虽然现在想想，或许只是把对方当做母亲的替代品——他见过帝君现在的表情，那是寸心知道他喜欢嫦娥时，带着质问的咄咄逼人。
相似去不一样。
寸心的逼问让他觉得不耐烦与不满，而帝君……
杨戬扬起一抹灿烂笑容，他承认自己看到这样的帝君，心里觉得很高兴。
“我没有想她，我只是在赏月，月色很美。”
“以后，我陪你赏月。”淡淡的陈述，手握住对方的，轻轻揉捏。
良久，才听到对方的回答。
“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是一生的承诺。
回握那人，突然就想这样一直到永远。